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买的是动车票,从他们这边坐车去B城,动车的话只要不到三小时,虽然比飞机要多一个小时,但在陆地上总归比在天上安全。其实他一开始是准备买飞机票的,毕竟时间宝贵,但见慕楠不愿意坐飞机,那就换成动车吧,也不是多大的事。
慕楠是真不愿意坐飞机,上一世就有飞机爆炸过,他也不知道是不是高温导致的,那时候很多汽车自燃,公交爆炸,都是高温导致的,在天气甚至还没热到人完全不能出门的时候,飞机也爆炸过。所以就算现在温度还算正常,他也不敢坐飞机。
两人都没带什么行李,秦淮就背了一个包,包里面放了两瓶水和充电器,东西少,过安检也算省事,因为卡着时间,动车也幸运的没晚点,所以在候车室待了没一会儿就上车了。
现在国家刚解禁,加上又不是什么年节的,所以出行的人不算多,感觉大半都是别的地区出差或者工作,被困了几个月,于是一解禁就想要回去看看家人的。
慕楠坐在靠窗的地方,秦淮坐在过道边,跟他隔了一个过道的是个中年男人,怀里一直抱着一个黑色的包,但看黑包印出的轮廓,还有郑重抱在怀里的姿势,以及脸上明显还没从逝去亲人的悲痛中走出来的神态,慕楠觉得那有可能是一个骨灰盒。
不过慕楠也没有多看,雾霾刚散,不容易的人太多了。
很快动车启动,慕楠看着外面不断倒退的风景,虽然重生三个月他为了能用最少的钱买到最多的物资,跑了不少的地方,但距离像现在这样可以安安静静,放空自己不去做谋算,不去做计划的看看风景,已经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上一世离开他所在的城市,还是高三去参加比赛的时候。以后这样的风景,应该不会再有了吧。
不等他发出更多的感叹,一只干燥而温暖的大手摸到了他的脸上,微微一个用力,将他坐直的脑袋压在了旁边的肩膀上。秦淮微微低头,虽然只看到一个帽檐,但还是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来:“睡会儿,早上起那么早。”
慕楠也没挣扎,给自己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在秦淮的肩膀上闭上了眼睛。他没觉得自己会睡着,虽然小时候他的确有一上车就爱睡觉的习惯,但后来这习惯就慢慢戒掉了,哪怕他闭着眼,耳机里放着舒缓的音乐,他也再没有在任何行驶中的车辆上睡着过。
不过这份被戒掉的习惯,随着秦淮的回来,好像瞬间破功,慕楠睡的简直就差流口水了,直到被一阵剧烈而激动的冲突声吵醒。
他一动,秦淮就直接站了起来,整个人挡在了他的面前,睡迷糊的慕楠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看到之前坐在过道旁边的中年人死死掐着一个男生的脖子,不少人正在拉劝,但车厢的过道就那么一点空间,人一挤,揪扯的两人更加难分开了。
秦淮站在自己的位子上没有动,慕楠的脑袋从他身后伸出来,也被他一把推了回去:“后面呆着去,别凑热闹。”
那中年男人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激动的双眼猩红,掐着男生的脖子简直下了死力气,那个男生拼了命的挣扎,但因为他本身就是坐在里侧,现在外面被掐着他的男人挡住了,别人只能从男人的后背拉扯,加上过道狭窄,两三个人甚至一时间完全拉不开这个发狂的中年男人。
列车员很快就赶了过来,让一些看热闹的全都散开,又连忙请了两个看起来比较强壮的帮忙一起将发狂的中年男人给拉开,三人左右开弓,很是费了一番力气,才终于将中年男人从座位上拖出来,旁边的人连忙上前努力掰开男人掐着男生的手。
而中年男人还在奋力挣扎,试图再次掐上去,嘴里还咒骂着:“畜生!我掐死你这个小畜生!有人生没人养,这么恶毒你是死了全家吗!”
被掐的男生已经发不出一点声音了,脸色苍白,不知道是不是脖子被掐的太狠了,还是受到了过度的惊吓,倒在地上起都起不来,还连连作呕,却又吐不出来,而他的裤|裆已经湿了,因为穿着卡其色的五分裤,所以湿的那片相当明显。
慕楠有注意到,之前中年男人一直放在身上的黑色背包此刻落在地上,背包不知道怎么开了,露出里面白玉色的盒子还有一截黄布,看盒子的大小和雕刻,很明显就是之前他猜测的骨灰盒。
很快发狂的中年人被几个男人压制着拖出了这一节包厢,后面赶来的几个列车员将男生从地上扶了起来,其中一人还将地上装着骨灰盒的背包捡了起来,又让那些站起来看热闹的人全都坐下,不要围拢聚集。
秦淮也是站着的,不过他站着可不是为了看热闹,而是挡在前面,怕那群拉扯的人推搡间误伤了他身后的无辜,这会儿闹事的人被拖了出去,他自然也就坐下了。
他一坐下,慕楠就好奇的扒着问:“这是怎么了?怎么就打起来了?那个男生快要被掐死了。”
秦淮道:“他活该。”
因为就坐他旁边过道,秦淮也没有上车睡觉的习惯,所以一直清醒的刷着手机,处理一下仓库的接洽,还有酒店的入住,旁边发生的事情,他也算是从头看到尾了。
动车的座位空间比较小,坐里面的进出必须要坐在外面的避让一点,刚才那个坐里面的男生出来上洗手间,上完洗手间回到座位的时候,中年人微微侧身避让,结果他身上挂着的耳机线勾住了中年男人的背包拉链,差点因为男生的拉扯而摔了背包,男人也没说什么,而是紧张的打开背包查看,而里面的骨灰盒是贴有黑白照片的那种。
那个打扮的很潮,脖子上还挂着耳机的男生一见到中年人背包里的东西,也不知道是惊了一下还是嫌晦气,突然就动手推了中年人一下,嘴里还骂道:“卧槽,你特么带个死人盒上车。”
大概是没想到男生会突然动手推他,加上骨灰盒本身就有点重,他一只手抱着,一只手在开包做着检查,被这么一推,一下子没护住,整个包都摔在了地上,里面的骨灰盒也倒了下来,盖子被摔开了,甚至装裹着骨灰的黄布也被从盒子里摔出了一个角,万幸的是里面的骨灰并没有撒漏出来。
而那个男生一点都没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什么错,还在不停的咒骂,说什么带着个死人,也不嫌不吉利,带着这种东西就不要上公共交通,一叠声的晦气卧|槽|特|娘的之类的话。
再然后就是中年人发狂,先是狠狠一巴掌抽打在了那个男生的脸上,在男生试图回击的时候,更是毫不客气的掐住了他的脖子。其他人被这一番变故惊了,然后连忙上前来拉扯,后面就是慕楠被吵醒看到的那些了。
听到秦淮的解释,慕楠也一脸无语:“啧,这种人真的是被打死都是活该。”
车厢里的其他人也在讨论这事,不过大部分都是说那个男生活该,这就是家庭教育没教好,那就只能经历社会的毒打。估计那男生也是家庭条件很好,被骄纵惯了的,不说要多懂事吧,稍微晓得点事,能基本的做个人,都不会做出摔人家骨灰盒的举动。尤其是大疫情刚结束,这死了多少人啊,有些死在异地他乡的,不这样带回去还能怎么带回去,并不是人人都有钱可以包车的。
动车中途靠站停了十五分钟的车,慕楠从窗户看到那个中年人和年轻的男生被列车员带下了车,黑色的包又回到了中年男人的手中,男人红着眼,神色带了些麻木,紧紧的抱着包任由人带着走。而那个男生完全是被两个工作人员一左一右搀扶着离开的,估计差点被掐死已经吓软了他的腿。
一直到目的地,路上都没再出什么事,一下车,一股热浪扑面而来,正中午的时间,外面的太阳大到无法久待,所以秦淮直接带着慕楠先去了酒店,酒店房间的空调已经被提前打开,但慕楠还是先冲了一个澡,这才稍微缓解了一点身上的热气。
等秦淮洗完澡出来,慕楠点的午餐正好被送来,他以为时间很赶,所以边吃边问道:“我们是直接去收货吗?能直接全部装了带走吗?”
秦淮怕他噎着,连忙道:“不急,下午先睡一下,差不多四五点的时候先去仓库那边看看,就算是去收货,那也是晚上去,不急这一下的。”
听到不是马上就要赶忙出门,慕楠这才放慢了吃东西的速度:“那这次回来,是不是还要去一趟公司啊?”
秦淮点头:“要去一下,有些转让文件还要签字才能生效。”
慕楠哦了一声,看了秦淮一眼:“那会见到江轩吗?”他到现在还对江轩骗他这件事耿耿于怀。
耿耿于怀的并不只是这一次,还有上一世。
雾霾之后恢复了一段时间的秩序,因为整个雾霾期间他被关在家里,自然也试图想要联系上秦淮,可是以前有过的校友群里,没人知道秦淮的消息,一直到雾霾散掉了,他都没能联系上,等后来可以解禁出门后,他第一时间就是冲去了江轩的家,通过江轩的父母拿到了江轩的电话,结果打过去,他才刚报了自己的名字,还没等他问秦淮,那边就一句我很忙挂掉了电话,再之后,那电话就打不通了。
江轩是他唯一知道的,有可能找到秦淮的人,因为他跟秦淮的其他同学更没有半点交集,唯一有交集的只有江轩,而且当年秦淮走的时候还说过,让他如果有事就去找江轩,就是因为这句话,他才觉得江轩是能联系上秦淮的。
电话打不通,他从江轩父母那儿得知了江轩所在的公司,于是他立刻找了过去,当时天气已经很热了,可是这是他唯一有可能找到秦淮的办法,所以再热他都找了过去。没想到公司是找到了,但据说江轩在雾霾之前都已经辞职了,辞职大半年了。
最后一点找到秦淮的可能也断掉了,回来的路上甚至热中暑进了医院,幸好他是倒在公交车上,没有直接倒在地上,那时候倒在地上的人,直接被烫掉了一层皮。
因此当这一世再次联系上江轩,从江轩那儿知道他跟秦淮断了联系,慕楠也没有想过再去找他确认,他觉得江轩可能真的不知道吧,上一世他报了自己的名字,而且还是疫情刚过,如果江轩知道秦淮在哪儿,怎么可能那么冷漠的挂掉电话。
没想到,江轩会骗他,可是他想不明白江轩为什么要骗他,这骗了他又能有什么好处呢。
秦淮自然不知道还有上一世的事,以为慕楠是惦记这次江轩骗他的事,于是道:“如果他还在公司,那有可能见到,是要哥打他一顿,帮你出气吗?”
慕楠摇头:“我就是好奇,江轩为什么要骗我。”
秦淮眼眸微垂,随即笑了笑:“可能他有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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