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料战座船2艘,大赶缯船10艘,中赶缯船16艘,大小沙船32艘,以上这些都是能够出海作战运输的船只。天津、登莱水师官兵额定7200人,实际为3120人…”
王承恩捧着一份文件念到,眼角还不时的偷看着崇祯的脸色。朱由检只是皱了皱眉头,终于还是没按捺住性子,听着王承恩念完了这份关于北方水师的文件。
朱由检揉了揉眉心后说道:“让总参谋部下达命令,天津、登莱水师合并。让两只水师的主官各自提交一份水师整顿计划,优胜者为正职,劣者为副。
另外从陆军军官学校抽调学员,勘查天津附近的地形,制作出详细的地形图出来。
还有,命令天津水师派人测量海河及天津入海口附近的水文资料,让登莱水师测量登莱、渤海、旅顺到皮岛的水文资料,并测绘出各个岛屿的地形图、位置及岛上的资源…”
当朱由检再次来到北郊大营时,他立刻发现整个大营的样子终于有了些许变化。
军营和家属区、平民区终于分割开了。一群工人正忙着搭建分割墙,他们的身边正在煮着糯米石灰浆,随后再混入配置好的黄泥河沙,这便是古代用来替代水泥的建筑黏合剂了。
从他们的身上挪开视线,远处还有更多的工人在营地里忙碌着,修缮着那些许久没有修缮过的营房。
朱由检在大营南门外驻足观看了许久,直到俞咨皋、吴芳远、万鸣等人得到消息,赶出来迎接他。
朱由检这才收回了视线,对着他们问道:“怎么样,修建营房物资上有什么困难吗?”
万鸣赶紧说道:“其他物资都够用,人手也不缺。就是这个砖块有些接济不上。现在土地还上着冻,用来烧砖不合适,我们现在只能用一些去年的存货,还有拆除一些破墙先用着。”
朱由检想了想便说道:“朕看内城的坊墙大多数也没什么用,你们同顺天府商议下,能拆除的都拆除了吧。”
负责京城防御的俞咨皋可不敢听崇祯的,他立刻劝谏道:“陛下,内城的坊墙是外墙被敌人攻破后,用来继续抵挡敌人进攻的防御设施,这关系到陛下的安危,可不能拆啊。”
朱由检笑了笑说道:“敌人都能攻破外墙了,还会惧怕这小小的一道坊墙?更何况,真到了那种时刻,还会有人抵抗不成?朕是不大相信的。你去告诉顺天府,就说是朕说的。”
朱由检说完之后,也不待俞咨皋回应,就带着孙承宗等人走进了营门,接着转向西面的大教场走去。
697名属于营州左屯卫的新兵,站立在大教场的东南角,从高处看去,好像是一块白布上的一只苍蝇一样。站在这里的新兵,大约有三分之二是出自原先皇庄的庄客。
改制之后,他们从庄客变成卫所名下的军户。虽然第一次在正月里吃饱了饭,但是平日在家听闻的军士悲惨生活的流言,让他们接受了应征后,心里还是充满了抗拒和害怕的心里。
在那些见过世面的庄客嘴里,从军就等于是把命舍出去了。上战场死亡自然不必说,就是行军路上喝口野外的生水也会生病死亡;触犯军律直接处死;得罪了上官同样还是死路一条。
除了这些吓人的死亡方式之外,平时的军饷口粮还要被上官克扣,新兵还要被老军欺负。事实上这些新兵虽然站在大校场上,但是一个个都畏畏缩缩,毫无一点生气。
虽说昨天到了军营后,他们每个人都吃上了一碗面条。这让人觉得这里的军营,同传说中的并不一致。
但是更多人觉得,这碗面条同上刑场的最后一餐一样,就是让他们吃顿好的,好让他们走入地狱里去。
在孙承宗、俞咨皋等官员的眼中,这些新兵同京营的士兵并没有什么区别。如果说有的话,应该是这些新兵看起来更为胆怯和木讷。他们心里有些怀疑了起来,这样的士兵难道会比京营裁撤掉的更好吗?
697名新兵排成了7排,这是吴芳元手下几名军纪官,费了半天的成果。这些平生第一次离开村子这么远的新兵们,总是希望能和同村的熟人挤在一块,好去除来到陌生地方后的畏惧感。
他们不明白,为什么穿着军服的兵大人,总是要把他们分开,让他们像在田里种麦子一样,站成一垄。不过在这些军纪官手中的竹鞭的威胁下,他们终于还是委屈的排列成一垄垄的麦子了。
朱由检对这些新兵看的很仔细,他从每一排兵的面前巡视了过去,浑然不在意站在阵列外部下的不安情绪。
花费了近半个小时,他终于走回了官员们站立的地方,这终于让护卫的连善祥和吴怀松了口气。
朱由检脸色有些凝重,他心里有些担忧。这些像是刚刚从蛋壳里出来,找不到妈妈的雏鸡似的农家子弟,真的能训练成同后金强盗搏斗的战士吗。
朱由检默默的注视了一会,这些还没有换上红胖袄军装的新兵们,随即开口对着他们说道:“朕是大明皇帝朱由检,朕很高兴你们能够服从朝廷的命令,前来为国家服兵役。
各位的服役期限是5年,一个人从出生到死亡也许还不到10个5年。也就是说,各位将会把自己生命中的十分之一时间留在军队之中。
服兵役究竟有何意义?也许在你们有些人的脑子里,认为参加军队就是为朝廷、为朕上战场杀死敌人,从而获得朝廷的赏赐,来改变自己的生活。
也许还有些人认为,参加军队就是服另一种形式的朝廷徭役,只要能够尽快的渡过服役期,就能回家同家人团聚,过上安稳的田园生活…
在你们服兵役之前,有这些想法都是很正常的。但是如果服役5年之后还是这种想法,那么对朕来说,对这个国家来说,这都是一种失败,也是一种耻辱。
朕以为,军队不仅要把各位训练成为战场上无敌的勇士,还要把各位教育成建设家园的战士。
我们不仅仅要学会战斗的技能,还要明白我们为什么要上战场战斗,明白我们究竟是在为谁战斗。”
朱由检对这些新兵们慷慨激昂的演讲,并没有收获多少回应。这些士兵们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他们完全听不懂皇帝在说什么。
但是,一直以来在他们耳边传说的,同天上神仙一样,和他们遥不可及的大明天子,居然在他们面前对着他们说话,并鼓励他们。
在家乡连县太爷都没见过的农家子弟,终于觉得似乎军营生活并不像传说中的那么可怕。他们的脸上少了一些畏缩,多了一些笑容,看起来整个队伍变得有些生动了起来。
看着面前的新兵们不在像一个个沉默的木桩子后,朱由检这才微笑着对他们说道:“诸位都已经认识了朕,现在诸位按照顺序,从左往右,一个个报出自己的名字,让朕也认识下你们好不好?”
在几名军官的帮助下,这些新兵们忙乱了一阵后,终于学会了,怎么按照顺序报出自己的名字。
他们在家中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这让他们感觉很新奇,这好像是一个有趣的游戏。对于这群18-20岁的年轻人来说,这是他们第一次,感受集体生活的乐趣。
在报名的过程中,新兵们开始互相认识,原本不同村子之间的隔阂似乎减弱了,他们第一次以第某排,而不是某村来介绍自己。
孙承宗、俞咨皋似乎对于皇帝的胡闹视而不见,他们由着崇祯的性子去折腾,这群还不能称之为士兵的农人。
鹿继善和袁崇焕则仔细观察着,这些新兵们的情绪变化,他们心里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茅元仪则对于崇祯的行为有些不以为然,他认为皇帝现在的行为完全违反了条例。
在武英殿会议之前,茅元仪认为一只强大的军队,首要就是训练军阵,还有是对于军械装备的改进,这是他从戚家军的练兵记录里读出来的真理。
但是在武英殿会议上,他被少年皇帝驳斥的哑口无言之后,就开始重新修订起各种军中条例起来了。
随着这份工作的不断深入,他豁然开朗的认为,如果军队能够完全按照条例进行训练和战斗,那么不可复制的戚家军就能重新出现在大明的军队序列中。
茅元仪越是修订条例,他就越发感觉现在的条例实在是过于粗鄙了。甚至于某些他自己刚刚修正完毕的条例,过上几天他再翻看时,又觉得还有继续增补修改的余地。
茅元仪的举动实在是不符合名教的传统,甚至于鹿继善和袁崇焕都觉得,他的行为有些走火入魔了。
一个在敌占区每天行军30里的规定,茅元仪就从地形、天气、敌军的距离,我方携带的粮秣等条件,扩展出了近30多个行军条例。
鹿继善曾经拿着茅元仪的条例进行评价,“石民制定的这些条例,完全把军队当做了一群没有思想的白痴…”
但是,对于这份指导白痴的条例,却得到了皇帝的支持,并开始在京营中试行了。
不过茅元仪很清楚,支持自己编制的条例的,现在只有皇帝一人。孙承宗、俞咨皋在这个问题上保持沉默,而其他人包括京营的军官在内,没有一个人喜欢这份连吃饭拉屎都要进行管理的条例。
为了保证条例在京营的实施,他终于还是闭上了嘴,不发表对于皇帝行为的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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