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崇祯离开了大堂,安东尼奥主教还在思考,崇祯所指的礼物和更好的交易对象是什么意思。
看到崇祯离去之后,金尼阁神父终于松了一口气,作为一名葡萄牙背景的耶稣会修士,和西班牙背景的多明我会修士出身的安东尼奥主教,在崇祯面前表现出亲热的关系,还真是一件艰难的事。
如果说耶稣会同多明我会之间有什么共同点的话,就是对于中国地区传教事业的热情。
但是同耶稣会为了能够发展中国的传教事业,不惜提出合儒超儒的主张不同。多明我会是主张中国信徒的生活习惯要全面改成欧洲习俗,放弃祭祖祭孔等中国传统礼仪的。
也因此当耶稣会在中国开始获得一部分士大夫们的认可时,多明我会的修士还被困在澳门的弹丸之地。
在这种状况之下,金尼阁神父和安东尼奥主教的关系也就说不上多好了。
但是因为崇祯认为他们是同一宗教的教友,也是亲密的友人,因此金尼阁神父也不得不做出配合的样子。
而安东尼奥主教在多明我会教士之前,首先是一名葡萄牙人。他认为澳门的葡萄牙人的利益,是高于传教的任务的。
更何况在澳门推行中国信徒改变习俗的运动,在地方官员的反对及当地民众的反感之下,运动最终被放弃,也使得安东尼奥主教意识到,按照欧洲方式传教只会让中国人对他们产生敌意。
在这种状况下,安东尼奥主教对于耶稣会传教方式的反对,也就只停留在口头上了。
两人正看着崇祯离去的方向陷入思考的时候,大堂上的众人从沉静中终于苏醒了过来。
从澳门新来的使团成员们,纷纷向邓玉函等在京的人员打听着,刚刚这位年少的明国贵族是什么人。
邓玉函等人自然避而不谈,发生了伊莎贝拉这种意外之后,耶稣会教士们也无意再继续逗留下去。金尼阁神父更怕有人说漏了嘴,表明了崇祯的身份。
于是他快速的向安东尼奥主教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就带着耶稣会教士们离去了。
看着大堂内只剩下了自己人之后,安东尼奥主教顿时举起双手说道:“各位请安静一下,这不过是个小意外,大家不必惊慌。”
商人贡多萨从混乱中清醒了过来,他对着主教不满的说道:“主教阁下,请您还是先说说,这位伊莎贝拉是怎么回事吧?为什么这件事议事会只有三位执行委员会的成员知道?”
安东尼奥主教威严的看了堂上的众人一眼,才开口警告道:“伊莎贝拉小姐关系着葡萄牙王国的未来,在没有确定各位的忠诚之前,我怎么可能让这个消息传播出去?
还有我希望,大家最好把刚刚的事都忘却了,要是马尼拉殖民地政府知道了,澳门包庇了葡萄牙王位的继承人,难道大家以为自己会有什么好处吗?”
大堂上7、8位葡萄牙代表都沉默下去了,安东尼奥主教这才再次开口说道:“彼得罗先生、阿戈斯蒂纽先生,我需要召开一次紧急执委会,来讨论应对特殊情况…”
朱由检走出了澳门使团住的院子之后,王承恩正返回来,他走到崇祯跟前小声说道:“陛下,那名番人女子已经送回宫内去了。”
朱由检点了点头说道:“也好,让宫内找一名会粤语的宫女照顾她,不要出什么乱子,朕今后对她还有大用。”
王承恩顿时低头垂目的说道:“臣一定会找人好好*这位番女的。”
朱由检走出了两步才发觉,似乎王承恩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他思考了下,觉得还是不解释更为简单一些。
从院内出来时,天色已经开始昏暗下来了,他看了看天色之后,便开口说道:“高起潜在那设宴款待满桂将军啊?”
王承恩以目光暗示了下边上的周志坚,周志坚顿时去找了会同馆内的小吏询问,随后回来回复道:“就在南会同馆的玄字院内。”
“找个人替朕带路,朕想去看一眼,然后就回宫。”朱由检不由有些好奇的说道。
时近黄昏,东江米巷上行人寥寥无几,穿过了玉河桥往西走上一段路,就是南会同馆了。
玄字院同样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四合院,院子坐北朝南,南方是进出通道,分为一大两小三个门。
东西厢房,北面正房同样也是宴客的场所。每一处都分成三间,地方不大,因此只适于招待三四人。
而院子正中并无花草树木,只有一前一后两座大厅。前者宽阔足以容纳几十人,后者较小,也能容纳一二十人,两座大厅之间有穿房相连。
中间的宴厅同四周的厢房都有廊房相连,就算是下雨天也不会让传菜者身上溅上一滴雨。
院内的空地上均以青石覆盖,石头上除了一些绿色的苔痕之外,并无其他杂草。
院内各个角落上还放置了4个大缸,作为平日蓄水防火之用,各个廊下还设置了明沟排水。
看着面前优雅亲切的会同馆设计,朱由检倒是觉得,这地方比紫禁城更适宜居住。
老实说紫禁城的红色高墙跟监狱带给他的感觉没什么两样,而*肃穆的宫廷建筑,看起来更适合做博物馆而不是让人居住。
“陛下,满桂将军和几位部属就在前厅之内开宴。”周志坚打发走了会同馆小吏后,对着崇祯说道。
稍稍打量了下这院内的格局,朱由检便知道,想看看满桂的样子,而不打搅宴席上的人,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
他廊下驻足停留了一会,听了一会宴厅内传出的丝竹之乐和女子歌声,拒绝了王承恩的提议。
“算了,还是让满桂将军他们好好放松一晚吧。朕要是现在进去了,他们也吃的不安乐了。”
“有陛下亲临,他们应该连高兴都来不及了,怎么还会不安乐?”王承恩顿时愤愤不平的说道。
朱由检回头看了看王承恩,便笑着说道:“说的好,从明天开始,你就和朕一起用餐,可好?”
王承恩顿时感觉头皮有些发麻,口中支支吾吾的说道:“老臣吃饭颇有些恶习,恐怕会影响陛下的胃口。”
朱由检对着口是心非的王承恩摇了摇头,准备离开会同馆。就在这时,宴厅内的丝乐和歌声都停顿了下来,男子的呵斥声,女子的求饶声突然响了起来。
宴厅之内,坐着6、7名说笑取闹的军官,在这些军官身边都有一名女侍服侍着,下方是几位教坊司的歌女弹奏着音乐。坐在上首的满桂满怀心事,一杯接一杯的往喉咙里倒酒。
辽西虽然到京城相距900里,但是京城朝中若是有什么消息,缓则15日,快则12日,辽西诸将就已经有所风闻了。
现在的蓟辽督师王之臣是万历二十三年中科的进士,可谓资历深厚的老臣,而且做事尚算公允,能够服众。
辽西将门和客将,在这位老臣的统御下,维持着难得一见的和谐局面,稳定着宁锦防线。
督师王之臣在军事上一直依重着他,但凡是他的提议,十之八九都能通过,因此将帅二人也比较相投。
而天启陛下对他也一直信任有加,数年之间就把他提升到总兵官的位置。作为一名武人,满桂觉得自己除了勉励为皇帝守卫边疆之外,已经无以为报了。
然而正值英年的天启陛下居然暴病而亡,这顿时让满桂伤心不已,也对自己的前途有些悲观了起来。
他是宣府人,并不是世袭军将出身,而是从一名小兵干到了现在的位置。毫无背景,34岁就能成为镇守一方的总兵,除了幸运之外,就是在于皇帝的信任。
有天启陛下在,满桂从来不用担心自己的战功会被冒名顶替,但是这位新任的崇祯陛下面前,他实在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得到同天启陛下一样的信任。
想当初,广宁之败后,山海关外都已经不再是大明之土了。天启三年,督师孙承宗打算出关修复宁远防线,他慨然接受了这个命令。
当他和袁崇焕两人抵达宁远时,城里城外满眼都是荒丘废墟。经过两人的努力,不仅修复了宁远城,更招募了五万多家军民在此地屯田,往城外耕种直到五十里外。
但是,当屯田有了收获,而后金军又不再进攻之后,宁远的屯田就成了辽西将门眼中的肥肉了。
辽西将门以辽人守辽土的名义,想要把这些开发出来的屯田瓜分一空,而袁崇焕为了自己的大计,也不惜迎合这些辽西将门。
满桂当然不愿意把自己辛苦开辟出来的屯田交给弃土而走的所谓辽民了,这些人不过是辽西将门的家奴而已。土地到了他们手上,就等于是送给了辽西将门。
而且作为一个没有将门背景的客将,他想要给养自己身边的家丁,也必须要拥有一片田地,否则光靠他自己一个人,能抵挡的住几个建奴呢?
因为他对于屯田一事上的坚决反对,辽西将门自然就把他当做了眼中钉,他们故意挑起了他和赵率教之间的矛盾,然后袁崇焕借着两人的矛盾,公开弹劾了他。
满桂被调离宁远之后,才想明白了事情的前后,但是已经悔之不及。不过自此,他就同袁崇焕结下了恩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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