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七娘的表达能力非常强,很快把前后事情解释了个清楚。
张总督其实不是完全不知道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毕竟孙博然要调人,下面不可能不知会他。
但前后经过的一些细节,他的确就没有听过了。
他听得皱起了眉,问道:“那个主犯和尚,到现在还没有抓回来?”
“没有。”孙博然一直在跟踪这件事情,回答得很快,“不过衙门抓紧审讯了他的同伙,说法跟他相当一致。他们的确是收钱办事,并不知道主使者的身份。唯一可以作为证物的纸条,也被水完全泡坏,完全看不清上面的内容。”
张总督紧紧皱着眉毛,很不高兴。虽然本地治安并不归他直管,但治下发生这样的事情,还是很让他恼火。
“不能修吗?我有一幅画卷曾误被水浸,后来请了一位上等画匠修复如初,几乎看不出端倪。”张总督皱眉问。
“这种事情,我们当然是考虑过的。但是能否修复要看纸张本身损毁的程度,那张纸几乎被泡成了纸浆,几乎不可能修复。”孙博然说。
“几乎?那就是还有机会?”张总督机敏地问。
“除非有一个人出手。不过那人已经消失在世间很长时间了。”孙博然说。
许问安静的坐在椅子上,周围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但他莫明其妙地,就是觉得孙博然向自己这边投来了一眼。
他摸摸自己的胸口。之前他找孙博然把那张纸条要过来了,现在放在一个盒子里,以特制的凝胶保存着,使其尽可能久地维持原态。
回头,他可以……
他正在想,突然有人急匆匆地跑过来,大声说:“李四回来了!”
一阵乱七八糟的声音,片刻后,一个人被扶了进来,喘着气说:“我赶到朱壁山,郝神医的确已经回来了,但屋子是空着的。他门口有个小孩,是他小徒弟,说他出门访友,不知道上哪里去了!”
许问听见他是一个人回来的,心里就已经有了一些计较,现在一听,果然如此。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平静地想,看来只有尽快找到球球,赶回自己的世界了。
这会儿整个屋子里,他这个当事人算是最平静的一个了。周围瞬间一片嘈杂,几乎所有人都在说话。
武七娘在盘问李四,郝神医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离开前是不是接到了什么信笺,有什么迹象。
李四能在这时候被她派出去,办事干练那是不用说的,这些问题他竟然全部都能回答,一一道来,说得非常清楚。
郝神医今天才走,不可能走得太远,应该还在林萝府内。
孙博然问张总督,能不能派更多人去查,把郝神医给搜出来。
江望枫琢磨了半天,去问他爹,有没有可能那个小徒弟其实就是郝神医,医术太精返老还童了,才到家不想出来看病所以找了个托辞。
江月白跟着琢磨了一下,竟然说有点道理,过去问武七娘能不能派人去把这小孩带过来看看。
武七娘骂他跟着儿子瞎闹,江望枫信口胡说他竟然还信。结果一转眼,真的叫了人来,让他再去朱壁山看看。
周围闹腾腾的,每个人的话都清晰地传进了许问的耳中,他几乎可以猜到这些人说话时脸上的表情。
不知不觉中,许问嘴角上挑,笑意浮了上来。
“你怎么回事?眼睛都瞎了还搁这儿笑,是不是笑我刚才说的话?我是觉得有可能嘛……话本子里都这么写!”江望枫哼哼唧唧,对许问的态度很是不满。
“江望枫!你瞎说个啥呢!”武七娘怒吼,接着传来江望枫的痛呼声,明显是被揍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许问笑了起来,听着声音,把江望枫拉到自己旁边。
“我就是觉得,这么多人都在为我打算,想着怎么治好我的眼睛,感觉挺高兴的。”许问笑着说,真心实意。
周围突然就安静了下来,没一个人说话,只能听见人的呼吸声。
过了好一会儿,张总督突然道:“嗯,我去派人,先从城东开始,挨家挨户地问,看郝神医到哪里去了。”
朱壁山在林萝湖另一侧,靠近城东。而且他说得很明白,这只是一个开始,城东没找到的话,还要往别的地方去的。
“唉。”江望枫被许问拉过来,免了他娘接下来的追击。这时他小小声音地在许问耳朵旁边叹气。
“怎么?”许问问。
“你刚才这意思……其实你师父对你很不好吧?”江望枫说。
“啊?”许问完全不知道他怎么会做出这样的推测,险些一个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的三连出来了。
“不然怎么会人家对你稍微好一点儿,你就这么感动了。”江望枫已经被自己说服了,叹着气安慰许问,还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我没那个意思你别乱想!”许问被他惊了一头的冷汗。
这话要是被连天青听见了,那可就大发了!
“哦?他师父对他不好?”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突然传了进来。
这人来得非常快,刚开口的时候距离还很远,只一会儿,就来到了非常近的范围里。
声音很轻,低沉中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淡漠,就像一根柔柔的绵针一样,瞬间刺破了周围的嘈杂,进入到许问的耳朵里。
这声音非常熟悉,许问在听见它的第一刻就站了起来,有点不敢相信。
师父?连天青?
这是真的吗?
连天青来了?
连天青会来林萝?
足足两年时间,许问没见过他离开小横村一步。据说在此之前的五年,他也维持着这种足不出户的日子。
他怎么突然来了林萝?
“小许!”又一个声音,清清亮亮,像水波一样荡漾着,一直漾进许问的心底。
紧接着,一道清风从外面吹进来,一团柔和的气流卷到他面前,停驻片刻后,温暖而柔软的手抚上了他的眼睛:“小许,乖,不疼不疼。”
“林林!”许问下意识地抓住那只手,下意识地叫出了那个名字。
“哎!”连林林清脆地回答,不像平时那么快活,但仍然带着她特有的爽利劲儿。
许问自从看不见以来,一直表现得很平静也很淡定,但就这么一会儿,突然开始遗憾了起来。
“你今天扎着什么辫儿?”许问突然问。
“马尾啊,你不说我扎马尾好看吗?”连林林动了一下,感觉像是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对,扎马尾好看。”许问肯定地说。
“嗯,那就听你的!”连林林干脆地说。
“嗯!”许问笑了。
“行了,可以松手了。”连天青冷淡地说。
以他的个性,能容忍许问拉连林林的手拉这么久,已经是看在他身体的份上了。
许问如梦初醒,连忙松手,一边孙博然突然问道:“这位是……”
连天青并不理会,还打断了许问的正要出口的介绍。
“你眼睛不好使了?我带了一个朋友过来,让他给你看看。”连天青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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