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站在木制的讲台上,双手撑着讲桌,饶有兴趣的观察着,下方埋头做题的学生们。除了他们身上所穿的衣服,这些孩子同后世的小学生们,并没有什么不同。
也许还是有所不同的,看起来这些孩子们更为安静和守纪律。朱由检很是喜欢面前的场景,就好像农夫看待自己种下的庄稼一般。
他观察了没多久,便发觉下方有一位学生只是涂抹了一阵,便放下了手中的铅笔,又安静的坐好了。
朱由检装作随意的慢慢走了过去,在这名学生的面前停留了下来,随口问道:“怎么不计算了?是觉得太难了么?”
经历了许多事情的张玉成,本来并不想被这位看似贵人的年轻人注意。因此做完了题目,也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计算稿,没有举手汇报。
不过既然已经被这位年轻的贵人发现了,他也只得轻声的说道:“不,是我已经计算出来了。”
朱由检并没有说什么,而是从这位学生的桌上抽出了计算稿。他出的这个题目,如果对于后世的人来说并不困难,因为后世的学生们都知道数学家高斯小时候的故事。
但是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高斯所采用的计算方法,还没有被人所知,或是说并没有广为流传开。
朱由检一开始并没有想过,会有人能想到高斯用过的方法,直到他看到了,面前这张简洁的计算稿。
“你是怎么想到,用这种方法进行计算的?”朱由检看着简单列式的最后,那个清晰的5050答案,不由好奇的询问道。
张玉成纠结了一会,才有些羞愧的说道:“纸张很贵的。”
朱由检楞了下,这个回答可是有些出乎于他的意料之外了。他放下了手上的计算稿,轻轻拍了拍张玉成的肩膀,没有再继续询问下去了。
差不多花了一节课的时间,其他学生也得出了答案。朱由检看过了众人的答案之后,对着这些学生们都不吝啬的夸奖了几句,同时着重赞扬了张玉成别出一格的计算方式,并让他上前为同学们讲解了自己做题的方法。
等到张玉成下去之后,朱由检才重新走上了讲台。他想了想,便拿着粉笔在黑板的一侧写下了几个字,知识改变命运。
写完之后,他转身对着下方好奇的学生们问道:“你们读的出这几个字么?”
看到下方的学生点头应是之后,朱由检便指着这几个字继续说道:“你们虽然认识这几个字,但是未必理解这几个字是什么意思。又或者理解了意思,却未必能够相信这句话。
而我想要告诉你们的是,你们的人生现在就掌握在你们自己手上,如果你们能把这句话记载脑子里,那么今后一定会获得回报的…”
朱由检神神道道的对这些学生们描绘了一个美好的未来,便下令让外面的随从搬来了奖品。每一位学生都获得了奖励,张玉成获得了一套几何原本,至于其他学生,也得到了一些练习册子和文具之类的奖品。
离开学校之前,朱由检不经意的对着身后的校长说道:“一班那位叫做张玉成的学生,看上去对于数学颇有天赋,你们可以试着好好培养下,有什么问题,也可以汇报上来。”
“小臣一定好好替陛下盯着他,还请陛下放心。”年逾五十的小学校长,听到了皇帝的吩咐后,顿时红光满面的对着崇祯满口应承着,似乎接到了一个了不得的命令一般。
朱由检笑着对这位校长点了点头,便转身上了停在面前的马车,而王承恩则紧跟着他上了车。
待到马车跑出了一段距离后,朱由检才对着王承恩询问道:“最近市面上的纸张很贵吗?学校的供应纸张是不是短缺了?”
王承恩脑子转了好一阵,才对着崇祯回道:“年初时,京城小学不过百二、三十座,学校招收的学生不过5、6千人。而京畿各县加起来,新办小学招收的学生也不过是这个数目。
不过现在,京城内置办起来的小学,已经超过了1千所。当然大部分学校只有1、20人,老师的数量也不足。只有前40所以数字命名的公立小学,和30几所私塾改建的小学,勉强可以算是老师和教学设施齐备的学校。
因此,现在光是京城内的小学学生,已经超过了4万人。而京畿附近各县的小学,虽然增加速度不如京城之内的小学,但是京畿各县的小学也已经接近2万学生了。
按照陛下的命令,每个学校都必须保证一定数目的文具和纸张的免费拨付。光是这笔钱,今年就已经累计拨付了近7万元了。
而且年初时,京城内发行的报刊不过三、四种。但是现在,京城有点名声的报刊加上小册子,已经超过了一千余种。光是印发这些刊物所用的纸张,便已经超出了去年京城造纸工坊的全年产量了。
这京城内外学校的不断扩展,加上现在使用纸张的地方实在是太多,因此供应给学校的纸张,只能先大家匀一匀了。
不过臣已经问过,宫内负责此事的管事,现在他们准备了两个方式解决纸张不足的问题。
一个是从南方运送纸张入京;另一个便是依托辽东运来的木材,在天津修建新式的造纸工坊。根据他们的估计,预计明年年初,这些小学的供应纸张就不会有这种短缺的现象了。”
听了王承恩的解释,朱由检先是点了点头,接着又开口说道:“有解决的方法自然是好的,不过要等到明年才能解决,朕觉得还是有些不妥。这样,从宫内再拨出3万元,用于额外购买纸张的费用,然后尽快发给各学校好了。”
王承恩迟疑了一下,并没有立即答应,而是小声的说道:“陛下,现在这推行小学建设的事,虽然还是挂在外朝的名下,但是这推动小学教育花费的金钱,却大部分都是宫内支出。
这学校建的越多,宫内贴补的就越多。这内库虽然还有些家底,但都是先帝留给陛下的私房钱,现在是用一文便少了一文。
现在内库还有余钱,所以陛下行事可以不必顾及外朝文官的眼色。但是如果把内库这点家底都花完了,那些外朝文官可未必会替陛下考虑啊。
老臣恳请陛下,是不是让外朝也出一部分银钱,贴补下小学建设的费用?”
朱由检略有些紧张的问道:“内库也没钱了么?现在内库还有多少钱?今年宫内设立的新工坊和海外贸易都没盈利么?海关税收不是直接入内库的吗?”
皇帝一连串的问题,让王承恩差点喘不过气了,不过他终于反应了过来,对着崇祯回道:“内库存银现在还有192万7千5百两,暂时还不会让陛下短了花销。
至于宫内设立的新工坊和进行的海外贸易,盈利倒是不小。但是陛下忘记了么,你年初并没有把这两块的收益交给内库,而是让都知监成立了公司进行管理。这两块的盈利要先通过公司股东表决后,才能进行分配,所以内库管理不到啊。
至于海关税收,这一个月约增加了50万两,加上前次结存的税收40万两,总数约为90余万两。
不过上次陛下说过,海关税收暂时不的动用,因此臣并没有把这块收入算在内库的帐目上。”
“奥。”朱由检总算松了口气,看起来自己的钱包也并没有那么糟糕。
他思索了一阵,便说道:“那就干脆让南方海关拨出5万两,在当地采购纸张后,直接运到京城来好了。
至于钱么,只有花出去的才叫银子,留在地窖里的,不过是瓦石罢了…”
在崇祯同王承恩在马车内交谈的时候,田文明坐在一头健骡拉的油壁小车上,终于再次看到了高大雄伟的北京城了。
离开京城不过半年,但是当他再次看到北京的城墙时,却感觉自己像是在外奔波了半辈子一样。
就在他掀着青布门帘一副看痴了的模样时,他身后突然传来了几声老人的咳嗽声。
田文明先是觉得后背一疼,接着一名女子便训斥声便在他耳边响了起来,“哎,俺爹的伤还没好利索,你这么开着门帘是想害俺爹么?”
田文明顿时条件反射似的放下了青布帘,转过头来满面堆笑的,对着车厢内一名女子低声下气的说道:“不是这样的,余只是看到京城到了感觉格外欢喜,一时忘形了。还请洪娘子和洪大爷见谅。”
被唤作洪娘子的女子,不过是一位年方17、8岁的少女,她的面容虽然俏丽,但是神情之中带着几分刚烈,颇让人不敢直视。
而半躺在车内一侧,胸前缠着布条,头发花白,闭目养神的老人,便是田文明口中的洪大爷了。
听到女儿同田文明的对话,他顿时张开了眼睛,小声的对女儿训斥道:“什么叫哎,你哎谁呢?你们两人都在老子面前磕过头的,这是你相公。人说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你如此没大没小,不怕被婆家给赶出来么?”
“俺借他个胆子,看他敢…”少女刚刚瞪着眼睛回了一嘴,便在老爹的怒视中败退了下来,嘟着嘴低声的嘟囔了一句道:“俺下次注意还不成么?”
田文明看了看少女的脸色,偷偷抹了抹额头的汗珠后,小心翼翼的替少女解围道:“洪大爷不必如此苛责,反正我们还不算正式拜堂,洪娘子私下随意些也无妨。”
这位老人刚刚虽然训斥了女儿,但是口气并不十分严厉,更像是一番劝诫。但是听了田文明的话后,老人却顿时有些激动了起来。
他猛的挺直了身体,劈手抓住了田文明的衣襟,恶狠狠的说道:“在俺们乡下,在长辈面前磕过头就算成亲了。难不成你想做忘恩负义的负心人?老子这就跟你去见官,看包大人不拿狗头铡铡了你个陈世美…”
少女赶紧拉住了父亲的手,拦着他劝说道:“爹,包大人早没了,那是宋朝人,你就别胡扯了。他要是敢不认账,俺便一刀捅了他,再抹了自己的脖子,决不能叫咱家受辱…”
在被老人不停的摇晃下头晕目眩的田文明,听着父女两人的争执,感觉自己当初还不如给流贼抓了去,也不要被这父女两人搭救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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