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糯,你已经迟到十分钟,教养呢?”
“安林还小,你身为哥哥,难道连这么点责任都担不起来?和莫家联姻,又不是推你进火坑,你这种态度真让我寒心!”
“无论如何,今天你必须来和莫家人见面,否则我立即和你断绝母子关系,学费更不会再给你出一分!”
安糯在食堂,一手捏着手机,慢悠悠咽下最后一口饱含菜汁的米饭,将餐盘推到一边。
拉开被汗浸湿的军训服,平静扫过一条接一条的信息,安糯擦擦嘴角,顺手将备注为“母亲”的联系人拉黑,重新回到逼乎页面,盯着邀请自己的最新问题。
【你遇到最抠的人是什么样?】
大数据推送仿佛能勘破人心,一股久远且浓郁的委屈涌入胸腔,安糯目光沧桑,瞄了一眼对面大口干饭的室友,深吸一口食堂第九大菜系的醇杂,停顿片刻后,手指在26键上快速飞舞。
【泻药,前夫,已离婚。
家族联姻,没有爱情,原身父母把我推入火海后,和弟弟撤的一干二净,拿着联姻带来的好处,和我断了联系。
至于为什么说原身,说出来可能过不了审核,我来自另一个世界,当时刚穿进这本书,人生纸不熟,脑子里只有狱友对这个世界简单的介绍,以及几句叮嘱。
我是主角受的心机恶毒哥哥,自从联姻认识主角攻后,对他纠缠不休,还妄图伤害主角受,最后被父母打断腿后逐出家门。书尾简单提了一下我的结局,大概就是流浪街边,耳聋眼瞎,手指头都没剩一根。
狱友语重心长跟我说,人家攻财受貌,天生一对,轮不到你这个妖怪反对,少说话多咸鱼,说不定还能有一条活路。
我谨记狱友叮嘱,没想到一穿过来,就被原身母亲逼去相亲,遇到了主角攻,也就是我的前夫。
前夫皮相长的极好,气质高冷,见面后一句话都没跟我说,我一个人吃了一桌的菜,两个家长在旁一直聊,婚事莫名其妙就这样定下。
之后我一直等着弟弟来抢人,订婚等,结婚等,新婚夜等,一边生崽一边等,一等就是四五年,上辈子临死都没等到。
我真的很无奈,很郁闷,话说你不干了,倒是事先通知我一声啊!
有点偏题,总之和前夫过了这些年后,我有点明白为什么弟弟不来认领,因为这个男主他真的,太,抠,了!
刚结婚时,前夫还没继承家族财产,但已经初显资本主义毒瘤的丑陋面目。
我的生日,前夫西装革履赴约,和我头抵头吃一碗花甲米线,这人脑门极硬,顶的我粉都没吃几根,吃完后他居然开始数,一共108个花甲,平均每人54个,他吃了9个没肉的,只给我45个的钱!
掏钱的时候,我气的直哆嗦。
那么多粉呢?
白嗦了?!
结婚纪念日,他带我去公司,指着桶装水请我免费喝都是基操。相识三年十一月零八天,更是从来没给我送过一件礼物。
之后他走狗屎运,有个叔叔英年早逝,把手里的股份都给了他。家族产业到手,他身价上百亿,但周扒皮本性分毫未改。
我们之所以有了崽,也是因为那一天,他非要我履行夫夫义务,但是我没带手机,浑身上下只有五块钱,前夫要AA套套,他看我只出五块,他也只出五块,硬是买了一盒山寨杜鸟斯!!!
他也不怕烂鸟!
(愤怒到扭曲的熊猫头.jpg)
两崽出生后,我本以为他会好点,但是情况只有更糟。
崽的奶粉辅食衣服尿不湿……方方面面都要钱,他却一毛不拔,我在平台直播玩游戏赚的那些钱,只够勉强抚养两个孩子,要是孩子生病,我得去求他请家庭医生过来。
两个崽已经快三岁,玩的还是一年前我室友送他们的跳舞小毛驴,那头驴的毛都快被薅光了,他们父亲却什么玩具都没送过。】
安糯抹了一把脸,看向对面正在和鸡腿奋力搏斗的室友,低头继续打字。
【我原本以为,他对谁都抠,直到有一天,我无意间看到,他给他刚回国的白月光买礼物,几十万的钱夹,上百万的表。付款的时候,他眼睛眨都没眨一下,还笑的跟孙子似的!
提起这件事,他盯着我的眼睛告诉我,除了我,没有人觉得他抠,他让我好好反思,为什么只有我见到他这一面。
我琢磨了一夜,还以为是爱情让人面目全非,但是他第二天就告诉我,真相是,我只配看到他这一面。
是的,我只配二十八块钱一碗的花甲米线,十五块钱一桶的纯净水,山寨的套套,抠门吝啬的丈夫。
冷水浇的我从头凉到脚,我确实很廉价,他却从来没有提过,他母亲是如何强制我退学,逼我生下崽崽,就连游戏直播也不许我露脸。
我提出离婚,他久久没说话,表情如释重负,我什么都没要,只要两个崽。
前夫对两崽完全没有留恋,曾说他们都像我一样市侩,只知道吃睡,还有用他的西装裤磨牙。
好不容易离了婚,我努力直播养崽,生活一点点好起来,但是我深夜直播醒来,发现一觉睡到解放前,我竟然回到刚穿来的时候,原身母亲正在逼我去联姻!
我穿了两次书,还是同一本。历史再度重演,我今天就是死,从这跳下去,也绝不走老路!
去他麻的王八羔子瘪犊子男主!
(熊猫头愤怒比中指.jpg)】
安糯长出一口气,心中的懑愤伴随键盘疯狂输出。但就像被揭开伤疤的猴子,往日的不堪,伴随嫩-肉芽翻了出来,疼的安糯心都在滴血。
软刀子伤人最疼,单是回忆,就磨的自己血肉淋漓。
自己的两个崽,那么听话那么乖,就这样没了。
“哎呦?”室友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安糯满目忧桑回头,只见齐澄早已干完了饭,手里端着两不锈钢双层碗,站在自己身后。
“十八岁的黄花大小伙,还有前夫呢?”齐澄挤眉弄眼,“糯啊,为了几个赞,你节操呢?”
“逼乎,分享你刚编的故事。”安糯调整心态,淡定接过汤碗,用品红酒的姿态,尝了一口飘着少许油水的白开水,这里面,隐隐透出西红柿鸡蛋汤灵魂的味道。
齐澄大大咧咧坐在安糯对面,一手提领口散热,“军训结束了,群里通知下午去知行楼领书,要一次性发完,你把你行李箱收拾出来,我们……”
对面话说一半突然没了声音,安糯抬头,看到齐澄的眼睛,如尼古拉赵四般抽抽。
安糯缓缓回头,在一片碗盘的嘈杂里,闻到一股晚香玉混合茉莉的香水味。
这是安夫人,也就是原身母亲,见重要客人时喷的香水。
熟悉的容貌映入眼中,那个上辈子,从联姻中捞够好处就消失的原身母亲,时光倒流出现在自己面前,安糯有些恍惚。
安夫人和记忆中一样风韵犹存,即便带着墨镜,安糯也能看出她现在心情不佳,更为直接的展现是,安夫人身边两个穿着黑色西装大块头。
没有多说一句话,下一刻安糯两脚腾空,宛如一只被捏住后颈的猫崽,硬生生被两人架出食堂,塞入一辆车中。
“你敢拉黑我?”安夫人坐在安糯对面,取下墨镜。
长年的养尊处优,让她虽然年近四十,眼角却只有淡淡几条细纹,看向安糯的目光,疏离中带着几分怒意。
“你知不知道我在你身上花了多少钱,费了多少心思,你就是这样报答我?”安夫人眉头紧蹙,“养你还不如养条狗!”
汽车已经驶出校园,安糯面无表情,看着眼前的女人,目光冷漠。
上辈子,自己还以为终于有了家人,对女人几乎言听计从,但是她只是挖了个大坑,然后一脚将自己踹下去,最后还不忘啐一口。
“安家不过小门小户,你真以为我们得罪得起莫家?”安夫人咬牙,声调降了降,“你实在太任性,竟然让莫老爷子在那等,去之后立即道歉,听到没有?”
从食堂到高级餐厅包厢,用了不过十分钟和几张罚单。
包厢中,一切都和上辈子一样,连桌上的菜都没有变,头发花白的莫家老爷子稳稳坐在主位,气度非凡,旁边站着一中年男秘书,两个保镖立在包厢两角,虎背熊腰,但是……好像少了一个关键人物。
安糯面无表情低身道歉,眼皮却不受控制的跳了跳。
为什么另一个当事人不在?
那个王八羔子前夫呢?
也重生了?!
自己上一世可能是累到猝死,难道他也死了?怎么可能?
“你就是安糯吧?”老人不动声色的打量少年。
十八岁的好年纪,少年琥珀色眸光清亮澄澈,几些碎发挡着额头,迷彩服衬的皮肤白软,显出眼下一片浅浅的粉色。许是来的匆忙,身上还穿着军训服,淡淡的汗味带着阳光的气息,朝气蓬勃。
老人盯着少年头发,没有漂染,是一种介于棕褐色和沙漠色间的自然颜色,像极了太妃糖的褐色,柔软微蓬。
这种自然又纯粹的美感,极容易给人带来好感,老人笑了笑,指向对面的座位,“坐吧,可惜了,成桓有事等不及先走了,他要是见到你,一定会喜欢的。”
原来是有事。
安糯莫名松了口气,想起上辈子见面时,前夫的手机也响了好几次,但他没有理会。
“您说的是,您最优秀的孙子,莫成桓?”安夫人极其诧异,自己刚好漏了莫成桓来的时间,没有见到他。
如果莫家真要让莫成桓来联姻,不是什么歪瓜裂枣,自己又何必让安糯出来顶替!
“只是一般而已,称不上最优秀。”莫老爷子身体直挺,说着一般,但眼中的骄傲却掩饰不住。
联姻这事终是躲不过,但决不能再嫁给前夫,安糯琢磨片刻,心中打定主意反抗,于是利落入座,大大方方的看向老人。
“这是成桓的照片,你看看。”莫老爷子开口,身边秘书递过来一个平板。
安糯双手接过一看,里面是一张莫成桓的胸像,面容一如既往的冷漠,五官带着凌厉的美感,配合平板四方的边框,简直音容宛在,笑貌犹存。
就是这人,让自己明白了,有一个强大的律师团,配偶离婚后连裤衩都分不到,是真的。
“怎么样?”莫老爷子笑意盈盈,仿佛胜券在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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