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苏雅就打来电话,说是找到了一个诊金病人。那个病人其实就住在剑阁村,是一个普通的村民,妻子跟人跑了,一个人带着孩子生活,生病之后考虑的是在城里读初中的孩子的学费和生活费,没去医院治疗,结果病情恶化。那个村民的身上仅有十多点善念功德,宁涛不仅给他治疗了,还通过苏雅的手给了他五万块钱,缓解他的生活压力。
他虽然是穷困而善良的好人,可宁涛却不能医一个好人就给几十一百万,扶贫从来就不是他这个天外诊所主人的责任。再说了,这天下需要救助的人何其多,他也不可能每一个都帮一下,拉一把,他就算有那份心也没那份力。
村子里的那块空地上,已经有工程机械进场平整地皮和挖地基了,新的阳光孤儿院将在这里建成。剑阁洞府也在这里,这个偏僻的山村今后就是他的基地了,无论他在世界的何方,只消经过天外诊所“转乘”一下,他就能回来。
宁涛在卢南家里吃了午饭便告辞离开了。
苏雅送宁涛来到了村口,好几次想说话又把话吞了回去。
宁涛停下脚步,笑着说道:“这一路过来你好几次欲言又止,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我又不是外人,你有什么难言之隐想跟我倾诉就说吧,我听听,然后帮你解决问题。”
苏雅的声音轻轻的,“不是外人么?”
宁涛说道:“当然不是外人,我是你哥啊。”
苏雅给了宁涛一个白眼,“我姓苏,你姓宁,你是我什么哥?”
宁涛不以为意,“我不姓苏也可以当你哥,你心里有什么事就对我说吧,你要是不好开口,那就等你想好了再跟我说,要不你回去吧,我也该走了。”
“我……”苏雅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我下个月就满十八岁了。”
宁涛微微愣了一下,“就这事?”
苏雅点了点头,避开了宁涛的视线。
宁涛呵呵笑道:“我以为是什么事,这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你跟我说具体是哪一天,我给你买份生日礼物,还有大生日蛋糕,然后给你庆生。”
苏雅忽然转身就跑。
宁涛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这是什么反应啊?
苏雅跑了几步又回头说了一句,“到时候再告诉你。”
宁涛又笑了,“好的,记得跟我说,十八岁可是盛大的生日,不能马虎,我这个当哥哥的要好好给你办。”
“你不是我哥!”苏雅瞪了宁涛一眼,跑得更快了。
宁涛看着她的背影,愣了好半响才冒出一句话来,“我当哥哥有什么不好吗?”
这世上的哥有好些种,可他想当的那个哥显然不是人家想要的那个哥。
一个小时后宁涛出现在了日本领事馆旁边的一座高层建筑的天台上,居高临下的视角,使馆的一切尽收眼底。使馆的门窗紧闭,他并没有看见武家父子和克罗亚瑟。
等了一会儿毫无所获,宁涛的心里忽然冒出了一个想法。他将小药箱打开,取出了那只装着残版寻祖丹的小瓷瓶,拔掉瓶塞,然后将那颗寻祖丹倒进手心里。阳光下,那颗寻祖丹看不见青蒙蒙的丹光,但气味却并没有减弱,依旧很馥郁。
宁涛唤醒鼻子的闻术状态,然后将那颗寻祖丹凑到鼻孔前深深的嗅了两下。
轰!
闻术状态下,残版寻祖丹的气味潮水一般涌进了他的鼻腔之中。他的神识剧烈的震荡了一下,紧接着双眼之中一片灼热的感觉。就在这种种强烈的刺激下,诡异的一幕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之中。
他并不住一幢楼的天台上,而是在一片虚空之中。他的前面有几架日本二战时期的零式战斗机和1式陆功机。那架1式陆攻击正在向地面投掷炸弹,他甚至能看到坐在驾驶室里的日军飞行员的嘴角的狞笑,还有炸弹上的划痕!
地面上,一大片山城特色的吊脚楼,还有纵横交错的街道和山路。一些建筑正在燃烧,浓烟滚滚。街道上有人在奔逃,有人跪在亲人的尸体旁边哭泣,还有无助的孩子在寻找他的妈妈……
他刚刚监视的地方,那座日本领事馆是一座学校。教学楼已经被炸毁,天空上的炸弹冲着一群奔逃的学生呼啸而去。
静止的画面突然动了一下。
飞机往前飞了一点,炸弹往那群学生的头顶又近了一些。那个捂住的小男孩抬起了手,似乎要抓住路过身边的大人的手。
混乱的画面里,混乱的人群中,一个穿着红色旗袍的女子抬起了头。在这昏暗的画面里,她的红色旗袍是那么的醒目,就像是一团燃烧的火焰。如果没有战争,她一定是一个活得很滋润的女人,抽大重九香烟,在戏园子里喝茶看戏,与几个富太太搓麻将。可是在这画面里,她只是一个逃命的女人,等待她的不知道是一颗炸弹,还是饥寒交迫的逃亡的日子。
这是日本轰炸山城的历史画面,却没想到以这种方式呈现眼前。
宁涛的怒火疯狂的燃烧了起来,恨不得跳上那架轰炸机,将那个飞行员从驾驶室里揪出来,扔到螺旋桨上去绞成肉酱!
却也是这份怒火让他意识到了什么,他跟着将那颗残版寻祖丹塞进了小瓷瓶中,然后塞上了瓶塞。气味消失,不再接触,他的愤怒快速减弱,紧接着眼前的战斗机消失了,下面的一片片吊脚楼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高楼大厦,繁华的街道。
宁涛将小瓷瓶放进了小药箱之中,虽然看不见那段湮灭在时光之中的历史画面了,可那个穿着红色旗袍的女人却又莫名其妙的浮现在了脑海之中。
“等等……”宁涛突然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很不对劲!
画面没有颤动之前,他根本就没有看见那个穿着红色旗袍的女人,可是颤动一下之后就出现了。
宁涛心中一片惊讶和困惑,“画面一动她就出现了,她是从某个建筑里跑出来的,还是我之前没有注意到她?”
这样的困惑显然是找不到答案的。
宁涛闭上了眼睛,努力回想她的样子。他好像又回到了天空中,回到了那炮火纷飞的历史时空里,居高临下的看着惨痛的画面。居高临下的视角,地面的一切在他的脑海里快速重建,但没法达到刚才的效果,别的东西都很模糊,可唯独那个穿着红色旗袍的女人非常清晰。
他看见了她,看见了她的脸庞。
可也就在看清楚她的脸庞的那一刹那间,他的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扎了一下,随即便是一片难以形容的惊骇感受!
她的脸清丽脱俗,嘴角带着一丝微笑,那笑容如黎明破晓前的第一缕曙光。
她那一双仰望天空的眼睛,惨绿如千年无波的古潭!
她是妖!
她在这战火纷飞的历史时空里笑,仰望天空的双眼就像是只为看他一眼!突然相间,开笑颜!
宁涛睁开了眼睛,迫不及待的将刚刚装进小瓷瓶的残版寻祖丹又倒在手心里,凑到鼻孔前深深的嗅了几下。
再次进入“药物过敏”的状态,一副新的画面又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
他看到的是一片连绵起伏的大山,茂密的原始森林覆盖了这里的一切。一条弯弯的山路上,一个剃了头,留着辫子的男子牵着一头牛一动不动的走在山路上。
那男子的发型,还有他身上的衣服显然是清朝时期的人物。
宁涛又试了一次,同一个地方,他又看到了一队骑马的明朝骑兵,仍然没有看见那个穿着红色旗袍的女子。这接连三次的实验让他搞懂了一件事,那就是即便是同一个地方,它经历的历史时期都是几千年,几万年,甚至是几十亿年,在残版寻祖丹的“药物过敏”的反应下,他每一次看到的东西都不会是一样的。
那个穿着红色旗袍的女人或许永远都不会在出现了,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可能从几十亿年的历史长河中找到她,那比大海捞针还要困难。
宁涛放弃了,他将那颗残版寻祖丹放回了小瓷瓶之中,可他还是控制不住去要去想那个女人,“她究竟是谁,她笑容,她的笑容……她是在看我吗?”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宁涛转身,他看到一个机车男正从楼梯间里走出来,是殷墨蓝。
“我就知道你会来这里看看。”殷墨蓝向宁涛走来,“不过不用了,武田信介回日本了,武田玉夫去了望京,至于那个克罗亚瑟,他去了俄罗斯。”
宁涛沉默了一下才说道:“昨晚他们的行动失败了,两个杀手也都死了,他们担心我报复,逃走是很正常的,可是……”
殷墨蓝看着宁涛,很认真的样子,“可是什么?”
宁涛说道:“昨晚你把那个杀手扔在那里喂蛇就算了,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殷墨蓝也沉默了一下才说道:“我的手机没电了,昨天晚上又没有充电,所以我亲自过来跟你说。你不能怪我,我们以前玩的都是飞鸽传书。”
宁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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