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中,尚可感觉背部传来火辣辣的疼痛,似乎有人正在他的伤口上涂抹着什么。穆图的气息就在身边,一只大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头。
抹药的动作停止了,随即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我已经帮他上了药,接下来就看他自己的了。”
尚可认出说话的人就是狮族的巫医乔霍,不过他的话听起来似乎有点听天由命的意思。他很清楚自己的伤势,虽然严重,但基本都是外伤,只要好好敷药疗养,注意不要感染,以兽人的身体素质,痊愈是没有问题的。
“乔霍,务必治好他!”穆图语气强硬地命令。
乔霍冷冷道:“族长,我只是一名小小巫医,没有抗衡命运之神的力量。”
穆图没有说话,不过尚可能够感觉到他的怒火。
后背越来越疼,尚可坚持不住,再次陷入昏迷。
之后几天,尚可又断断续续地清醒过几次,但时间一次比一次短,伤势却越来越重,似乎已经开始溃烂。
尚可此时才意识到,巫医给他用的伤药可能有问题。他见过他给其他兽人治疗,虽然医术不高,但配制外伤药还是颇有经验的,没道理越治越严重。
又到了换药的时候,尚可很想阻止,但他浑身乏力,大脑昏沉,又没法说话,只能任由巫医在他身上涂涂抹抹。后背的伤口传来剧烈的疼痛,皮肉仿佛被人刮去一层,尚可忍不住轻微颤抖起来。
“亚努,很痛吗?”穆图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尚可努力抬了抬酸涩的眼睛,只能看到一张模糊的脸。耳朵嗡嗡作响,穆图冲着巫医发火的声音就像钟鼓一般敲击着他的大脑,让他的意识愈加模糊。
不行,他要想办法告诉穆图,药有问题。他已经完成了主线任务,又怎么甘心死在别人的算计中!
不过多时,房间中只剩下他一个人。他振作精神,艰难地将手指移到石床边,摸索着寻找尖锐的部分,然后在尖锐处来回磨蹭自己的手指,磨蹭一下,休息一会,接着继续,直到硬生生将伤口磨裂,流出鲜血。
这个过程,足足花了他半个多小时。
尚可抬起血肉模糊的手指,颤抖地在石床上画下一棵药草的形状,简单几笔,几乎用尽他所有力气。
刚刚画完,穆图便从屋外走出来。
尚可心中惊喜:穆图,快低头看看!
然而,穆图并没有听到他的呼喊,只看到他流血的手指,然后一屁股坐在石床上,将还未干涸的血迹蹭得一片模糊。
尚可忍不住流出眼泪,半个多小时的成果就这样功亏一篑。这恐怕是他最后的希望,再不换药,他可能撑不过明天。
“族长,我们要出发了。”外面传来兽人的喊声。
穆图心疼地抹去尚可眼角的眼泪,眉头深深蹙起,眼中充斥着忧虑和暴躁。
直到外面再次传来催促声,穆图这才放开那只重新止血的手,低头亲了亲他的脸,轻声说了一句:“等我回来。”然后缓缓站起身,迈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回头地往外走。
他不想离开,却又不得不离开。他们储藏的食物被雉狗烧毁了一半,必须尽快补充,否则这个寒季,不知道会有多少族人饿死。
床上的尚可,感觉穆图的气息逐渐远去,在心中发出无声的求助:穆图,不要走,不要走……
穆图脚步一顿,再次回头向尚可望去,心里升起强烈的不安,总觉得这一走就再也见不到他的狐狸了。
然而,身为狮王的责任,让他最终还是走出了尚可的房间,和其他战士一起,为全族的生存而忙碌。
尚可无力地闭上眼,最后一丝希望随着穆图的离开,彻底破灭……
穆图带着部落的战士,一路寻找猎物的踪迹。但是寒季来临,大部分动物都已经躲进了自己的巢穴,整整一个上午,他们只收获了一头野猪、三只野兔以及少量坚果。
“咦?族长,你受伤了?”正在休息时,一名兽人突然出声问道。
“什么?”穆图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那名兽人指着他的裤子说道:“你的裤子上有血迹。”
穆图扯过自己的裤子,果然看到右腿后侧沾了一片血迹。
他也没在意,随口道:“可能是在哪里不小心蹭到的吧,我没有受伤。”
正要放开,突然心中一动,又拽过来看了看。这片血迹的形状有些奇怪,看起来不像自然形成的。
穆图想了想,干脆用小刀将那片布料割下来,拿到眼前仔细查看。
其他兽人见状,都露出一脸囧色:要不要因为沾了一点血迹就把整块布料都割下来……
穆图摩挲布料上的血迹,虽然线条模糊了,但大致形状还能看出来,应该是一种植物的叶片。他猛然想起狐狸流血的手指和石床边缘的痕迹,当时没注意,现在想想,那可能不是普通的血迹,而是狐狸特意留给他的信息?这么看来,狐狸手指上的伤口恐怕也是他自己弄破的,只为画下这个图案。
想到这里,穆图脸色变得异常难看。狐狸不会说话,只能用这种方式与他交流,甚至不惜弄伤自己,他却完全没有留意。
狐狸当时流泪,不是因为伤口疼痛,而是因为他的疏忽大意。
穆图噌地一下站起身,大声道:“我先回部落了,你们继续狩猎!”
说完这句话,他便快速朝部落的方向奔去,一路风驰电掣,没有停歇。
“咦,刚才跑过去的是族长?”一名兽人看向那道已经远去的背影。
“好像是,他怎么提前回来了?”
“或许是发现了大群猎物,回来召集人手。”
兽人们一边修补破损的房屋,一边谈论着。
穆图冲进尚可房间,快步来到他的床边,低声唤道:“狐狸,我回来了,你想告诉我什么?”
石床边那片血迹已经糊成一团,还不如蹭到布料上的图案清晰。但即便如此,穆图也无法理解其中的含义。
尚可的睫毛颤动了几下,却没能睁开眼睛。
穆图轻轻握住他的手,再次问道:“亚努,你想告诉我什么?”
尚可已经没有力气回应,他的生命正在快速流失。
穆图感觉到他身体的冰冷,心中升起巨大的恐慌。他重新展开那块布料,仔细辨认上面的图案。
首先可以确定这是一片叶子,但是他为什么要画一片叶子,这片叶子有什么用吗?
穆图眼角余光突然瞥见尚可背上涂抹的绿色汁液,脑中灵光一闪:药草!狐狸给他画的是一种药草!
他记得自己受伤时,狐狸曾经亲自为他疗伤,当时他恢复得很快,还以为是自己伤得不重,如今想来,很有可能是狐狸给他配制的伤药效果很好。
对比记忆中的那种药草,确实与布料上的叶子十分相似。狐狸是想让他帮他换药!
巫医治疗了这么久,伤势不减反重,可见他使用的伤药很有问题,而他居然直到现在才发现异常,以至于耽误了尚可的治疗。穆图终于理解尚可的意思,但他此时已经危在旦夕。
他一边暗恨自己的愚蠢,一边杀气腾腾地朝外冲去。
他不是去找巫医的麻烦,而是去寻找这种药草。
狐狸,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尚可感觉自己的意识浮浮沉沉,不知身在何处。
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守默,你可是我的双修伴侣,不要懒懒散散的,总是输给你的师弟怎么行?】
【输赢不重要,只要开心就好。】
【输赢是不重要,但我不希望你受伤。如果让我发现有人在你身上留下哪怕一道伤痕,我就刮掉那人一层皮。】
【你太凶残了,说好的改邪归正呢?】
【我已经很正了,自从认识你,我就再也不曾伤过人命,所以你不要给我机会破戒,让我继续做个衣冠楚楚的正人君子。】
【哈哈哈,你好意思说自己是‘正人君子’,还‘衣冠楚楚’,我觉得‘衣冠禽兽’更贴切一些,哈哈哈……】
【别笑,你可记住了,不准受伤!】
【好啦,好啦……】
声音逐渐模糊,尚可的意识却逐渐清晰。
他缓缓睁开眼,首先看到脸旁的兽皮毯,然后是一头乱蓬蓬的金毛。
穆图正背靠在床边,低垂着脑袋,欢快地打着呼噜。
他竟然没死?尚可心中又是意外又是欣喜。看来穆图最后还是认出了那种药草,没让他活活被巫医治死。
后背一阵清凉,少了之前的灼痛感,尚可此时一身轻松。这种伤势对于其他人来说,或许是一种折磨,但对于早已习惯病痛的他而言,只要痛感稍稍减缓就是莫大的幸福。
穆图察觉到身边的动静,猛地睁开眼,见尚可醒来,惊喜地叫道:“你醒了!”
随即发现声音好像太大,立刻压下嗓子,小声问:“感觉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我给你准备了一盆细沙,如果想说什么,就画在沙盘里。”
尚可微微摇头,冲他弯起眼睛,露出一个仿若新生的笑容,眼中流转着晶莹的光华。
穆图莫名感觉心头一涩,掬起一束长发,凑在自己唇边,温柔而虔诚地落下一吻。
【附加任务1——确保这个寒季狮族无一饿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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