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虫鸣阵阵,璀璨的银河将夜幕一分为二。
龙头关城头上火把连绵不绝,把城下的原野照耀的亮如白昼。
一名白衣剑客背剑而立,其身后有数千跪地悲呼的百姓。他们有人衣衫褴褛、有人白发苍苍、有人捂着饥肠辘辘的肚子无声抽泣。
那白衣剑客就那样静静的站着,好似其身后的百姓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但他只身挡在众人身前,又好像是一种无声的守护。
一阵破风声从夜幕中炸响,那白衣剑客抬头去看,却被面前突兀出现的身影惊的瞳孔一缩。
将来不怒自威,沉声道:“听说,你们要见朕。”
话音落下,哭声停止,数千百姓怔怔的看着那凭空出现的人。
白衣剑客最先反应过来,微微抱拳道:“姜国剑客庄轻扬,见过大武皇帝陛下。”
将来没有理他,而是看向四周百姓:“你等拖家带口前来,就是为了在我龙头关前哭吗?”
“有话不妨直说,朕有耐心听尔等讲完。”
这些百姓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别说将来了,他们在姜国生活了几十年,连姜不归都没见过。
那种底层群众对皇权的敬畏心在此时发作,别说的诉苦了就连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
将来逼视庄轻扬,沉声道:“姜国武林第一剑客,佩剑春秋,百兵谱排名第三十四位,朕说的是否有错?”
“第一剑客,愧不敢担!”
将来轻笑:“我看你敢当的很,正当壮年又武力超群,却不想办法拯救你们那个濒临破碎的国家,反而带着一群无辜百信前来求见朕。”
“你这番举动,当今天下独一份,怎就当不得第一之名了。”
庄轻扬不卑不亢,缓缓道:“陛下所说,草民自当反思。但今日来,是向陛下问剑的。”
将来负手而立,平静相对:“如何问剑?”
“草民会对陛下出三剑,并相对应有三个问题希望陛下解惑
!若草民能伤到陛下,就请陛下回答这一剑相对应的问题如何?”
“吱吱吱吱....”
庄轻扬的一席话,可谓是中气十足。城头上墨甲军将士听的清清楚楚,一时间弓铉拉满之声此起彼伏。
将来伸出一只手,随即变掌成拳,城头上的将士得到指令,纷纷放下了手中的弓箭。
那如同上古凶兽一般的压迫感就此散去,庄轻扬额头上的一滴汗珠却控制不住的从其脸颊滑落。
将来平静的望着他,一句一顿道:“规则是由强者定下的,显然你还不够格。依次抛出你的三个问题,而后再出剑。若你哪一剑让朕满意,朕就回答你的问题。”
庄轻扬下意识的点了点头,随即整个人猛然一怔,他的剑心在刚才的那一刻险些崩塌。
“庄...庄侠士,武王已经很开恩了,您就说吧...”
“对啊,庄侠士...您还是老实的说了吧,我要再说什么出不出剑的事情了。”
“我们忍一忍也就过去了,您没必要...”
庄轻扬冷冷回头凝视身后众人,随即神色又变得感伤无奈。
他咬牙转头,直视将来,并把手按在了剑柄上。
“第一问,为何不顾百姓死活,分派骑兵四处掠夺粮草!让原本富足的未央府,变得饿殍遍地!”
“第二问,传言大武皇帝体恤万民,为何我看到的却是屠村灭寨!难道大武百姓是民,他国百姓就是粘板上的鱼肉?只能人任人宰割,最终闹了个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下场?”
“第三问,你大武的将士就没有妻女姊妹吗?他们强抢民女时,不会觉得良心不安吗?”
庄轻扬双目血红,整个人同一柄隐忍不发的长剑,不动则已出剑必定血溅五步。
将来神情淡漠,对眼前这个人失去了招揽之意。
只见他勾手,示意那人出剑。没有一丝变化的同时,放下的那只手又背回了身后。
庄轻扬深吸一口气,握剑的手再剑柄上一转,想要在冲出去的那一刻抽出腰间的春秋剑。
但他手腕刚刚转停,一道如同十万山岳般的气势死死压出这方天地。
庄轻扬握剑的手都止不住颤抖,他别说出剑了就算拔剑都做不到!
他与姜故交过手,被姜故誉为姜国武林第一剑客,是有望即姜故之后姜国最有希望跻身宗师的人。
他一直觉得,那一线之隔并不遥远,至少姜故带给他的感觉是这样的。
可他此时面前之人不同,那种重达万钧压迫感,使他觉得即便是姜故站在他的位置上也难招架!
“一个剑客,临阵对敌时居然沉浸在遐想中,你当真是朽木一条不可救药!”
将来失望透顶,周身气势随即散去。庄轻扬甚至都没有感受到气势的巅峰,更没有见识道那七条藐视天地的五爪金龙,这种种让他怎能不失望。
境界不够就是一个烂借口,即便将来如今稳坐登峰第一位,那周清扬也不至于如此不堪。
“朕多说一句,你姜国可称强者的,只有住在琼楼的那位。那眼中只有宗族神位的姜故不配,你这在他之后眼界高不过城头的第一人也不配。”
庄轻扬用春秋剑撑着快要虚脱的身体,声音嘶哑道:“你羞辱我可以!不要羞辱已故的大神官!”
“羞辱?”将来摇头,抬手一挥,庄轻扬便飞了出去。
他没有下杀手,更没有出重手,只是觉得那人碍眼,不想看到他而已。
将来环视百姓,见许多人相容消瘦,更有甚者捂着肚子摇摇欲坠。
他转头对着城墙高呼道:“给他们准备些肉汤和饼子!”
说罢,他回过身,尽量言语温和道:“朕知道,你们多数人愿意随他来,也是心中存有疑问,甚至更有甚者做好了死在这龙头关下,让天下人看清朕本来面目的打算!”
“对那三个问题,朕的回答只有一个,那就是你们经历的迫害,与大武和大武的军队没有半点关系。”
“说句难听的话,即便是他们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
说罢,他面向百姓却侧身指向墙头山的士兵。
将来高声道:“儿郎们!让姜国百姓听一听我们的军规!”
“其一:闻鼓不进,闻金不止,旗举不起,旗按不伏,此谓悖军,犯者斩之。”
“其二:呼名不应,点时不到,违期不至,动改师律,此谓慢军,犯者斩之。”
“其三:夜传刁斗,怠而不报,更筹违慢,声号不明,此谓懈军,犯者斩之。”
“其四:多出怨言,怒其主将,不听约束,更教难制,此谓构军,犯者斩之。”
“.......”
“其十七:观寇不审,探贼不详,到不言到,多则言少,少则言多,此谓误军,犯者斩之。”
音浪滚滚,威武庄严。从城头蔓延至城尾,最终由城中三军将士共同背诵完这十七律五十四斩。
待声音散尽,将来的身影便从原地消失,出现在了西城的城头上。
他扫了一眼抱着竹篮瓦罐的卫字营将士,轻声道:“兄弟们辛苦了,顺着绳篓下去救济一下那些可怜的人。”
“诺!”
将来招了招手,示意守城的那几个都尉过来,待几人一字排开,将来下令道:“西城城防由卫字营接手,尔等带本部人手返回大营参加夜宴!”
几人先是一愣,随即连忙应诺称是,没办法这是军令,不从可不是开玩笑的。
“韩时!白宇!”
“末将在!”
将来笑道:“让人点齐吃喝送上来,朕与卫字营的兄弟们一起吃饭!”
“诺!”
将漠干咳一声:“把我们两个也算在人头里吧,我们有事商量。”
尉迟无双对韩时伸了两个手指,韩时会意转身离去。
三人站在沉头,俯视着下面的百姓,看着那些争抢食物的人,将漠忍不住的摇了摇头。
“倒地怎么回事?”
将来道:“有人顶着我军名头,干着强抢粮草,屠杀村寨,强抢民女的勾当。”
“什么?”
“干!”
尉迟无双这嗷唠一嗓子,惊的四周正在换防的将士纷纷侧目,一时间落针可闻。
他挥了挥手示意众人继续,而后低声对着将来道:“这么恶心的事,估计只有赵千叶能干得出来。”
将漠蹙眉:“还未让他见到败局,他为何要这么做?未央府是他的根底,这么祸害下去对他有...”
他顿了一下,随即虎目圆瞪:“这厮想激起民愤,让我军在姜国声名狼藉寸步难行!?”
将来略微思量,点头道:“不可为不歹毒。”
尉迟无双附和道:“十一省的民生消息,对姜国百姓而言只不过是耳闻,而这眼前发生的血案,却成了实打实的铁证。”
“在事态变得难以掌控之前,要让赵家入局了。朕倒是要看看,那赵千叶有没有资格与朕博弈一番。”
说罢,将来把拳头落在城墙之上。
此时,城下发出一阵惊呼,随即便是庄轻扬的一声怒吼:“你们身位姜国子民,怎可接受敌人施舍之食物!你们的这么做,只会让敌人更加轻视我们,这与断了姜国的脊梁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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