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被王部的百姓齐心扑灭,滚滚的浓烟使夜色变得愈发压抑。
借着四军举起的火把,百姓们能清晰地看到有人行走在两军之间。
见军队没有打起来,百姓们壮起胆子,三五成群的靠近大军。他们一边行走一边交谈,让原本紧张的气氛变得难以控制。
“王妃,那人是王妃!她怎么朝巴图走去了!”
“你没听到吗?王被巴图杀了!”
“怎么办?我们难道要追随巴图吗?”
“王妃扔下珍德朝巴图走去,莫不是...”
“你不许胡说!”
“天狼星陨落,长生天要降罪了!”
“小声点,别连累我们!”
“怕什么,我们草原的勇士岂会怕野狗!”
“别折腾了,珍德太小,没机会的!”
“想想阿木尔是如何对我们的!我愿意守护他留下的火种!”
“对!我愿意守护珍德长大!哪怕是死!”
“愚蠢,你指望一个连刀都握不住的娃娃给你什么?”
王部的百姓越吵越凶,随着距离的拉近,很快吸引到了大军的视线,其中也包括跟在萨仁身后的两位勇士。
其中一人道:“王妃,我跟他们的想法一样,愿意跟随珍德!”
另一人道:“多数人只是一时冲动罢了,若大军有所动作,我不觉得会留下多少人。”
“可是...”
那汉子多少有些不服气,但是找不到言语来反驳同伴。
萨仁冷声道:“草原的儿女,只会追寻强者!当他们发现,年幼的珍德无法带给他们想要的富足。那样的结果,只会更可怕!”
萨仁的一席话,让她身后的两位勇士沉默了。
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草原的生活多么艰难。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饥饿的人们多么可怕。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强大的王者多么难得。
火苗的成长,需要无数的生命助燃。但又有多少人,会不惧磨难等到那一天到来。
望着逐渐清晰的脸庞,巴图阴冷一笑,下令道:“把这个女人给我拿下,我要她成为我的王妃。”
话音刚落,一骑从巴图的身侧冲出。但他刚冲去一段距离,其坐下战马就被羽箭射中,人也从马背上过了,划出去好远才堪堪停了下来。
这一幕,制止住了他身后的骑兵。所有人都匪夷所思的看向巴雅尔,其中也包括怒发冲冠的巴图。
巴图质问道:“巴雅尔,你这是什么意思?是要毁掉刚刚建立的同盟吗?”
巴雅尔不慌不忙的收起弯弓,他看向巴图,一字一顿道:“你抓了她,只会点燃百姓的怒火。”
巴图不屑冷哼:“他们有怒火又如何,那不成敢直面大军嘛?”
“我该重新考虑一下同盟关系了,因为你的愚蠢很容易给我带来死亡。”
这一席话,巴雅尔说的很是认真。无论从语气还是神情,都能让巴图感受到这不是玩笑。
他收起笑容看向巴雅尔,沉声问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巴雅尔抬手指向围观的百姓,又指向他们两人身后的士兵。
“那群人,是他们的父母、妻儿、兄弟。若你处理不好他们的情绪,甚至对他们喊打喊杀。我不觉得,这些勇士还会站在你这边。”
见巴图露出了震惊的神色,巴雅尔笑容玩味继续道:“白音不是蠢货,他比谁都清楚什么时候该做什么。若你敢掳走王妃,他会毫不犹豫的点燃百姓的情绪。”
“届时,你将面对的不止是白音的军队,还有愤怒的百姓和倒戈的士兵。”
巴图没有说话,而是望向远处的白音。正如巴雅尔所说的,此刻的白音正盯着自己,那样子像是随时会给他致命一击。
巴图只感觉如芒在背,皮甲下的棉衣瞬间被冷汗浸湿。
就在此时,巴图的目光被萨仁吸引。因为抱着阿布尔头颅的她,正冷冷的望着自己。
那眼神没有怨恨,没有诅咒,没有悲痛。若用一句话形容,萨仁就像看死人一样看着巴图。
她就那样冷冷的注视着,与死不瞑目的阿木尔一起注视着。
这一幕让巴图莫名的恐慌,他不是惧怕眼前的女人,也不是惧怕尸首分离的阿木尔。他弄不懂自己的在怕什么,但那种感觉直击心灵难以抹灭。
萨仁幽幽道:“阿木尔,你再看一眼这个人的嘴脸。千万别忘了啊,他会去见你的。”
“你...你再胡说什么?信不信我杀了你!”
对于巴图的咆哮,萨仁置若罔闻,她继续道:“阿木尔,我看到你身上的刀伤了。你没有输给这卑鄙小人,而是输给了骑兵的围杀。”
“我的英雄啊,别忘了今日的耻辱。我和珍德会给你机会,连本带利的找他讨回来!”
巴图瞳孔收缩,牙齿咬得咯咯直响。他暴怒之下抡起大斧,看那架势是要一击劈死萨仁。
就在大斧准备落下的那一刻,一杆长枪死死的架住了大斧的落势力。
巴图转头看去,却发现巴雅尔居然没有看着自己,一双深邃的眸子戒备的看着前方。
巴图随着他的目光看去,远处的白音已经放下了熊头面具。隔着好远的距离,巴图依旧能感受到熊目下的锐利。
此时百姓们的声讨之声才传入他的耳中,他也能清晰的感受到身后军队的躁动。
萨仁露出了笑容,字字珠心道:“果然,你是草原的耻辱,一个不敢杀人的懦夫。”
那笑容落在巴图的眼中,犹如恶魔的微笑。使他浑身颤栗,手中大斧险些脱手。
“刚刚是我最后的帮助,巴图,你好自为之。”
说罢,巴雅尔大手一挥,带着其身后军队转身离去。
巴图慌了神,连忙准了上去,临行前甚至忘记下达命令。
萨仁望着巴图的背影,冷声道:“今日你不死,但不代表你能安稳的活下去。”
话音随着凄冷的夜风,传入了巴图的耳中,这声音好似有魔力一般,迫使巴图控制不住的转头看去。
“她...还在笑...”
巴图抽了自己一巴掌,而后双腿一夹马腹朝巴雅尔离去的方向拼命追赶。
萨仁捧起阿木尔的头颅举过头顶,只听她嘶吼道:“我的王啊!你看到了吗!你的敌人将痛哭的生活在噩梦之中!”
说罢,她把阿木尔的头颅抱在怀中,转身朝着珍德所在的方向大步走去。
天空上的浓烟被寒风吹散,明亮的银河在草原上空浮现。
火光下,万众瞩目。那道独行的身形,将永远被世人记住。
为父亲盖好兽皮的珍德,起身后朝萨仁迎了上去。
待临近后,他伸出了稚嫩的小手,让母亲把头颅交给自己。
他虽然没有说一个字,但那双眼睛不容萨仁质疑。
当他接过头颅时,父子的目光对视了好半晌。直到身后的战马嘶鸣声响起,珍德才默然转身把阿木尔的头颅放到了尸体上。
静立在尸体身边的白音沉声道:“王的尸首该如何处置?”
“冻土为化,难以进行马葬。”
一旁的布和眉头紧锁,他也想送阿木尔最后一程。
“再难也要...”
白音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一只稚嫩的手打断。
珍德沉声道:“架起干柴,准备火葬。”
“王妃!”
白音看向萨仁,想让他制止珍德行为。
萨仁沉声道:“我会尊重珍德的决定。”
“这...”
布和神情严肃,沉声问道:“珍德,为何要选择火葬?我只是说冻土难以处理,又不是没有办法!”
“跟你无关。”
这一声虽然不大,但在几人耳中却难以抗拒。
珍德起身,望向天狼星的位置。此刻的天狼星没有因为阿木尔的死亡而暗淡,反而散发着前所未有的光辉。
只听珍德淡淡道:“我阿爹爱这个国家,爱这片广袤的草原。你们何曾见过,他安稳的长居一处。”
话音刚落,他转身看着众人继续道:“他的骨灰,将随着草原的风,飘散在魏国的每一寸土地。天狼星将成为他的眼睛,他的灵魂将于长生天同在!”
白音掩目而泣,布和则转头吩咐道:“备干柴!”
布和深邃的眸子露出了杀机,他觉得这个孩子真的有机会重登王位。
但下一刻,他就被白音的杀气锁定。
“你想撕破脸吗?”
白音冰冷的声音,让布和觉得毛骨悚然。他定了定神后,轻笑道:“你跟着我,让我觉得如坐针毡啊。”
说罢,他转身离去。摆手道:“白音,你想怎么样都随你,是跟着他,还是与我同盟我都没有意见。”
白音沉声道:“我把他送到安全的地方,自然会回来找你。我白音说过的话,从来没有反悔的道理。”
布和转头笑道:“好!那我也会继续遵守承诺,对你,也对珍德!”
说罢,他带着身后的大军就此离去。
当柴堆搭建完毕,阿木尔的尸体被放在了柴堆之上。萨仁、珍德、白音并肩而立,一人手里握着一个跳动的火把。
望着阿木尔的尸体,白音问道:“你们准备去哪?”
“曌...呵~应该说大武北境!”
话音刚落,萨仁扔掉了手中的火把。待珍德也扔出后,她弯腰抱起珍德走向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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