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
顾岩廷冷笑一声，再度挥舞匕首袭向萨苏。
常年习武，他的动作极快，萨苏躲了一下没有躲开，右胳膊被匕首刺穿，白色的黏液顺着匕首滴到地上。
顾岩廷觉得离奇，却没有害怕。
世间之物千奇百怪，偶有与旁人不一样的也很正常，况且若真的有鬼祟，那也有符纸镇压消除。
不可能有杀不死的东西，只可能是他的方法用得不对。
应该攻击哪里？
脑袋还是心脏？
如果攻击这具身体没用，是不是还有别的东西与这具身体是关联在一起的？
顾岩廷飞速的思考，同时抽出匕首，准备刺向萨苏的心脏，不过这次他还没碰到萨苏的身体，整个画舫便剧烈晃动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撞到。
宋秋瑟再度失声大叫，下一刻，一条尾巴从窗户伸进来，缠住萨苏的腰将她卷走。
顾岩廷反应极快，飞身扑去，将匕首狠狠扎向那条尾巴。
“嗷！！！”
震耳欲聋的一声兽鸣，那条尾巴松开萨苏，将顾岩廷打飞，然后才重新卷了萨苏离开。
顾岩廷被甩到一边的柱子上撞了一下，他没觉得疼，立刻冲到窗边，画舫旁边的小舟已经碎裂成木板漂浮在水面，大圈大圈的波浪朝四周蔓延开，画舫还在随着水波晃动，萨苏和拥有巨型尾巴的怪物已经没了踪影。
那么大的尾巴，是蛇吗？
顾岩廷没有窥见全貌，只记得那尾巴似乎是全白的，上面有厚厚的鳞片，刚刚他用尽全力挥下匕首，却没有把鳞片刺破，可见那鳞片有多坚硬，并不是寻常兵刃能够伤得了它的。
顾岩廷皱眉，扭头看向徐影清和宋秋瑟，他的眼神锐利如鹰阜，徐影清被他看得皮肉生疼，正不知该如何解释，宋秋瑟抱住徐影清的胳膊哭着说：“大人，刚刚……刚刚那个怪物是什么呀？我还日日与她住在一起，怎么从来都不知道她竟然是这样的。”
宋秋瑟的声音打着颤，眼睛睁得大大的，眼泪不住的往外涌，把惊惧恐慌演绎得淋漓尽致，徐影清反应过来，附和的看着顾岩廷问：“顾大人，刚刚的到底是什么怪物啊？”
顾岩廷现在没有心情陪他们演戏，冷声命令：“马上让画舫靠岸，找画师把刚刚那个女人的画像画出来，在全城范围内进行搜捕，她擅长媚术，会用美貌蛊惑人心，且有神秘物体暗中保护，提醒城中百姓，若是发现她的踪迹不要靠近她，直接来官府报案。”
顾岩廷逻辑清晰，在第一时间想出了应对策略，并没有因为刚刚发生的一切而惊慌失措。
徐影清还想拖延时间，顾岩廷眉头一皱，拔高声音呵斥：“还不快去？”
徐影清忙叫人把画舫靠岸，顾岩廷正要下船，宋秋瑟低声道：“顾大人，你的手受伤了，我帮你包扎一下吧。”
没等顾岩廷应答，宋秋瑟便抓起他的手，将一方帕子绑在他手上。
他的虎口被震裂了，流了不少血，看上去有些触目惊心，如果宋秋瑟不说，他都没有注意。
宋秋瑟绑完帕子便退开，顾岩廷盯着那帕子多看了一眼，莫名觉得这有点像宋挽的东西。
徐影清这会儿冷静了些，见顾岩廷没有抗拒宋秋瑟的靠近，立刻说：“都伤成这样了，这么包扎怎么能行，你快陪顾大人去医馆一趟。”
徐影清的语气急切，好像顾岩廷伤的不是手，而是什么致命伤，说完便要让人叫马车过来，顾岩廷抬手阻止徐影清，绷着脸说：“这点伤不碍事，抓住那个女人和她身边的怪物才是紧要的。”
徐影清面露难色，问：“顾大人，下官已经让人传令下去，从明日起，城中所有人员皆听你的调度，你看这事是你去说还是下官去说？”
徐影清这会儿倒是知道推诿起来了。
顾岩廷知道指望不上他，说：“既然这个命令从明日才开始生效，今晚就先找画师把人画出来。”
顾岩廷说完看向宋秋瑟，问：“会画画吗？”
宋秋瑟点点头，说：“会一点。”
“跟我走。”
顾岩廷说完把宋秋瑟抱到徐影清的马上，自己也翻身上了马。
宋秋瑟有点紧张，抱着马脖子说：“大人，我不会骑马。”
顾岩廷冷声说：“那就抱紧了。”说完，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宋秋瑟惊叫一声，马已经奔入夜色中，顾岩廷轻夹马腹，也追了上去。
两人很快消失在夜色中，徐影清盯着茫茫的夜色看了一会儿，叫人牵来马，急匆匆的赶回府邸。
下马的时候，徐影清不小心踩到衣摆狠狠绊了一跤，把坐在门后打瞌睡的门房吓得一个激灵，结结巴巴地问：“大人，您……您怎么了？”
门房想扶徐影清，徐影清已自己爬起来，没好气的骂道：“睡睡睡，成天吃饱了就知道睡，我养你们是吃闲饭的吗？”
门房被吼得不敢上前，徐影清快步走到水榭。
水榭里没有点灯，黑漆漆、静悄悄的，一点生气都没有。
徐影清只来过这里一次，平日有什么事都是让宋秋瑟来传话，这会儿宋秋瑟也不在，想到第一次到这里的场景，徐影清忍不住紧张的咽了咽口水，还是硬着头皮走进去。
里面的空气湿冷，还有股难闻的腥味，地上到处都是黏液，徐影清虽然早有心理准备，还是有点犯恶心。
往里走了一段路，一双斜长的紫瞳亮起，那瞳孔冷漠，一点人性都没有，徐影清停下来，试探着唤道：“圣女，你回来了吗？”
水榭安静了一会儿，萨苏慵懒的声音响起：“什么事？”
听到她的声音，徐影清重重的松了口气，说：“你没事就好，我看到你受伤了，有点担心所以过来看看。”
他也不是真的关心萨苏，不过是担心萨苏出了事，没有她的庇护，他在睦州干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都会被顾岩廷翻出来，到时候他会死得很难看。
萨苏没再说话，黑暗中，徐影清听到细细簌簌的有什么东西在地上滑动的声音，然后腰上一紧，整个人便被巨蟒尾巴缠裹着拖到榻前。
萨苏睁开眼睛，她是靠在巨蟒身边的，两双紫瞳挨得很近，周围还有很多双绿豆大小的亮芒跟着亮起，黑暗被驱散了些，徐影清看清萨苏的脸。
她的神情和平时一样妩媚，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被她掌控着。
徐影清彻底放心，说：“那个莽夫现在准备在全城搜人，他是奉陛下的密令来的，我也不敢不配合，而且他还从瀚京带了人来，我看那些人都是武功高强的精锐，若是让他们在睦州一直胡闹下去，只怕会惹出不少事端，你看要不要及早把他处理掉？”
顾岩廷和楚逸尘不一样，他不近女色，武力值还很高，而且遇事处变不惊，很快就能想到应对之策，徐影清还从没遇到过这样的人，之前他觉得有萨苏和这条巨蟒在，完全可以高枕无忧，看到顾岩廷后，徐影清就忍不住担心起来。
总觉得顾岩廷并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人。
萨苏看着徐影清，幽幽的问：“你在教我做事？”
话音落下，巨蟒的尾巴收紧了些，徐影清感觉自己的肋骨被勒得有点疼，连忙说：“圣女恕罪，我是万万不敢教你做事的，我只是担心那个莽夫会坏了你的好事。”
徐影清很是谄媚，巨蟒把他甩到地上，萨苏淡淡的说：“我自有打算，这些事用不着你操心，滚吧。”
徐影清摔得有点疼，却不敢有意见，连声应着离开。
水榭恢复安静，萨苏抱着巨蟒，亲吻了下它的额头，用东恒国语安抚它说：“放心，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我一定会把害你受伤那个人碎尸万段！”
巨蟒闭上眼睛，亲昵的用尾巴缠住萨苏的身体。
如果这个时候有光的话，就会有人发现，巨蟒尾巴部位有好些鳞片脱落了，正涓涓的往外流着黏液。
顾岩廷先去驿站让吴勤带着人去城中找画师，然后带着宋秋瑟去了州府府衙。
衙内的差役已经睡了，听到动静又起来，他们之前虽然是见过顾岩廷的，这会儿看到顾岩廷还是有点缓不过神来，顾岩廷没给他们时间缓冲，冷着脸发号施令。
他周身的气息很是摄人，这些人虽然心里有疑惑也不敢慢待，很快把笔墨纸砚都准备好。
顾岩廷看了宋秋瑟一眼，意味很明显，宋秋瑟走到桌案前，正要提笔作画，顾岩廷又提醒了一句：“我脾气不好，你画出来的东西最好能让我满意。”
他虽然不会画画，但他是见过萨苏的，要是宋秋瑟画出来不像，他自然不会满意。
宋秋瑟这会儿倒是不怕了，沾了墨便落笔开始勾勒，画了几笔后，她柔柔的说：“大人来睦州这么久，我好像还没跟大人说过我的全名，大人应该还不知道我是谁吧。”
顾岩廷双手环胸看着画纸，没有在意宋秋瑟的话，宋秋瑟继续说：“我姓宋名秋瑟，是宋家二房的长女，宋挽是我姐姐。”
顾岩廷终于抬眼看向宋秋瑟，认真打量了好一会儿，顾岩廷中肯的评价：“你们长得不像。”
宋秋瑟勾唇，说：“我和姐姐都更像母亲多一些，所以容貌上看着并没有很像。”
顾岩廷没有接话，显然并没有因为宋秋瑟和宋挽是姐妹关系就对宋秋瑟多些兴趣。
事实上他对宋挽以外的人和事从来都是保持着绝对的冷静。
宋秋瑟对顾岩廷的反应并不意外，也没觉得尴尬，自顾自的说：“听传言说，大人是个五大三粗的莽夫，我还以为大人会长着满脸络腮胡，是个凶神恶煞的人，没想到大人竟然生得如此英武不凡。”
这马屁拍得挺响亮的，顾岩廷垂眸，见画纸上还是只有寥寥数笔，冷声道：“她没有你话多。”
顾岩廷说得很认真，语气颇为嫌弃。
宋秋瑟不管，继续道：“我是跟姐姐学的画画，她的脾气比大人好多了，不会这般没有耐心，人也很温柔。”
她一直在提宋挽，顾岩廷皱眉有些不耐烦，正想警告宋秋瑟闭嘴，对上宋秋瑟清亮的眼睛，突然没了声音。
她好像是要传达什么信息给他。
顾岩廷压着脾气说：“你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了，怎么知道她没有变？”
宋秋瑟说：“姐姐的性子软糯，最是善良心软，就算经历了宋家被抄这样的巨变，她也肯定能保持本心不变的，不管我见不见她都一样。”
那就是见过了。
顾岩廷说：“她从来没有在我面前提起过你，你提她是怕画出来不像我会杀了你？”
宋秋瑟摇头，说：“我只是怕大人觉得无聊，想找个话题帮大人解解闷儿罢了，对了，宋家被抄之前，我姐姐和卫阳侯府的楚世子感情很不错，大人在瀚京的时候可见过他？楚世子的风姿过人，可是我们瀚京一顶一的儿郎呢。”
这意思是她也见过楚逸尘？
顾岩廷抿唇不语，宋秋瑟说：“卫阳侯的门客遍布昭陵，我家大人就是其中一个，大人是受卫阳侯的力荐才到睦州做州府的，为了感谢卫阳侯，他还在睦州修了一座卫阳祠，睦州很多文人学子平日没事都喜欢到那里烧香，好让自己文思如泉涌，能够一举高中，其中还有不少人写了诗词文章来表达自己对卫阳侯和楚世子的景仰之情呢。”
宋秋瑟说得随意，顾岩廷把卫阳祠记下来。
没一会儿，吴勤带着一批画师赶到，宋秋瑟笔下的画也基本成形，顾岩廷看了一眼，和萨苏有七八分像，神韵也是在的。
宋秋瑟笑着问：“大人觉得还满意吗？”
顾岩廷没有回答，吴勤把画像挂起来，让那些画师看着临摹，宋秋瑟也和他们一起继续作画。
吴勤凑到顾岩廷身边，刚想问今晚发生了什么，府衙外面响起鼓声，很快有人慌慌张张来报：“顾大人，不好了，卫阳祠失火了！”
顾岩廷抬眸，飞快地扫了宋秋瑟一眼。
宋秋瑟低着头，专注的作画，似乎对周遭发生的一切毫无所感，有那么一瞬间和宋挽有点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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