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亲自下诏要求暂停围剿郑芝龙海盗集团,并进行招安。不但让福建士绅安心了下来,也让福建水师的官兵松了口气,俞咨皋也借着崇祯的旨意,让许心素等同安海商不得不屈服。
而崇祯随后命令让俞咨皋、许心素、郑芝龙等人上京,虽然俞咨皋、许心素和郑芝龙等海盗首领不和,此刻也不得不顺从旨意,陪同卢九德一起北上。
俞咨皋、许心素信不过郑芝龙等海盗首领,想要走内陆运河北上。而郑芝龙等海盗首领,同样有些信不过官府,坚持要走海路取道天津入京。
卢九德、连善祥等人,因为这趟出京太久有些想家,想要在腊月之前返回京城,再加上他们在福建、广东收集的一些外洋农作物,和熟悉种植的农人要一起带回京城,走陆路会相当的不便。
因此在卢九德的决断下,最终还是选择了从海路进京。郑芝龙的座舰最为高大坚固,海上航行大舰较为平稳,因此卢九德等人就选择了乘坐郑芝龙的座舰。
刘香虽然出钱向卢九德购买了一个代表名额,但是他对朝廷的不信任感比郑芝龙强多了,他自己并没有上京,而是派了他的胞弟刘勇带着一只中型船北上了。
至于许心素自然是不会上郑芝龙的座舰,同样开着自己的船北上了。俞咨皋倒是想坐许心素的船北上,但是因为卢九德在郑芝龙的座舰上,他这位败军之将也不敢不陪着皇帝的近侍,希望这位皇帝身边的近侍,能在皇帝面前给自己说点好话。
至于荷兰东印度公司台湾商馆的临时执政官比尔,同样跟随了卢九德一起北上。但是东印度公司的船只都各有任务,而比尔这个临时执政官只能管理台湾商馆的陆地事务,没有彼得.纳茨的命令,这些商船根本不会听从比尔的命令去一个不能贸易的北方城市。
海上航行比陆地上要快速的多,不到20日,三只船就已经抵达了天津外海。
进了大沽口,三只船都小心的降下了硬帆,在这个不知道水文地理的陌生地方,郑芝龙可不想因为盲目的行驶而搁浅。
天津港是一个河港,需要沿着海河往上航行一段,才能抵达港口。郑芝龙正想着派人下船,去附近找熟悉航道的乡人领航时,就有水手指着远处说有人过来。
郑芝龙看到是两个穿着大明军服的士兵,从被白雪覆盖的河堤上走了过来,随即下令派人把他们接上船来。
上船之后,葛沽海防营小旗温道临上船之后,看到了一名将军、一位太监、几位锦衣卫,还有一些看起来不像是良善之徒的南方人,心中顿时有些紧张了起来,不知道这些人是什么路数。
卢九德上前一步,对向自己行礼的温道临命令道:“杂家是陛下身边的近侍卢九德,奉命出京办差,你去找个熟悉航道的乡人过来,让他带着这些船只入港。”
温道临虽然不知道卢九德是谁,不过这位的做派完全是一副宫中内宦的模样,而他此时也悄悄的打量了连善祥等锦衣卫的装束,正是货真价实的锦衣卫。
温道临自然不敢怠慢,他顿时恭敬的回答道:“卑职身边这位军士刘大有,正是熟悉河道的人,请大人放心,卑职等一定会妥妥当当的把船只引入码头的。”
听到了温道临话,一边的刘大有顿时从怀中掏出了一块红布,向着岸上的一所土台挥舞了一阵,让烽火台内的军士们不必再警戒了。
有了两名熟悉海河河道的军士帮助,郑芝龙等人的船只非常顺畅的抵达了天津港。
而温道临在一边如数家珍的替卢九德介绍海河左近的地理,也让卢九德对这位小旗充满了好感。
出使了南方一趟,卢九德不仅大开了眼界,那些海盗的富有,也让他知道了陛下为什么会这么重视海防。
如果今后水师可以从海上贸易里分一杯羹,那么水师就会成为大明权贵趋之若鹜的宝地。
卢九德虽然年轻,但是对于这种巨大的财富还是无法抵挡的。但是他也清楚,以他现在这种浅薄的资历,想要插手海外贸易,只怕就是被人连皮带骨都吞下去的结局。
且不管是郑芝龙还是俞咨皋,现在都是存心想利用他得到皇帝陛下的信任,而不是真正想要结交他。
估计等他们遇见了宫内权势更大的太监,就会一脚把他踢倒脑后去了,怎么会允许他染指海上贸易的利益。
这葛沽海防营的小旗温道临,谈吐不俗,对于海防的事宜又比较了解,让卢九德不由起了一些别样的心思。
靠港下船之时,卢九德从袖内摸出了一块银牌丢给温道临说道:“你这军士,说话到也颇有一些见识,这是杂家赏你喝酒驱寒的。”
温道临捏了捏手中银牌的重量,约莫有二两重,他顿时欣喜的谢道,“多谢大人赏赐。”
郑芝龙对眼前的一幕视若无睹,只是令身边随从给了两人一块5两的银锭作为引水的酬劳。
看着一行人远去的身影,温道临摸了摸怀里的银子,对着身边的刘大有说道:“今天倒是遇上好事了,有了这些银子,咱们兄弟就不用在海边苦挨了。”
刘大有却有些遗憾的看着卢九德等人的背影,摇着头说道:“这算什么好事,刚刚你就不应该拿这些赏赐,要是能让这位贵人记住你,今后你可未必不能离开海防营这破地方。”
温道临满不在乎的说道:“就大明这官场,想要让贵人记住,那得拿出真金白银出来。而且就算是离开了海防营,不一样还是要受那些读书人的鸟气。得啥也别说了,正好你我去请赵百户吃上一席上好的台面,也好把兄弟们调回来。”
天津巡抚黄运泰此时正为自己不断的受到东林党人的弹劾,而感到忧虑不已。
这位天津巡抚虽然品格上面差了点,但是对于本职工作到也算是尽心尽力。
天津巡抚监管辽东军饷的发放工作,黄运泰自然明白辽东军饷的及时发放意味着什么。
辽东防线屏蔽京畿,但是辽东八万士兵加上数万民夫,却要依赖江南粮食的供应。而天津作为京城漕粮、辽东军粮的转运地,自然是重中之重。
虽然辽东军粮和运往京城的漕粮同样来自江南,但是运河的运力有限,自然就有一个排序问题。在漕运督办的太监眼中,维持京城供应的漕粮次序,自然是在辽东军粮之上。
如此以来就出现了,辽东军粮一直让路给漕粮,导致常常延时运输到天津的问题。
辽东军粮不到天津,黄运泰自然就无法转运,为了保证辽东军粮及时运到关外将士的手中,这位巡抚大人就干起来拦截漕粮的勾当。
辽东军粮虽然因此不欠缺了,但是供应京城京营的漕粮却不足了,管理京营的官员们的利益受损,他们自然就对这位天津巡抚不满了。
黄运泰拦截漕粮得罪京官,并没有因此得到什么好的结果。他冒下风险拦截下来的漕粮,在右屯、觉华岛被后金一把火烧毁了4、50万石,抢掠了20多万石,再加上其他地方被后金劫掠烧毁的,辽东军粮损失总数达到了6、70万石。
也就是说,因为黄运泰过于卖力的向辽东输送军粮,导致宁远大捷之后,辽东陷入了粮荒。而负责管理辽东军粮的通判金启倧,在宁远战役中却离奇的在城头燃放火炮死亡了。
黄运泰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心里顿时凉了一半。这金启倧一死,辽东军粮的账目也就无人说的清楚了。他心里很清楚,辽东粮价腾贵,米价一石7、8两,粟价一石2、3两,这辽东军粮转运到前线之后,不乏有盗卖之事的。
但是连管粮通判金启倧都这么离奇的死亡了,这盗卖的军粮数目应当不是小数。
而之前后金的粮价据说高达80两一石,这么高的粮价之下,后金还能连续发起对大明、蒙古、朝鲜的战争,他的军粮显然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虽然黄运泰在转运辽东军粮时,并不是那么清白无暇,也按照惯例漂没了物资,但是辽东军这种利用敌军入侵的机会,把账目整个漂白的做法,实在是做的有些过分了。
也难怪辽东经略高第要求,撤锦州、右屯、大小凌河及松山、杏山等地守具、粮食、驻军,退守山海关时,区区一个宁前道袁崇焕就能鼓动辽西将门死守宁远不撤。
不是因为这些辽西将门突然发觉自己还有守土之责,而是因为他们实在撤不出被运往前线的粮食,只能咬牙苦撑,等待后金大军劫掠,好冲销报账而已。
这通判金启倧估计是看到自己罪责难逃,心迷意乱之下自杀了。
而后金抢劫了广宁附近的物资之后,主动退却了,这才救了袁崇焕和辽西将门一命。而后他们以宁远大捷糊弄了朝堂,顺便掩盖了自己盗卖军粮的事。
但是黄运泰却什么功劳都没有分润到,反而因为拦截漕粮恶了京中权贵,最重要的是,原先他有魏公公撑腰,现在魏公公去位了,他也就成了无依无靠的人海孤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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