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隔几天,方幸珝再一次来到了唐誉的咨询室。上一次咨询结束时,他对方幸珝说:“下次有别的问题想问,再来。”
所以方幸珝坐下就问:“我老睡不着,你有办法让我不失眠吗?”
没办法,睡不着觉的时候,□□和暴食暴吐是她最有效的解压方法。刚答应了小孩不吐了,怎么说也不该太快反悔,只得来专业人士这里寻求解决失眠的办法。
他问:“你知道自己为什么失眠吗?”
方幸珝眼梢吊起:“要是知道,我就不会来找你了。”
“那我们一起来找找答案,怎么样?”唐誉微微笑,他唇峰饱满,这张精致近妖的脸竟笑出一丝佛性。
方幸珝直勾勾盯着他,轻声道:“这么麻烦么,想睡个觉而已。”
他还是笑意温然,不起波澜:“那试试。”
“哦?”
唐誉带她到放松室,这里墙面的白色色块比咨询室多一些,沙发换成了几张按摩椅。
“这是减压舱。”唐誉调节着控制板,简单介绍道。
方幸珝脱鞋坐进去,椅子缓缓放倒到半躺状态,托着她肩颈腰臀的部位调节到最适宜角度,头舱盖降下,罩住她半个脑袋。
“平时睡觉对光线有要求吗?”唐誉问。
“全黑。”
“哦,那就不拉窗帘了。”
窗外是下午一点多的太阳,正是金光灿灿。
方幸珝:“……”
接着,舒缓的音乐响起,减压舱从四面八方释放能量,温度、气味、震动、音乐、光线,她五感中的四感都在运作。
她冷眼问:“这样行不行的?”
“不知道,就试试。”他说得很诚实。
“……”
“不行就算是我的责任。”他在对面坐下,低声道,“闭眼吧,就当休息会儿。”
“……”方幸珝无言,闭上眼睛。
“调整一下呼吸。用鼻腔缓慢吸气,跟着我默数,1、2、3……7。现在,屏住呼吸,2、3、4……9。好,现在开始用嘴巴慢慢吐气,1、2、3……8。你觉得非常放松,再来一遍。吸气……”当视觉关闭,更觉得他的声线平成一条直线,跟念经似的。
不知听他数了多少遍,方幸珝意识开始放空……
等她清醒过来,唐誉还是温温然微笑着坐在她对面,好像也才过了几分钟,但她明显感觉自己精神饱满了许多。
唐誉说:“刚好,离时间结束还差几分钟。”
方幸珝扫一眼时间,轻声自语:“我在半个小时内入睡了。”
“对的,说明这个方法对你有效,所以你不必感到睡不着觉压力很大。心理问题需要向内探索,对自己越了解,自我掌控的能力也就越强,到时很多问题可以迎刃而解。比起帮你解决问题,我能做的更多的是帮你认识自己。”
听完唐誉这一番话,方幸珝再看他,都觉得他有点慈眉善目的了。
她坦然一笑:“以往听到这些,我只觉得是唬人的话术。现在倒是有所改观了。那下次就试试吧,你说的向内探索。”
“好。”唐誉抬手看时间,“那这次我们的咨询,就到这里。”
方幸珝走到门口,忽然回头,盯着唐誉架在脸上的厚重眼镜。
“唐先生,那你觉得,你完全了解自己,完全能掌控自己了吗?”
他视线蓦地一垂,复又抬起,仍旧微微笑道:“认知不停发展,自我探索也是终身的功课。”
方幸珝点头:“下次见。”
……
秋雨如霜。
晚自习放学时间,学生们从教学楼鱼贯而出。岳辰和岳琦忘记带伞,此刻套上卫衣的帽子,插兜小跑向校门口的公车站,一路溅起的小水花弄脏了他们的鞋子。
公车亭下,两个高大帅气的男孩子让在旁等车的女同学们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岳琦抖着肩膀咕哝:“这鬼天气还真有点冷啊。”
这个小帅哥声音不咋好听啊。女同学心想。
“嗯。”岳辰敷衍地应了声,掏出纸巾蹲下擦鞋。他今天穿的是上次方幸珝给买的新鞋。
这个大帅哥有点龟毛啊。女同学又想。
没几分钟,三辆公车驶过,带走了其他人。
于是公车亭下只剩他们两个,一个哆哆嗦嗦,一个低头检查。
这会儿,一阵耳熟的喇叭声响起,岳辰和岳琦齐齐扭头,见辅道上一辆灰黑色的宝马X5缓缓驶来。
驾驶位降下车窗,露出了女人优越的侧脸。
“姐!”岳琦快乐大喊。
方幸珝手指一勾,都不用说话,两个小孩马上颠颠地爬上车。
“怎么回事啊你俩,低头丧气,霜打的茄子似的。期中考把你们打倒了?”她哼笑着问。
岳琦本来都忘了,他姐一提起,这两天试题的艰难又涌入脑海:“可不是!我市八校联考啊,你说学校之间的竞争,为什么要以牺牲学生的快乐为代价?”
“题目难度是比较大,但最终排名不一定会差。”岳辰在后排慢条斯理地整理头发和脸上的湿露,看起来十分淡定。
方幸珝瞥了眼后视镜,看到他那隐隐的小骄傲的神情,忍不住逗他:“看来辰哥这次考得不错嘛。”
他那老神在在的模样立即破功,手背抵着嘴巴笑了起来。他下意识看了看后视镜,撞到她视线后又马上移开,很不好意思的样子,眼睛更弯了。
岳琦幽幽说:“既然辰哥考这么好,怎么连请我打车都不愿意。”
岳辰笑完又恢复一本正经:“我现在都没怎么做兼职了,很穷的。”
岳小爷当然不爱坐公交车,他一般是这样的,月初生活费大把的时候无条件打车,岳辰蹭车;月中钱少了,就让岳辰平摊车费;到月末所剩无几,岳辰铁公鸡又不愿意请他打车,只好一起等公车。
方幸珝鄙夷道:“你妈私底下给你塞的零花钱呢,你每个月就几百块都省不下来?”
岳琦委屈:“从上次说我学习没有进步开始,我妈就再也没另给我钱!”
姐姐幸灾乐祸:“活该。”
很快到了家。
下车前,方幸珝吩咐岳辰:“你旁边那个盒子,帮我拿着。”
那是一个深蓝色的方形丝绒盒,岳辰抱在胸前比了比,从盒子质地到尺寸都可以预估,里面装的东西应该价值不菲。
不知又是谁给她送的礼物。想到这里,岳辰都不想说话了,进屋后闷闷不乐地把盒子递给她。
方幸珝眯了眯眼,没接。
“什么表情?让你帮拿个东西就这么不乐意?”
岳辰眼睛看地面:“没有,不是。”
哪里来的小脾气,方幸珝不惯着他。
她接着命令他:“给我打开。”
岳辰闷着头照做。甫一揭开盒盖,他的眼睛就被闪到了。
层峦叠嶂,群星环绕,黄的、橙的、玫红色的宝石紧密而有序地围绕着中心辐射开来,中心吊坠是由细钻镶成的朔月包裹着发蓝的圆形钻石。整条项链众星拱月,月拥蓝日,光华璀璨。
方幸珝低叹:“果然看多少遍都还是那么美,不枉我花了这么多钱。”
有人一秒变脸,立马抬头,眼睛眨眨,问她:“你自己买的?”
“不然呢?”方幸珝冷笑,“你能拿着它,是你的福气。”
岳辰很上道,乖巧微笑,恭敬地双手托举。
她满意接过,转身去找镜子了。
没一会儿,她出来展示。
“你俩看看,怎么样?”
岳辰明明已经知道项链很闪,可见她戴上,他觉得双目晕眩了。
方幸珝应该有一段时间没剪头发了,她头发又黑又亮,现在长出肩膀一点儿,自然形成微卷的态势,线条分明的轮廓所带来的冷感便被弱化。加之她解开了衬衫的两粒扣子……肩线、锁骨、肌肤、卷发,无处不慵懒,无处不妩媚。
岳琦也被惊艳到,他都暂停了宵夜的进食,吸着筷子,仔细观测。
“好漂亮!”
方幸珝赞许:“当然。”
“不过……”
方幸珝拧眉:“不过什么?”
岳小爷非常严谨:“姐你现在的肤色,不称这条项链啊,你得雪白雪白的,才能凸显它绚丽的色彩啊。”
方幸珝倏地冷脸:“岳辰你说。”
“好看,特别好看。”他目光笔直,湿润如今夜的雨。
方幸珝叹气。谁主观、谁客观,一眼便知。
岳琦批评岳辰:“辰哥,马屁也不是这么拍的,我们要诚实,要帮助姐姐走上美丽巅峰。”
岳辰盯他:“你说姐姐不够美。”
岳琦“啪”地放下筷子:“你污蔑我!”
两人正要激辩一番,却听方幸珝说:“岳琦,把岳辰外套脱了。”
岳琦、岳辰大惊失色。
“啧,脱外套不会啊?”
方幸珝失去耐心,亲自动手。
岳辰呆若木鸡且配合默契,双手举起,毛衫便轻易被她脱下。
他里面穿的白色短袖,在乳白色灯光的映衬下,在岳琦肤色的对比下,确实白白嫩嫩。
方幸珝微微俯身,把项链小心翼翼地给他戴上。
“平时打球还这么白呢,是不是擦防晒霜了?”她的气息在他颈边吹过,很轻,很痒。
他好像说了:“没有。”
但心跳轰鸣,他都不确定自己说没说出声。
戴好后,她回到他眼前端详,严肃道:“岳琦在审美这一点上确实随我。”
岳琦也托着下巴品鉴:“皮肤白的戴着果然好看啊。”他嘿嘿笑起来,“真的好闪啊,能不能让我也戴着感受一下,嘿嘿嘿。”
“呵呵呵。”方幸珝风一般迅速地把项链收走了。
岳琦鼻孔喷气:“哼!我就知道你偏心!”
趁岳琦不注意,岳辰侧了侧头,去嗅自己的肩颈。
好香。
古人说心荡神摇,不过如此吧。
作者有话要说:“心荡神摇”可查出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