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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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八章==

市舶司对商镇上的铺子进行了统计,一共有三百多个大小不等的商铺。

对这些商铺,他们进行了分批博卖。

关于铺子的位置以及大小,都印在纸上刊发了出去,有意者均可入场进行博买。每天进行四场,上午下午各两场,每场博卖二十个,三百多个商铺将会在五天全部博卖掉。

为了防止有人入场滥竽充数,凡进入市舶司进行博买的商人都需缴纳十两的入场费。所有人均可叫价,但若是虚叫——没人敢虚叫,这可是朝廷的地方。

第一场博买在巳时开始,地点位于商镇中一处叫做博买场的地方。

今日博卖的是位于镇中心大街上的几处铺子,以及另外几处稍微偏一些的地方。方位大小皆是不同,有好有坏。

之所以会如此,也是为了防止好的都被卖掉,剩下一些不好的勾引不起人们的兴趣。

此时博买场中,一楼和二楼总共加起来有五百多座,座无虚席。

正中的一处高台上,谢三一身副提举官袍立于之上,其身后摆着一块偌大的看板,上面挂着一个放大了的方位图。

“为了庆贺开阜大吉,这头场的开门红自然不能随便滥竽充数,这处位于中心大街的铺子,长宽皆是五丈,四四方方,中正平稳,正对着市舶司衙门。地方不用说,风水自然也不用说,不可多得。底价两千两起,每次益价不得低于五百两,未三唱,可益价,三唱未竞,益价不犯。”

说到这里,谢三笑了笑道:“诸位是不是很诧异底价竟如此之底?提举大人说了,开门红当讨个喜庆,所以特意低价博卖。这场之后底价将会涨至五千,还望各位万万莫错过机会。”

随着一声铜锣声响,市舶司第一次对博卖正式开始了。

很快就有人尝试地叫了价:“二百五十八号,二千五百两。”

“三千两!”声音还未落,此人又道:“一百二十五号,三千两。”

谢三身边一个手持铜锣的小吏,一面敲响铜锣,一面报道:“一百二十五号,三千两。”

“三百八十七号,四千两。”

……

经过了一番试探性报价,这处商铺已经被喊到一万一千两。

就在这时,一个略微有些低哑的声音蓦地响起:“五十七号,五万两!”

五万两对一万一千两,等于翻了五倍,一下子被喊到这么高,场上当即响起嗡嗡的议论声。

也有不少人顺着方才那声音看过去,就见一个十分年轻男子坐在那处。看其样貌也算是一派俊美,风流倜傥,也不知是哪家不懂事的后辈,竟如此玩笑。

且此人极为落落大方,见众人看过来,反倒微笑着对大家虚拱了拱手。

想出风头也不是这般出的!

正在众人俱是这么想时,突然听到一阵清脆的响锣声。

“五十七号,五万两第三次!得!”

一片哗然之声,谁都没想到第一个铺子竟是这么就卖了出去。

*

下面一片嘈杂之声,位于二楼的一处雅间里。

钦差白皙的脸却有些兴奋的潮红,对薛庭儴道:“薛大人好手段,这一个铺子竟能卖到五万两!”

薛庭儴微笑着道:“天使,此人不过是投机。若不是此人故意拉高价钱,这铺子大概能卖到七万两左右。”

都是人精,自然明白薛庭儴所言的意思。

本来是两千两,被叫到一万一千两,等于是翻了六倍。突然一下子又翻了五倍,竟达到五万两之巨。银子都不是大河里飘来的,旁人没有心理准备,自然会犹豫,可不就是让人得逞了。

“这人真是狡诈,竟凭空省了两万两银子。”钦差怒道,好像这省的是他的银子也似。

薛庭儴瞥了那下面的俊美男子一眼,暗暗藏住嘴边的浅笑。

*

另一头,招儿被人带着下去进行交接手续。

待薛青槐将银子运了来,交给市舶司的人清点后,便换来了一张盖有市舶司大印的房契。

两人一同出了博买场,薛青槐忍不住有些肉疼道:“招儿,这铺子未免有些太贵了。这五万两若是搁在外头,五十个商铺也能买,放在这里却只能买一处。”

经过这些年的历练,薛青槐早已一改之前还在余庆村时的模样,他穿着一身暗青色的缎面直裰,头戴方巾,留了些短须,面容比以往更显沉稳,哪里还看得出是当初那个担着货走街串巷的泥腿子。

而那方才拔了头筹的俊美男子,自是不用说,正是招儿。

闻言,她哂笑一下,道:“四叔,这个价钱不贵,不信您等着看,后面那些铺子均不会低于此价,且地段位置都不如咱们买下的这个好。”

“我当然知道不贵,这地方是不能跟外头比的,我就是觉得庭儴如今都当了大官,管着这市舶司,咱们用铺子还得花钱与他买,有点……”有点心疼银子。

千里为官只为财,家里若是有人当了官,亲人族人都是能沾得些许便宜的,这是时下人惯常的思想。哪怕没有便宜可占,若是家里出了个官,在外头与人起了纷争,报上一句我家谁谁谁官拜什么,也足够吓退对方。

银子有多么难赚,这些年薛青槐深有体会,别看他们来钱容易,可平时在外头风尘仆仆吃灰的时候,也是极为受罪的。所以明明可以行个方便,偏偏要花五万两巨银去买,薛青槐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四叔,你可不能这么想。我们没有背景,庭儴为官举步维艰,如今这双屿岛多少双眼睛看着,可不能给庭儴添麻烦。这事是我专门要求的,做人做事当堂堂正正,经得起挑拣,若是有人故意想找茬,我们也不怕他们找茬。”

薛青槐长出一口气,感叹道:“这道理四叔当然明白,咱们出来的时候,老族长也交代过,万万不能给庭儴脸上抹黑。招儿你说的对,咱薛家的人做事就当堂堂正正,不给人挑拣的机会。”

招儿突然停了脚步,薛青槐回过神来,问:“招儿怎么不走了?”

问着的同时,他顺着招儿的目光看去,就见有十多个伙计模样的人,从一辆货车上正往下搬箱子。看似不大的箱子,竟得数人去抬。薛青槐当下领会这是里面的人博买到了铺子,正往里送银子进行交接。

就好像他方才就是专门送银子来着。

“四叔,这银子大抵不太好运吧。”招儿问道。

“可不是!”不提这事还好,一提到薛青槐就满腹牢骚,他日里就管着定海这边的进出货交易,银子也是从他手里进出,其中详细自然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定海没有票号,这里交易又只要现银,这五万两银子还是我去宁波府兑来,又让人运了过来。银子不同其他,此物极重,市舶司也是,为何竟不收银票。”

别看薛青槐这么说,他又怎么会不知市舶司为何不收银票。

定海这里以前都是做走私交易,暗门子的买卖,自然不可能用银票交易,都是真金白银,银货两讫。而自打定海建立市舶司以来,因为太仓促,自然还按照以前的套路来,所以这次市舶司交易也是只收现银的。

别看说一句只收现银简单,可对于卖物卖物的人却极为麻烦。来此地交易得从外面带来银子,赚了银子得往回运,人力物力以及路上的安全都要操心。

就好像泰隆商行现在,就专门联合了毛八斗的姐夫周郴,组建了一家镖行。寻常但凡运送货物及银子,都是由镖行出面护送的。

招儿当然也知道这件事,只是平时只当时惯例,也没有注意这些,今日却是心有所感。

“招儿怎么了?这事你不是知道,怎么问起这个来了?”

招儿微晃了下头,道:“没啥四叔,我就是有一个想法。不过这想法还得回去和庭儴商量,就先不说了。”

薛青槐也并未多想,点点头,两人便往刚买的那处铺子走去。

*

薛庭儴所言并没有错,果然之后的铺子,每个价钱都不低于五万两,且位置和面积还不如第一个。

让错失了第一场的诸多商人们,都是后悔不已,连连感叹自己为何要犹豫那么一下。

而上午这一场,市舶司共计收入近一百五十万两白银,这些铺子的价格不等,但绝对没有低于第一个的价过。最高一处铺子,竟卖到九万三千两,下面的一众商人都抢红眼了,看得上面的钦差也是浑身直冒汗,感同身受。

他的激动当然不止是现场气氛,还是因为这些银子都是嘉成帝的。他这次被陛下委以重任,出使定海为钦差,这是司礼监的面子,也是陛下给的面子,若是能带着这么些银子回去,那功劳可就大了。

“薛大人,你差事办得很好,咱家这趟回去定然帮你在陛下面前请功。”

薛庭儴含笑道:“那就多谢天使了。其实下官也是为了朝廷着想,此地不用说,日后定能为我大昌广纳商税,那些商人们知晓利弊,必然不会吝啬这些。这定海镇共计有三百五十余处商铺,以后再不增建,错过这里可就没下家了。

“当然,人家既能付出这么些银子,作为开阜的朝廷必然要保其太平。所以还请天使这趟归朝后,能如实将下官的难处禀于陛下,组建浙江水师迫在眉睫,实在不容耽搁。只凭这一处,我大昌日后再不用为国库虚空发愁,而那远在辽东的鞑虏又何愁不可驱除。”

钦差比出一个大拇指:“薛大人乃是栋梁,咱家这趟回去必然如实相报。说起来薛大人也与我司礼监是老熟人,顺喜那小子就是干爹他老人家特意派来的。薛大人简在帝心,我司礼监也只忠于陛下,我们携手共进,为陛下办差,至于那些……”他顿了一下,没有明言:“自是不用惧他们。”

薛庭儴目光闪了闪,笑道:“万万没想到天使竟是司礼监的人,想当初下官在内阁当值之时,可没少往司礼监跑,如此一来下官可就放心了,也不用再说些客套赘言。”

“那还叫咱家天使?咱家入了宫,就没有俗名了,得干爹赏了个名字叫安顺,你就叫我安公公吧。”钦差笑眯眯的道。

薛庭儴也就凑趣道:“那下官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安公公。”

有了这么一层心照不宣,之后两人相谈甚欢,关系融洽。

*

就在薛庭儴和安顺谈笑风生之际,邵开等人已经坐着船返回定海了。

为了市舶司开阜一事,已经耽误数日,这些官员们哪个不是事务繁忙,所以之前双屿岛上的市舶司开阜仪式举行完毕,这些人便俱都告了辞。

这些人分坐数艘海船,其中最大的一艘上坐着邵开、严忠及李宏等人。

邵开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其他人也没好到哪儿去。

“那就真坐视他们上书组建水师?”

邵开斜了严忠一眼,皮笑肉不笑:“不坐视看着,还能如何?想抓别人的把柄没抓到,如今反倒让人设个套将我们都圈了进去。经之前那事,你等吓得屁滚尿流,别人上书,你等敢反驳,也不怕贻笑大方!”

这话自然不是说严忠的,而是说立在一旁的数名官员。但提到屁滚尿流,还属李宏了。

李宏脸涨得通红,发作道:“邵总督,本官乃是朝廷钦派的巡按御史,你如此侮辱本官……”

严忠打断道:“你哪知耳朵听总督大人侮辱你了,不过是就事论事。”

“行了,这当头就别起内讧了。”旁边一名官员道。

“窦准和叶莒回去后肯定是要上书,那钦差乃是司礼监的人,司礼监日里只会与我们为难,可别指望着他们向着我们说话。反正这事已至此,咱们回去后就各自往京里递信,至于接下来如何,也不是我等能做主的。”邵开道。

“那就也只能这样了。”下面数名官员面面相觑一番,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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