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命案?”
贺南州接着引路太监的话问,对这个话题颇感兴趣。
引路太监知道贺小侯爷向来出手阔绰,便绘声绘色的讲起这桩命案。
“这命案是在睦州州府大人的府邸发现的,听说在他们的房子下面,埋了几十具尸体,那些尸体都腐烂发臭了,经仵作检验才发现这些尸体个个都是十八九的妙龄少女,不过她们都不是处子之身,所以根本没人去认领这些尸身,她们都成了无名尸。”
女子失洁是极辱没家门的事,况且人都死了,还认回来做什么呢。
引路太监平日也都干的下作活计,这辈子耗在这深宫大院,以后也不知道会落个什么样的下场,他感同身受的叹了口气说:“这么多的无名尸已经够吓人了,偏偏这案子还有更加离奇的地方。”
贺南州很捧场的问:“是如何离奇的?”
引路太监左右看看,确定没有其他人在,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说:“据仵作验尸发现,这些女子都是被生生活埋的,但她们身上没有被捆绑的痕迹,甚至连挣扎都没有,就好像她们是自己躺下去心甘情愿被活埋的。”
这会儿已经是傍晚了,血一样的晚霞染红了大半边天,宋秋瑟跟在贺南州身后,每一步都踩在他的影子上,引路太监的声音在她耳边环绕,宋秋瑟眼前浮现出一张张年轻好看的脸。
埋在徐影清房子下面的那些姑娘她都见过,她们活着的时候,被萨苏控制,强颜欢笑去帮徐影清勾引男人,用自己的身体帮他笼络人心,发展势力,让他成为睦州城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
徐影清要和萨苏一起到瀚京,这些姑娘却是不能一起带到京里的,她们失去了存在的意义,便如同破布要被丢弃。
她们被埋的那天,天气极好,傍晚的晚霞也和今天一样艳丽如血。
宋秋瑟亲眼看着她们被萨苏操控,一个一个排着队,躺在了地上。
她们其实不想死的,她们还有父兄亲人,甚至还有心上人,便是身体早就脏污不堪,也还想要见一见心里牵挂的人。
但萨苏没有给她们这个机会。
她们躺下后,萨苏便操控府上的护院铲土把她们都掩埋了。
最后的最后,是她亲自在那片地上面洒了隐尸水。
宋秋瑟之前没听说过这种东西,但萨苏说,隐尸水能掩藏尸体腐臭的味道,这些尸体埋得不深,只要撒上这个,就永远不会有人发现这片地下埋了这么多具尸体。
宋秋瑟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把每一个角落都撒上了隐尸水。
她想,若是真的能永远不被发现就好了。
她们可以安心的长眠在这里,不必用腐烂后的丑陋尸身再面对这个世界,甚至还要遭人非议。
那些人不明真相,只会觉得她们失了身辱没了家门,不知道会用怎样不堪的揣测去臆想诽谤,平白惊扰她们的亡魂。
“那些姑娘都还这么年轻,怎么可能会甘愿赴死呢?”引路太监小声嘀咕,而后又把声音压低了些说,“奴才听说,现在睦州城中人心惶惶,都说是有妖物作祟,日落之前所有人都会赶回家中,夜里根本不敢在外面走动。”
引路太监说完肩膀抖了两下,好像那妖物有通天的本领,连他这会儿说的话都能听了去。
贺南州早就从宋挽和顾岩廷口中听说了这件事,却还是露出惊讶的表情问:“睦州的妖物不是被圣女解决了吗,怎么又出现了?”
圣女眼下就在瀚京,还在帮太后调理身体,引路太监不敢妄自评议,低下头说:“这件事也是奴才道听途说的,奴才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贺小侯爷可以再找别人问问。”
贺南州知道他惜命不敢说,又问:“今日在相府本侯才与大理寺少卿坐在一起吃了饭,并未听他提起此事,这桩命案涉及数十条人命难道没人上报大理寺?”
引路太监说:“睦州州府人不是在瀚京么,睦州现在也没人主事,听说暂代州府职务的官员怕担责,一直没敢上报,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件事在睦州城中闹得沸沸扬扬,来往的商客都在议论这件事,过了这么久,消息便也传到瀚京了。”
贺南州问:“也就是说,大理寺现在还不知道这件事?”
引路太监也不敢拉踩大理寺,谨慎的说:“这奴才倒是不知道了,奴才成日在宫里待着,也没什么机会出去,就是去御膳房当差的时候从负责采买的太监那里听了一耳觉得委实离奇便记下来了,旁的并不清楚,还请贺小侯爷恕罪。”
贺南州知道这些人都怕惹事,没再追根究底的提问,三人很快来到太子东宫,引路太监退下,宫里伺候的宫人热切的把他们迎进去,很快奉上茶点。
贺南州相当有耐心,就着热茶吃了几块糕点,漫不经心的问宋秋瑟:“宋二小姐之前和圣女一直待在睦州,对方才这桩案子怎么看?”
这里都是赵郢的人,贺南州倒是一点儿也不忌讳。
宋秋瑟垂眸看着自己的鞋尖,淡淡的说:“案子尚未上报大理寺,都是闲着没事做的百姓在背后议论,有些人以讹传讹,刻意夸大其词搏人关注也未可知,不知全貌,不予评判。”
宋秋瑟的声音柔柔,这会儿不刻意搔首弄姿,宋家二小姐的端庄气度倒是一下子出来了。
和宋挽的性子有点像,但又并不相同,宋挽的安静内敛是有温度的,宋秋瑟却从骨子里透出一股与世隔绝的冷淡来,好像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引起她的兴趣,也不会让她动容。
一直安静站在旁边的秦岳抬眸看了宋秋瑟一眼。
贺南州觉得宋秋瑟的回答挺有意思的,咬了咬后槽牙问:“那之前睦州出现怪物一事呢,那个时候不是有人说宋挽变成了妖女要祸乱天下,你与圣女一起救了睦州那么多的百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你总不会不清楚吧?”
“此事说来话长,不知贺小侯爷想听什么?”
“那就长话短说,说说宋挽是如何变成妖女祸乱睦州城的吧。”
这件事在睦州也是闹得沸沸扬扬,但传入瀚京的消息却很是模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从天牢出逃欲图谋反的楚逸辰吸引,倒是没什么人关心宋挽和顾岩廷怎么突然就变成妖物了。
宋秋瑟说:“我长姐先天病弱,宋家在时她总是生病,药就没有断过,那个时候她应该还是正常人,这次在睦州我们重逢时,我便发现她与之前不大一样了,不仅身体好了不少,身上还总是有一股奇异的香味,那时我还不知道她如此胆大包天,竟然与反贼楚逸辰勾结在一起,还想与她叙叙姐妹情,没想到她才到睦州几日,城中就发生了好几起失踪案件,老爷派人多方调查,很快就查到了姐姐身上,我原是不相信姐姐会这样做的,但老爷手下的人撞破了姐姐正在杀人,还有城中很多百姓都看见了,姐姐可以操控蛇,还会食人精血将活生生的人变成干尸,甚至……”
说到这里,宋秋瑟的表情变得惊恐,眼眶也红了,像是想到特别恐怖的事,又像是不愿相信宋挽会变成怪物。
贺南州听得津津有味,追问道:“甚至什么?”
秦岳看着死脑筋不会转弯,却比贺南州有人情味儿些,他解下自己腰上的汗巾递到宋秋瑟面前,宋秋瑟接过,继续说:“姐姐变成妖物,神智全无,甚至还想把我吃掉,若不是大人的手下及时赶到,我可能早就死了。”
宋秋瑟的语气又多了劫后余生的庆幸,贺南州没有太多的触动,看着宋秋瑟问:“所以宋挽变成妖物后,会操控蛇,还会食人精血,那她会变得和蛇一样,喜欢阴凉潮湿的地方,不喜欢夏天和日光吗?”
宋秋瑟点点头说:“应该是这样的。”
贺南州立刻举一反三,问:“她既然有了蛇的习性,蛇怕的东西她会怕吗?比如雄黄能驱蛇,她怕雄黄吗?蛇有七寸,她的七寸在哪儿你可知道?”
宋秋瑟说:“姐姐虽然染上了一些蛇的习性,但也不完全是蛇,这些东西应该是对她没用的。”
“那圣女是用什么法子将她驱逐出睦州的?”
贺南州追问,宋秋瑟面上立刻闪过警惕,说:“贺小侯爷误会了,不是圣女将姐姐驱逐出睦州的,是姐姐暴露了身份,眼看要被围剿,顾岩廷和楚逸辰一起把她救走不知所踪,而城中有不少百姓被姐姐操控的干尸咬伤,这些百姓又发狂咬人,城中要陷入大乱的时候,圣女出手让那些人恢复理智,这才救了睦州百姓的性命。”
宋秋瑟这话乍一听没什么破绽,仔细一听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贺南州说:“宋挽既然是妖物,又能操控干尸,便是被人围住,这些人应该也伤不了她,顾岩廷和楚逸辰完全可以靠她掌控整个睦州城,为什么要将她救走?”
贺南州的怀疑也挺合理的,宋秋瑟想了想说:“也许是宋挽变成妖物之后还不能随心所以的施展自己的力量吧。”
“今天在相府你不是说圣女与神灵相通,拥有神力吗,神灵难道没有为她指明妖物的藏身之所让她去除妖?”
“世间万物皆有因果法则,便是神灵也不能随意插手人间的事,而且妖物之所以会存在,也是有前因的,最终解铃还须系铃人。”
这话又玄乎又不讲道理,贺南州之前只是要把萨苏和宋秋瑟看管起来,宋秋瑟就说神灵会降下天谴,但对于会祸乱天下的妖物,神灵又置之不理,合着神灵就是这么任性的?
贺南州勾唇笑道:“也就是说,不管是妖物还是圣女,都要借助外力才行,并非无所不能,拥有毁天灭地的力量。”
这话宋秋瑟无法反驳。
秦岳沉默着听了许久,到这个时候终于忍不住问:“贺小侯爷和宋二小姐方才讨论的是话本子里才会出现的妖物吗?”
贺南州挑眉看向秦岳,问:“秦千户不信?”
秦岳:“……”
这事听起来就很扯淡,难道有人会信?
贺南州这会儿心情不错,看架势是要把这件事好好与秦岳说道说道,宋秋瑟不想浪费时间,抢先说:“贺小侯爷,太子殿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时辰也不早了,不如你和秦千户先带我去看看太后吧,也免得耽误秦千户的差事。”
进了宫不比在外面,等宫门落了锁,就不能出宫了。
宋秋瑟这个借口找得挺好的,贺南州一点儿也不着急,说:“入宫前秦千户就说了没什么急事,太子殿下是一国储君,自然比我们要忙得多,我们等一等也是应该的,宋二小姐这么着急做什么,难道太后迟一刻吃到这药就会出什么事吗?那这药到底是为太后调养身子的还是谋害太后的?”
这话可不能随便说。
宋秋瑟噌的一下站起来,美目瞪圆,看着贺南州说:“圣女把本来是隐于世外不问凡尘的,在睦州救人已是破例,为太后调养身子更是以折损自己的福泽为代价的,贺小侯爷如此怀疑圣女,实在是太让人心寒了!”
说到最后宋秋瑟的语气有些哽咽,眼眶也有点发红,替萨苏不平,好像萨苏受了天大的委屈。
宋秋瑟长得好看,哭的也好看,眼睫颤抖着,泪珠挂在上面,颤巍巍的折射着细碎的亮光,如同梨花带雨,惹人怜爱极了。
贺南州一点没有怜香惜玉,懒洋洋的说:“我虽然不是大夫,但一般的常理还是懂的,太医院的御医平日也精心帮太后调理着身子,太后虽然年岁大了身子骨不如之前硬朗,那也绝对没到一天不吃药就要出事的地步,宋二小姐这么心急,我才说了这么一句,你激动成这样,本侯反倒想得更多了,秦千户你说是不是?”
贺南州不止自己要说,还要把秦岳也一起捎上,秦岳绷着脸,严肃的说:“属下不信直觉和推测,只相信证据。”
真是榆木脑袋。
贺南州腹诽,继续看着宋秋瑟,宋秋瑟深吸两口气,压下情绪说:“贺小侯爷误会我了,我也是担心太后的身体,想早点把药拿给太后。”
贺南州不以为意,正要拆穿宋秋瑟,司殿太监的声音响起:“太子殿下到!”
宋秋瑟和秦岳同时站起来,贺南州不仅没起来,还放松身体靠着椅背坐着,一点也不怕别人说他大不敬。
赵郢因为相府的事,在御书房受了一下午的数落,听说贺南州又带着宋秋瑟进宫,还跟着个油盐不进的秦岳,太阳穴便止不住的跳。
贺南州这是真的吃饱了闲着没事干了吧。
赵郢心里有气,进入殿中的时候脸色相当难看,看到贺南州的大爷坐姿后,脸就更沉了。
“见过太子殿下。”
宋秋瑟和秦岳异口同声的行礼,赵郢没有理会两人,径直看着贺南州说:“相府一别不过才几个时辰,贺小侯爷这会儿进宫又是所为何事?”
贺南州又喝了口茶水说:“我也是受人之托进宫看看,太子殿下这话应该问宋二小姐。”
赵郢看向宋秋瑟,宋秋瑟把送药的事又说了一遍,赵郢当即说:“既是送药,直接去慈安宫便是,贺小侯爷把人带到这里做什么?”
贺南州挑眉问:“太子殿下这就把人放进慈安宫了?”
赵郢在主位坐下,说:“圣女来瀚京后,皇祖母的身体确实好了很多,说明这药确实是对皇祖母的身体有好处的,本宫为什么不放人?”
“现在人已经在校尉府看管起来了,究竟是好是坏还未可知,本侯给表哥表姐送点葡萄秦千户尚且要仔细检查才肯放行,太子殿下就如此毫无防备?”
赵郢蹙眉,冷着脸说:“皇祖母的身体已经明显的好转,她们没事谋害皇祖母做什么?”
今天在御书房赵擎一直在训斥赵郢,说赵郢做事不经脑子,将他说得一无是处,现在贺南州又把他和秦岳一起做对比,赵郢的火气就压不住了。
他是一国太子,秦岳不过是个小小的千户,也是能跟他相提并论的?
贺南州说:“这世上的药材多不胜数,如五石散这样的东西,一开始服用的确会让人看上去精神抖擞,但时日一久,便会侵蚀人的身体,让人迅速枯瘦,萎靡不振,若她们二人真的心怀不轨,太子殿下又怎么能确定她们给太后服用的是不是这样的东西?”
“我看谁敢!”
赵郢怒得拍桌站起来,他更多的是被贺南州说的话惊到了,今天他已经当着众人的面维护了萨苏,要是最终真的查出来萨苏和宋秋瑟有什么问题,太后再出点什么事,他这个储君就真的做到头了。
宫里伺候的太监都被吓得跪在地上,宋秋瑟也跪在地上说:“请太子殿下明鉴,圣女是绝对不会谋害太后的!”
贺南州幽幽的说:“这可说不定,太子殿下没听说么,睦州州府徐影清的府邸近日挖出了数十具女尸,这些女尸离奇死亡,被发现时尸体都已经臭了,这桩命案涉及的人数之多,应该算得上是昭陵开国以来之最,这些尸体是在徐大人府邸发现的,太子殿下觉得徐大人脱得了干系吗?”
赵郢这些时日被萨苏迷得神魂颠倒,身体的欢愉让他短暂的忘记了自己的处境和那些让人焦头烂额的问题,对贺南州说的这件事竟是一点都没听闻过,他面露讶异,惊诧的问:“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贺南州说:“现在城中的人都在议论这件事,太子殿下难道还不知道?”
赵郢确实不知,他回忆了下自己最近几天做的事,记忆却一片混沌,竟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赵郢有些烦躁,他背着手来回踱了几步,然后说:“这么大的案子上报大理寺了吗?”
若是上报大理寺,这个案子必然会被拿到朝堂上讨论,然后引起轩然大波,他不可能不知道。
贺南州说:“这就要问徐州府了,尸体是在他府上发现的,他现在人在瀚京,若是要拦截消息应该很方便。”
贺南州故意往徐影清身上扣了帽子,秦岳抬眸看了他一眼,贺南州挑眉回应。
赵郢的反应比秦岳大多了,他恶狠狠的瞪着贺南州,好像被扣上杀人罪名的人是自己,沉声怒道:“贺南州,肆意污蔑、构陷朝廷命官你可知该当何罪?!”
赵郢气得叫了贺南州的全名,跪在地上的宫人忙把脑袋垂得更低,贺南州并不害怕,说:“殿下这话就严重了,我只是根据现在的事态做了合理的推测,我又不是负责办案的官员,说出自己的猜想应该并不犯法吧。”
朝堂上那些老狐狸上奏弹劾别人的折子写的内容可比贺南州刚刚说的严重多了,若要说污蔑构陷,他们可比贺南州有资格多了。
赵郢气得胸口极具起伏,却没办法反驳,只能怒斥:“本宫知道越安侯府祖辈对昭陵都有突出贡献,但你也不能居功自傲,目中无人!”
贺南州并不与赵郢起口舌之争,点头说:“太子殿下提醒的是,我以后一定改,徐州府的事就暂且不论了,宋二小姐送来的药,太子殿下先处置一下吧。”
贺南州说完看向秦岳问:“听说秦千户熟背昭陵律法,这要给太后服用的药应该如何处置才能保证安全?”
赵郢的眼底都要冒出火来了,若是一般人肯定都不敢说话触怒太子,秦岳却镇定自若的说:“要给太后服用的药,应当先由太医院的御医查验,确定没问题后,再交由专门的宫人服用试毒,然后再给太后服用。”
贺南州勾唇笑着,不再说话,只笑盈盈的看着赵郢。
这规矩可不是贺南州定的,那是老祖宗订下来的,赵郢对贺南州再不满,这规矩还是要守的,不然太后真要有什么闪失,赵郢怕是要被那些朝臣笔诛口伐。
宋秋瑟眼底闪过慌张,迟疑了下低低的唤了声:“殿下……”
赵郢像是突然被惊醒,背着手义正言辞的说:“贺小侯爷和秦千户说的有理,圣女这药既然是能调理太后的身体的,便不必畏惧御医查验,按照规矩来,我看别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说到“别人”的时候,赵郢特意看了贺南州一眼,分明就是说的他。
贺南州唇角噙着笑,并不在意赵郢的话,倒是宋秋瑟眉眼间都染着忧色,分明是担心送给太后的药会被查出什么问题。
赵郢很快派宫人去太医院叫了御医来,宋秋瑟只能把瓷瓶交给御医。
这瓷瓶不大,通体都是晶莹的亮蓝色,拿在手中还有股沁人的凉意,在这样炎热的季节倒是舒服的紧。
御医倒了一粒药出来,那药是豌豆大小的药丸,黑色,外面有一层近乎透明的黏液,凑近闻的话会有一股蛇腥味。
御医还从没见过这种药丸,看着宋秋瑟问:“这药丸外面的黏液可是从蛇身上提取的?”
宋秋瑟垂着眸没看御医的眼睛,柔声说:“这药是圣女秘制的,我并不知道是如何制成的,我身上的福泽不够,还没有资格面见神灵,只负责帮圣女送药。”
瓷瓶里的药丸统共只有十来粒,御医看完外观也闻了味道,还是不能闻出具体用了多少味药做药引,试探着问:“太子殿下,下官能捣碎一粒药丸看看里面吗?”
“不行,”宋秋瑟抢先开口,“这药是圣女费了很多心血才制成的,一共只有这么多,若是捣碎了就没有那样好的功效了。”
“圣女不是还活着么,她以后难道不能再制出这种药了?”
贺南州提出疑问,宋秋瑟绷着小脸看着赵郢说:“圣女原是不问世事的,救睦州的百姓已是破例,帮太后调理身体更是泄露了天机,要制这些药对天地人的要求都很高,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制出来的,请太子殿下三思!”
宋秋瑟说得玄乎,御医拿着那粒药感觉像是拿了个烫手山芋,偏偏贺南州还要问:“我们不懂医术,这位大人觉得宋二小姐说的话可是真的?”
和神灵有关的事,谁说得准呢?
御医暗暗叫苦,谨慎的回答:“回太子殿下、贺小侯爷,下官见识浅薄,之前从未曾听闻过如此的制药秘法,不过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下官也不能断定宋二小姐说的话一定是假的。”
不一定是真的,也不一定是假的,这话说了和没说有什么区别?
赵郢的脸沉下去,暗骂这人是庸医,这个时候殿外出现一个探头探脑的小太监,赵郢一眼看见,所有的怒气找到发泄口,厉声喝道:“什么人在殿外鬼鬼祟祟,滚进来!”
小太监连忙进殿跪下,紧张道:“奴才四喜叩见太子殿下,奴才是在慈安宫当值的,太后听闻贺小侯爷带宋二姑娘进宫了,特意命奴才来看看,太后想喝宋二姑娘泡的茶了。”
太后哪里是想喝宋秋瑟泡的茶,分明是借着这个由头告诉赵郢,宋秋瑟是慈安宫的人,让赵郢不要为难她,早点把人放回去。
贺南州还杵在这儿要搞事情,太后又听着风声来要人了,赵郢左右为难,顿时感觉头都大了,他心里烦躁,对那小太监也没什么好脸色,皱眉道:“一群废物,宫里这么多人,连个泡茶的都找不到了吗?若是没有这个人,就让我皇祖母一直渴着不成?”
小太监知道自己是撞赵郢气头上了,立刻磕头认错,大声道:“奴才该死,请太子殿下恕罪!”
又是这句话,你该死怎么不直接去死?
赵郢抬脚将那小太监踹翻在地,而后对御医说:“本宫准你把这粒药捣碎,但你必须再制一粒一模一样的出来,若是不能,本宫灭了你九族!”
御医吓得变了脸色,跪下说:“太子殿下,下官医术不精,眼下连这药丸的药引都没弄清楚,根本没有把握制出一模一样的药,下官愿意以死谢罪,但求太子殿下放过下官的家人。”
赵郢也想骂御医是废物,贺南州适时开口:“太子殿下如此强人所难,这要是宣扬出去,只怕会有人在背后骂你残暴狠心啊。”
赵郢早就不耐烦了,没好气的问:“那依越安侯之见,这件事应该如何处置?”
贺南州说:“既然是调理身子的药,迟几日吃应该没问题,这一位御医没有把握制出同样的药,太医院不是还有好几十位御医么,太子殿下不妨将这些药交给太医院的御医一同研究,集众人之力,总能研制出来的。”
“不行!”宋秋瑟再度开口,态度强硬的说,“太后的药不能停!”
贺南州反问:“为什么?太后一天不吃这药会怎么样?”
宋秋瑟迟疑了下才说:“这药要连续吃效果才是最好的,每迟一日,药效就会折半,超过三日这药就作废了。”
只有三日时间,若是那些药材都很难找的话,只怕连药材都集不齐。
御医额头的冷汗顿时冒了出来。
贺南州看热闹不嫌事大,用扇子在掌心敲了一下说:“只有三日时间,这下可难办了。”
赵郢恨不得用眼神把贺南州身上盯出两个洞来,若不是他闹出这一出,这些药会直接送去给太后服用,又怎么会难办?
赵郢捻了捻指尖,对那御医说:“把药给本宫,本宫亲自给皇祖母送去,本宫会向皇祖母说清楚利弊,若她执意要吃,一切后果由本宫一力承担。”
御医逃过一劫,松了口气,忙把那瓶药交给赵郢。
赵郢拿着药大步离开,贺南州打开扇子又摇起来,对宋秋瑟和秦岳说:“二位,你们是要和我一起出宫还是要留在这里继续看热闹?”
。入殓师灵异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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