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心素还在考虑,这位传教士所说的购买圣萨尔瓦多城方案的可能性,郭庆已经直言不讳的训斥道:“离开?没有我们的允许,你们坐上船能去哪?海底吗…”
在一番义正言辞的训斥之后,郭庆便让士兵把这位还想要说些什么的传教士拖了出去,赶回了城堡的方向。
事发突然,当这位传教士被赶出帐篷之后,许心素才反应了过来,他颇为不快的看着郭庆说道:“何必如此急躁,吾看那个西洋和尚似乎还有话说。”
郭庆对着他拱了拱手后,笑着说道:“有什么话都不必听了,这些西洋蛮夷到了眼下这个局面,还想要把大人和下官当成冤大头,实在是可笑。
出钱购买城堡,这岂不是等于承认了这些西洋蛮夷所言,台湾并非我大明之土么,否则哪有人花钱买回自己土地的。
再则,如果轻轻放过了这些西班牙人,那些荷兰人会怎么想?难道他们不会觉得我大明过于懦弱了吗?
如果他们认为,袭击我大明就算是失败了也没有什么风险,那么今后我大明万里海疆焉有宁日?”
许心素终于被郭庆的气势给压住了,刚刚被迫从福建迁出基业的他,事实上亟需得到皇帝的支持。
虽然他清楚,皇帝命他主持了这场征讨西班牙人的战争。但是在这只临时拼凑起来的军队中,最得皇帝信任的,莫过于这些从陆军军官学校调拨来,观察战争经过的军校学员。
而其次则是董卫贤和他的四海营,最后才是他麾下的福建水师一部。
驱逐了西班牙派出的和谈使者之后,许心素便召见了那些还在分派战利品的村社长老们,他把郭庆告诉他的攻城方案说了一遍之后,这些长老们顿时就不干了。
当初双方结盟的时候,曾经约定战后要把社寮岛交还给住在岛上的原住民部族,而且这些部族还承诺会为明军筹备粮食。
虽然鸡笼、淡水一代的土地肥沃,粮食收成也还不错。但是这里毕竟还是以原始森林覆盖的丘陵地形居多。各个村社的粮食余量并没有丰富到,可以支持一只数千人的大军长期征战下去。
正如郭庆所预料的,害怕明军找借口留下不走的长老们,主动承担了正面进攻城堡的任务,而明军则负责在后方进行火力支援。
虽然郭庆认为消耗原住民的数量,有利于大明进入此地,但是他也并没有明目张胆的让原住民去送死。
事实上以圣萨尔瓦多城的防御措施,光凭借进攻的人数,而没有一个全面的进攻计划,是根本无法攻下这座城堡的。
在之前的战斗中,西班牙人在城外损失了200余人,其中有87名西班牙士兵。
在得到了“圣胡安号”上的士兵支援后,城堡内现在也还有将近500人,其中有200多西班牙人。而城外原住民的士兵也最多不过2500人,不到五倍而已。
以郭庆这些天来,同各村社原住民士兵的交谈,他认为淡水河下游、鸡笼地区、三貂角,这三块地方的原住民应当是分属不同村社联盟,也是台北地区的主要势力。
三貂角往南,宜兰附近的原住民村社,则又属于另一个大部族了。普遍来说,资源比较匮乏的台东部族,往往要比资源比较丰富的台湾西面部落,更为野蛮和好斗。
这次前来参战的原住民村社,大多来自鸡笼、三貂角之间的区域,以这些村社的人口,足以组织起一只近万人的军队。那样,就算是大明也要正眼想看几分了。
但是这些村社之间,往往都有这样或是那样的矛盾,其中最主要的还是关于猎场的争斗。
对台湾西部平原上的原住民来说,由于同汉人的交往,一些新式农具和农业技术的引进,原本以狩猎为主的生活,已经开始变成同汉人一般的农耕民族了。
但是对于台湾北部,特别是台湾东部的原住民来说,猎场的大小,就意味着部族的生存能力。自然界的动物繁衍,显然及不上人类人口增殖的速度。
因此随着村社人口的增长,势必要扩大自家的狩猎范围,而一旦侵入了别人的猎场地界,必然会引发冲突。
这也使得,台湾的原住民村社虽多,但是却始终没有发展出一个统一的部族联盟,因为每个村社都是别人眼里的世仇。
然而让郭庆赞叹不已的是,西班牙人在这里呆了仅仅两年,附近居然有将近一半的村社放下了彼此之间的矛盾,兴冲冲的赶了过来,要找西班牙人的麻烦。
村社长老们虽然硬着头皮接下了正面进攻的任务,但是这些长老只能指挥自家的士兵,其他人根本不愿意听一个其他村社的长老的命令。
一来是处于他们固有的价值观念,二来则是这些村社长老们除了命令之外,连一瓶酒都拿不出来,就算是他们本族的子弟都不怎么愿意听命。
在长老们亲自指挥下的初次作战,连城墙边都没摸到就败退了下来。
如是着两、三次后,这些长老终于红着脸把指挥权力交还给了郭庆,请求明国将军的帮助,
郭庆显然也看不下去了,这些原住民逃的太快,因此西班牙人的战术往往都没有发动,对面已经掉头狂奔而去了。
因此他既没能找出西班牙人防御上的弱点,这些原住民也没有受到什么损失。
重新获得了这只原住民部队的指挥后,郭庆并没有急着发动进攻,而是对这只部队重新进行了编组。
原本以村社为单位,大小不一的小集团,现在统一分成了20人一队,每队任命了一名小首领,郭庆称之为勇士。
这些勇士基本上都是前几天同明军关系比较亲密,并愿意服从于明军指挥的人员,同样也是作战中最后逃亡的人。
这些勇士来源复杂,并不限于某个村社,但是基本上都是原先村社内较为底层的人员。
接着每五个小队设一百户,每三百户设一哨长,三哨设一营将。哨长、营将都从四海营中抽调低阶武官担任。
这些原住民堪堪分成了三个不满员的营,接着郭庆便向这些原住民们公开宣布。从明天开始,每个营都要进攻一个时辰,能够服从命令完成任务的,发给酒一瓶。
在战场上受轻伤的,奖励酒5瓶,布一匹;在战场上受重伤的,奖励酒十瓶,布三匹;战死者可以得到布二十匹。
如果作战不力,又不肯听从指挥的,不但得不到奖励,还会被剥夺战士的称号,作为后勤杂役使用。
对于这些原住民来说,他们正处于原始共产主义向原始的奴隶制度发展。每一个村社名义上都保留着财产公有的制度,但是在同大陆来的汉人进行贸易中,一些村社的长老已经开始积攒起自己的财产来了。
比如说,大部分原住民还在穿着鹿皮制成的衣物时,不少长老已经穿上了布匹,甚至是丝绸制作的衣物。
在之前的战斗中,为了让这些长老们拿出粮食和提供劳力,许心素拿出了不少的物资作为报酬,为了准备这场作战,他同样筹备了大量物资。
就算这些原住民不提供粮食,他也能支持着打完这场战争。但是为了不让原住民认为,他们可以毫无顾忌的向大明提出要求这种错觉。
虽然并不缺乏粮食,许心素也把提供粮食当做了盟约中的一部分。当然许心素大约也是想着,看看这些村社能够提供多少余粮,好大致估算出他们的实力。
理所当然的,许心素给出的报酬,都被这些长老们以村社的名义纳入了自家的仓库里。这些被拉来替明军干活甚至战斗的原住民,只能得到一些酒和食物而已。
不过让郭庆惊讶的是,即便是所获如此之少,那些原住民也比四海营的军士们,更富有朝气和热情。
因此他试着,是否能把这些原住民变成,替大明征战的士兵。通过了解,郭庆便发觉,除了酒和布匹,金银什么的对这些原住民毫无意义。
这对于他们来说倒是一个好消息,不管是来自大明的布匹,还是台湾嘉义县利用甘蔗余汁酿的酒,都不是什么稀缺之物。
虽然这些原住民还没有发展出自己的文明,但是在每个村社中,胆怯者依然还是被鄙视的对象。
郭庆以荣誉激发他们的勇气,用酒水和布匹奖励他们的表现,又以财富安抚他们对于家人的担忧。
仅仅过了一天,这些原住民组成的军队,终于可以接近到城堡而不崩溃了。
虽然在瓦德斯眼中,这些人依然是没有什么威胁性的炮灰。但是东面山丘上增加到4门的火炮,却成了守城者的噩梦。
这些火炮显然是荷兰人打造的精良货色,而不是那些中国人粗制滥造的佛郎机炮。
为了应对下方攻城的原住民,而显现出来的城堡火力点,很快就成了对方火炮的目标,而城堡上的火炮却不足以攻击山丘顶面,这使得西班牙人成了单方面的火炮轰击对象。
瓦德斯可以发誓,对面山丘上最起码有一个炮术专家,而不仅仅是那些没受过什么训练的糟糕炮手,否则不可能会有超过一半以上的命中率。
正因为对面火炮准确的轰击,使得下方这些原住民士兵,看到了胜利的希望,才能在守城者的大量杀伤下,依然保持着进攻的态势。
一天的战斗之后,瓦德斯赫然发现,城内的守军同对方攻城的伤亡,绝不会超过1:3。其中大部分伤亡,都发生在集中防御攻城部队时,被对方火炮集火射击了。
对方似乎有意拿那些土著人的生命交换守城士兵的生命,瓦德斯的猜想,很快就在第二天得到了证实。
对方并不是用火炮替攻城部队扫除防御障碍,而是以攻城部队的进攻,调集守城部队的集中,好让火炮进行大量杀伤。
瓦德斯立刻意识到,他想通过大量杀伤进攻部队,以表明这所城堡的防御能力,迫使对方忍受不了伤亡而和谈的幻想已经破灭了。
瓦德斯可不愿意拿自己的性命,去跟那些愚昧的土著人的生命进行交换,即便是1比100都不行。
而且城下的土著人数目一天比一天多,显然附近村社的土著人都被对方招募了来。这样下去,就算城堡内的人全部战死,流干的也只是土著人的鲜血。
瓦德斯诅咒了对方的指挥官有一副魔鬼般的心肠后,终于下令部下挂出白旗,请求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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