听到了皇帝的询问后,王德进、万鸿生、罗雅谷等几名数学和物理院士互相对视了一眼之后,万鸿生便作为代表站出来对着崇祯行礼答道:“回陛下,户部转交的各地商业数据相当的不全,京畿资料最为详细,而江南地区次之,其他地区就更加混乱了。
如果想要计算出精确的货币投放数量,就必须要获得各地详细的贸易规模,和货币流通的速度…”
朱由检打断了他说道:“你说的这些调查可以今后慢慢补上,但是朕现在需要一个数字作为参考,作为发行货币数目的判断,你们有没有计算出这样一个数字?”
万鸿生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同僚,看着他们对他点了点头,他才转回头对着崇祯谨慎的回道:“回陛下,我们按照现有的资料,经过一个粗略的计算,认为大明货币的发行量应当不超过
我们的依据是,根据各项数据计算,大明国内贸易规模大约为:粮食贸易2亿5千万两,生丝贸易3600万两,丝绸贸易3600万两,棉花贸易350万两,棉布贸易2400万两,茶叶贸易450万两,瓷器贸易150万两,木材及竹木制品贸易7500万两,煤炭贸易60万两,钢铁贸易120万两。
以上共计4亿3230万两,再加上其他零星贸易估算为1亿1千余万两,我们认为大明一年内的国内贸易规模大约在5亿5千万两左右。
北方的货币流通速度大约为一年3-5次,南方则大约为一年6次左右。所以我们商议后认为,货币投入量在1亿1千万两-1亿2千万两是适当的。
另外我们还要提请陛下注意,根据我们从海关及中央银行的一些数据中推断,每年从海外流入国内的白银当在300-500万两之间,而今年的白银流入量甚至高达1500万两。如果这些白银出现在市场上,就会挤占掉一部分货币的位置。”
仔细的听完了万鸿生的报告之后,朱由检细细的想了许久。三大银行的本金还不到3000万两,山西银行即便是现在增加股本,总额也不会超过3500万两。
他们现在提出要以3倍于本金的规模发行纸币,纸币总额也就1亿两出头,尚在1亿1千万两这个适当值之下。
答应他们的要求,似乎没有什么风险,还能够有利的促进纸币替代金、银在市场上流通。想要把金银从流通市场上赶出去,除了稳定的币值之外,还需要有足够的货币数额可以替换金银缺位后的市场交易需求。因此,看起来这是一场皆大欢喜的局面。
不过朱由检又多想了些,他觉得这些商人们都是追逐利益的,没有理由突然之间就变得这么忠君爱国了。
他们拿着多发行的纸币做什么呢?总不可能放在家里观赏吧。如果他们拿着纸币在市场上收购物资囤积居奇怎么办?或是拿着纸币去放贷给商人们囤积居奇怎么办?
脑子里多想了一会,朱由检顿时有些悚然而惊了。现在市场上本身就有一套金银铜的货币体系存在,之前1:1发行纸币,不过是用纸币取代了白银在市场上的使用份额,因此不会对市场造成太大的波动。
但是如果玩增发纸币的把戏,就等于印刷了一大笔白条去市场上抢劫而已,这样的行为太祖和永乐皇帝都干过,虽然他们自己是爽了一把,但是却留下了宝钞这种一钱不值的废纸,和朝廷信用的破产。
如果增发的纸币只在流通市场上流动,那么除了抬高物价之外,不会给国家创造任何财富,这显然不是朱由检发行纸币的目的。
只有让增发的纸币进入到生产环节,才能为大明初生的工业补充流动资本,从而获得财富上的增长。如此一来,国家的经济规模才会迅速扩展,从而吸纳更多的无抵押纸币,最终把现在的代银劵变成真正的信用货币。
而信用货币的出现,将彰显着大明开始走进资本主义社会,变成一个近代国家,这才是朱由检希望看到的结果。
崇祯思索许久之后,便把王承恩叫到了身前来,他示意身边的人群先退出,他要向王承恩交代些事情。
看着其他人退出房间后,朱由检才转头看着王承恩严肃而小声的说道:“你现在去十王府的户部金融会场,朕希望你通知他们两件事。1、各银行请求以自己本金三倍的数目发行纸币,朕准许了。
2、但是对于他们提出的发行纸币方式,朕不认可。朕对三大银行做以下要求,各银行申请发行本金数额的纸币,这些纸币的用途,朕不干涉。
但是对于超出本金数额的纸币,用于什么用途,户部有权利进行监管。超出本金发行纸币的三分之一数额,由银行提出申请,户部批准方可动用。
这些资金不得直接投入流通市场,也不得使用此项资金借贷他人用于囤积居奇。一经发现,户部就会收回该银行额外发行纸币的权力。对于采用该项资金谋取非法利益的商人,除了收回贷款和没收非法所得,还要对其实行罚款,为非法获利的1-3倍。
另外三分之二,则只能用于购买朝廷公债。当然,各银行也可以采取放弃这部分额外纸币发行的权力…”
皇家科学院本部所在的地方,原来是京城教坊司的地方。因为崇祯登基后下令,凡是学校附近一里地之内不得存在娱乐场所,三里内不得存在特殊娱乐场所。因此国子监对面的烟花柳巷不得不进行了大撤退。
事实上这一年来,京城的娱乐业受到了相当大的打击。一方面是崇祯下令刑部对特殊娱乐进行了限制,并取消了象姑这种男性色情服务,使得特殊娱乐场所的娱乐项目大为减少。
另一方面则是崇祯对于色情行业,特别是男男关系的厌恶感,已经在京城广为流传。不管是喜好风月场所的勋贵,还是想要做风流名士的士子们,为了不被皇帝反感,都开始自觉的远离了京城风月场。
以往日夜车马往迎的京城名妓,现在不是无聊的在闺中读书,便是干脆南下金陵,去十里秦淮河见识江南风情去了。
这样一来,京城中的风气倒是有了极大的改观,特别是燕京大学的学子们,在无法颓废在秦楼楚馆的脂粉歌舞中后,倒是渐渐有了几分刚健质朴的模样出来了。
而占据了教坊司这处宝地的皇家科学院,并没有大幅度的改变这里的模样。只是把教坊司同相邻的几间宅院沟通了起来。
虽说物理学要使用到机械,而地质学要堆放矿石标本,但是教坊司这处宅院历史良久,不仅有许多名臣前辈来过此地,即便是此地的楼台庭院的格局也是极为出色的。
徐光启等人终究不是崇祯,不忍心下手干这种焚琴煮鹤的事情,加上物理、地质的机械和标本可以放在地方广大的分院,最终也就没有对此地大动干戈了。不过这倒是让搬进这里的研究员们大为振奋,认为此地环境优雅,正适合他们思考些枯噪的数理问题。
在崇祯同王承恩谈话的花厅隔壁,徐光启正同徐弘祖、顾柔谦、彭天锡三人交代,一会同皇帝见面时要注意的事项。
徐弘祖,字振之,号霞客,南直隶江阴人。顾柔谦字刚中,江苏无锡人。彭天锡字美泉,南直隶人。
徐弘祖的家族本是江阴巨富,但是到了他这一辈已经家道中落了。不过凭借着他父母亲操办的棉纺织工坊,家业倒是重新振兴了起来,保持着江南富户的水准。
其父徐有勉平生不愿为官,也不愿同权贵交往,喜欢到处游览欣赏山水景观。徐霞客也受父亲影响,博览群书,尤钟情于地经图志,少年时立下了“大丈夫当朝碧海而暮苍梧”的旅行大志。
徐弘祖在十五岁考童子试不中后,便未在参加科举,而他父亲也并没有勉强他,反而鼓励他多读些书。父亲亡故之后,在母亲的允许下,他22岁开始正式出游,28岁后开始做有目的纪游。
他上京之前刚刚游览考察了浙、闽、黄山等地,回到家中就接到了张燮的书信,张燮在信中说自己已经接受了皇帝的聘书,接受了海军军官学校校长一职,他希望徐弘祖能够前往北京担任海军军官学校的地理地质学教授,教授这些海军学员如何分辨基本的地质情况。
徐弘祖原本并不想接收张燮的邀请,已经42岁的他早就对功名毫无兴趣了,更不愿意被一个职位所束缚住,妨碍他的旅行计划。
不过很快他又改变了主意,接受了张燮的邀请北上了。一来他想要趁机游览北地的风景地理;二来则是驿站改革后,他想要借用相识官员颁发的马牌免费旅游计划算是泡汤了。
虽说可以从母亲那里拿钱,但徐弘祖还是觉得有些羞愧,他打算先找机会北上,在京城混上几个月,再继续自己的旅行大计。
而顾柔谦三代通晓舆地之学,对沿革地理和军事地理的研究可谓家学渊博,因此也被张燮邀请来了京城。
至于彭天锡虽然只是一个秀才,但是他不好经义,好读闲书,对于山川地理之学也算是如数家珍。不过他是寒门出身,不是徐宏祖这样的名门之后,因此不过是凭借他串戏的本领,在缙绅之间做个清客之流的人物。
原本像他这样的人是不会被张燮看在眼中的,不过他在江南时同柳敬亭甚为要好,两人常常聚在一起,感慨自己有怀才不遇的境遇。柳敬亭被崇祯看重之后,便趁机推荐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