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这已经不是汉军大将郑布第一次率领偏师独当一面,可是在此之前,郑布还真的没有以主帅身份统领过这么多军队,执行这么重要的任务,向关外诸侯中实力位居前列的赵国国都巨鹿城发起进攻——这可不是随便那一名将领都能吃上的饺子。
无论是谁担起了这样的重任,心里当然都难免有些激动,郑布也不例外,为了不辜负项康对自己的期望,也多少有些想显摆北援大军主帅的威风,汉军偏师才刚刚在白马津渡过黄河,郑布就在黄河岸边召开了军事会议,与钟离昧、灌婴、公孙同和李左车等汉军文武讨论进兵攻打巨鹿的战术计划。
钟离昧和灌婴等人也没有辜负项康的苦心安排,不但丝毫没有抵触郑布这个偏师主帅,还争先恐后的踊跃发言,帮着郑布出谋划策。资历几乎与郑布相当的钟离昧第一个抢着说道:“郑大兄,既然赵国贼军的主力北上到了恒山郡,南线空虚,那我们这次进兵的速度最好是越快越好,全力争取在赵国贼军做出反应之前,尽快推进到巨鹿城下,彻底杀赵国贼军一个措手不及。”
“末将赞同。”外号叫做灌小儿的灌婴附和,说道:“从白马津到巨鹿有驰道可通,十分有利于我们的军队迅速推进,这样的机会我们绝对不能错过。而且赵国贼军的南线空虚,他们在南线各城的地方守军力量薄弱,攻打十分容易,我们最好是把军队分为两支,一支轻装急行北上,乘虚直捣巨鹿,尽快逼迫赵国贼军从北线抽调军队回援国都,直接为周叔将军他们分担巨大压力,另一支随后而行,攻取驰道沿途诸城,从容北上与前军会合,然后再与赵国贼军的南下之军决战……。”
灌婴的话还没有说完,钟离昧就已经笑了起来,笑着说道:“灌小儿,太会抢功了吧?一支军队轻装北上,乘虚直捣巨鹿?你是带骑兵的,这差使谁争得赢你?”
“当然谁都别想我和争。”灌婴也不客气,马上就笑着说道:“我带的都是骑兵,战事不利可以马上撤退,让贼军追都追不上,你们带的步兵能有这个优势?”
钟离昧笑笑,又转向郑布问道:“郑大兄,你觉得怎么样?我倒是觉得灌小儿抢功劳归抢功劳,主意还算不错,最起码可以抓住战机,抢在赵国贼军做出反应之前,尽快打开我们直接进兵巨鹿的道路,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可以抢在赵国贼军前面,把我们的主力军队开抵至巨鹿城下。”
没有那一名偏师主帅不盼着建奇功立伟业,郑布也不例外,听了灌婴和钟离昧的话当然十分心动,好在郑布还算冷静,没有忘记临别时项康的叮嘱,并没有立即拍板采纳,而是把目光转向了刚归降过来没有几天的随军参谋长李左车,问道:“广武君,你怎么看?”
李左车的神情明显有些迟疑,犹豫了片刻才说道:“钟离将军,灌将军,恕下官直言,你们似乎有些小觑了赵国奸相张耳,提出的战术有些过于托大弄险。”
灌婴和钟离昧对视了一眼,然后由钟离昧说道:“广武君请直言无妨,不知你为何觉得我们小觑了赵国奸相张耳?”
“不知二位将军可曾听说过上一个赵王武臣的事?”李左车不答反问,然后才仔细介绍道:“当年赵国叛将李良从井陉回师邯郸时,因为赵王武臣的姐姐饮酒误事,在酒醉后无意中侮辱了李良,李良气愤不过,突然率军发起叛变,打进邯郸城里诛杀了武臣和当时赵国左丞相邵骚,还连陈余都差点被李良所害。”
“当时是张耳救了陈余。”李左车又接着说道:“下官也是在后来才得知,张耳之所以能够及时做出反应,抢先逃出邯郸还顺手救出陈余,是因为他未雨绸缪,提前在李良身边安插了眼线,他的眼线抢先一步向他告密,才给了他提前逃命机会。”
“那时候的赵国叛将李良在事前没有任何反叛迹象,突然谋反也是因为受了赵王武臣的姐姐羞辱,临时起意。”李左车的语气变得十分严肃,说道:“请钟离将军和灌将军仔细想一想,既然张耳为人谨慎至此,对同僚都不忘提前安插眼线暗中监视,又何况我们?尤其是在此之前,我们还已经在洪水战场大破西楚偏师,直接威胁到了赵国的南线安全,以赵相张耳之奸诈,又怎么可能会熟视无睹,没有提前在南线做出布置调整,防范万一?”
钟离昧和灌婴闭上嘴巴,郑布仔细盘算后也点了点头,说道:“广武君言之有理,我们现在只是确认赵国贼军的主力是在恒山郡,还来不及知道张耳那个奸贼在南线做出了什么部署调整,贸然分兵轻装急行,确实有些弄险托大。”
“这还不算,退一步说,就算奸相张耳没有提前在南线做出不利于我们的部署调整,我们分兵轻进,也十分弄险。”李左车又说道:“因为从巨鹿到恒山郡治东垣同样有驰道可通,军队急行南下十分方便,同时敌人在北线的兵力十分充足,就算紧急调动军队南下,也不必担心会被我们的北线军队乘机追击。到时候赵国军队先行赶到巨鹿,抢在有利地形以逸待劳,我们的分兵轻装而进,岂不是有落入陷阱的危险?”
灌婴和钟离昧更不吭声,郑布则又点了点头,然后问道:“广武君,你以你之见,我们这一次出兵北上,应当如何进兵是好?”
“下官愚见,我们这一次进兵巨鹿,最好是虎象搏兔,皆用全力,集中兵力逐个攻打沿途赵国诸城,广收钱粮降卒,不断壮大我军实力,以泰山压顶之势,碾压赵国南线之军!”李左车沉声答道:“先挫动赵国心胆,使之明白我军势不可挡,迫使奸相张耳更进一步做出调整部署,然后再后发制人,设法歼灭敌人的南下之军!”
不敢轻信刚归降不久的李左车,还是在仔细盘算了许久后,郑布才说道:“广武君,这么做有两个问题,第一,见效是否太慢?周叔将军那边,可还在急着等我们帮他分担压力。第二,我们推进过于缓慢,赵国贼军肯定会提前在巨鹿部署重兵,深沟高垒迎击我军,到时候我们再想拿下巨鹿,岂不是要困难许多?”
“郑将军放心,我们这么做,见效不但不会太慢,相反只会更好。”李左车微笑答道:“以张耳之奸诈谨慎,见我军以泰山压顶之势北上,为了未雨绸缪计,必然会尽快抽调北线之军南下布防,而且看到我们的军势越大,他从北线抽调的兵力就只会越多!如此一来,我军岂不是既可以不用冒险轻进,又可以直接替周叔将军他们分担巨大压力?”
“至于给了赵国贼军提前在巨鹿部署重兵守卫的机会嘛,那下官是在为了郑将军你们考虑,也是为了下官自己考虑。”
李左车的笑容开始变得神秘,笑道:“周叔将军写给汉王的军情急报,各位将军你们都已经见过,他仅仅只是希望我们汉王出兵一支攻打巨鹿,向赵国的南线施压,顺带着威胁他面前敌人的粮道,却并没有请求汉王一定要拿下巨鹿,这点就足以说明,我们只要适当替他分担了一部分压力,他在恒山郡就有破敌把握。”
“但是各位将军,你们愿意这样吗?你们是愿意消灭更多的敌人,立下更多的功劳,还是愿意只想给周叔将军打下手,错过和他联手替汉王拿下整个赵国,还有歼灭北线四路贼军主力的盖世奇功?”
郑布和钟离昧等人逐渐醒悟,眼神也开始异样了,李左车这才说道:“至于敌人在巨鹿深沟高垒,严阵以待,那更不是问题!赵国军队的营地再坚固,能有西楚军在濮阳城外的营地坚固?我们现在既然已经有了无坚不摧的新投石机,还用得着害怕拿不下赵国军队的营垒?难道各位将军认为,赵国军队会比西楚军更难对付了?”
李左车这话已经十分露骨了,就是在鼓动郑布等人抓住机会,从周叔嘴里硬抢一块肥肉,和周叔的军队平分灭赵破敌之功。可是没办法,这样的建议却恰好正对郑布等人的胃口,所以和钟离昧等人仔细商量了许久后,又反复权衡了目前的利弊,郑布还是点了点头,说道:“好吧,那就用广武君的办法,集中兵力从容北上,逐个扫荡沿途的赵国城池,先把张耳奸相打怕打疼,逼着他赶紧抽调北线的贼军南下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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