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加班(1 / 1)

元宵节的当天,蔚先生破天荒地加班到了很晚。

之所以说是“破天荒”,是因为白天的时候他还发消息告诉我,说今天会早点到家,问我要不要吃汤圆。

我说,好。

我们两个原本都以为会是他先下班,没想到我离开公司的时候,他还在忙碌。于是我问了他喜欢的馅料口味,回家途中拐到超市,购买了汤圆和其他食材。

这时候的白天仍旧很短,夜幕很快降临。

我计算着做饭、煮汤圆的时间,免得蔚先生回来太晚,饭菜变凉。然而他工作到了夜里十点多,仍旧没有下班。

似乎是公司遇到了突发的麻烦事。

蔚先生在盛时工作,一屿娱乐就在盛时集团的边上,两家公司都在同一片商业圈。两座写字楼虽然离得并不远,但我没有去过。

今天或许是个好机会。

我简单做了点饭菜,装进保温桶里,这种感觉十分新奇。

做完后,我给蔚先生发了消息。

——蔚先生,还在工作吗?

没过一会儿,蔚先生有了回复。

——还有事情要处理,有点麻烦,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

——早点休息,不用等我。

——蔚先生。

——怎么了?

——我能去探班吗?

过了一会儿,那边才发来两个字。

——当然。

然后他又把自己的楼层发给了我,同时拨过来电话。

我按下接通。

蔚先生的声音疲惫又柔软,还有点抑制不住的雀跃,他向我确认了一遍:“何枝,真的要过来吗?”

“当然是真的。”

这种事怎么会有假。

“那好。”他不忘嘱咐,“路上开车的时候,要小心一点。”

“好。”我笑了,“我开车不多,但是车技还是可以的。”

我大学毕业后才学了车,因为第一份工作的需要。后来进入了娱乐圈,大部分时间都在跑剧组、跑通告,很少有自己开车的机会。

因为过去的经历,健哥还疑惑地问过我,究竟会不会开车。

蔚先生说:“那也要注意安全。”

我应下:“嗯,好。”

提着保温桶出门的时候,我仍没有挂断电话,蓝牙耳机里传来蔚先生呼吸和工作的声音。他偶尔给文件签字时的“沙沙”声,不那么规律,但莫名好听。

我想了想,给蔚先生发了几个红包。

他很快看到了消息,疑惑地问:“怎么了?”

“元宵节快乐。”我轻声说,“喜欢蔚先生,所以挣钱给你花。”

是他说过的话。

我都记得。

抵达盛世的时候,是蔚先生来接我上楼。

“怎么下来了。”我不解,“刚刚不是发了具体楼层吗?我可以自己上去。”

“我不放心。”

蔚先生语气认真地说完,便要伸手接我手中的保温桶。

“不用。”我闪了一下,“不重。”

他仍旧坚持。

我看了一眼他线条冷硬的侧脸,笑说:“那就谢谢蔚先生关心了。”

蔚先生的脸颊悄悄烧红。

他避开我的视线,轻声说:“……没事,我应该做的。”

刚刚在楼下仰视盛时大厦,我就发现有许多楼层都亮着灯,看来今晚加班的部门有很多,盛时的确遇上了不小的麻烦。

蔚先生领我乘上专梯。

电梯上升途中,我问他:“今天公司有什么急事吗?”

“问题不大。”蔚先生揉了揉眉心,“就是家里头有几个老狐狸坐不住了而已。”

家里的老狐狸?

我反应过来,他应该是指蔚家的人。

我对蔚先生家里的事不太了解,也没有和他聊过这方面的事。出于尊重,我没有继续多问,而是语气可惜地说:“汤圆今天是吃不上了。在公司不方便煮;在家里煮好了再带来,又会粘掉。”

“没关系,等我的工作处理完,我们去公司附近的住所吃。”蔚先生语气认真地说,“只要天还没亮,只要我们还没睡,就算到了凌晨,也算能成是今天。”

我因为他的说法轻笑了下。

公司附近的住处吗?

我忽然想起,他并不总在我们现在住的地方休息。

以前我们两人见面的频率并不高,许多时候,蔚先生都住在公司附近的住所里,而我则在剧组一待就是三两个月。他名下有很多房产并不稀奇,但是迄今为止,我只知道其中的一处。

因此,我有点意外:“是要带我去其他住处吗?”

蔚先生不知道想起什么,眉眼间神色一凛,忽然紧张了几分:“……你不喜欢?”

“不是。”我摇头,“恰恰相反,我怕蔚先生不喜欢。”

蔚先生下意识反问:“我为什么不喜欢?”

我:“……”

蔚先生:“……”

“叮——”

电梯提示音响起,我们抵达了顶层。

我失笑,回答说:“我也不知道。”

过去我们两个都在纠结些什么呢。

我们并肩走出了电梯。

蔚先生走在我身侧,时不时用余光看我,似乎有什么话想说。我们走到了他的办公室前,三位我没有见过的助理正坐在工位上,他们站起身招呼说:“蔚总。”

坐在总助位置上的吕诚也站了起来:“蔚总。”

这三位助理只是盛时的员工,而吕诚是蔚先生的特别助理,跟在蔚先生身边帮忙,不仅要处理盛时的工作,还要接洽一屿的工作。

“嗯,大家今晚辛苦了。”蔚先生点头,淡声吩咐说,“今天加班的人,明天都可以申请调休。”

几人露出笑来:“好的,谢谢蔚总!”

然后我们走进了办公室内。

这还是我第一次进入蔚先生的办公室,比想象中还要大一些,一整面的落地窗可以俯瞰整个商业圈。元宵节的深夜,城市中有烟火和花灯,街道上有人携手走过,来来往往十分喧闹。

这座城比过年那阵要热闹。

我转身接过蔚先生手中的保温桶,问说:“在茶几上吃吗?”

“可以。”

蔚先生边说边关上了门。

我刚刚将保温桶里的饭菜一一摆好,又将碗筷拿出来,蔚先生也走过来帮忙。摆好饭菜,我刚想叫他坐过来吃,就忽然被他熊抱住。

他比我高壮,用力笼罩住我的时候,紧密温暖。

蔚先生吻了吻我的脸。

我忍不住悄悄摸了摸他的头:“怎么了?”

一定不能让蔚先生知道,我眼里的他,越来越像一只熊。

蔚先生没有说话,抬起我的下巴,封住了我的唇。

是一贯的、快要将人吞噬的力道。

一吻结束的时候,蔚先生眼睫下掩投下扇影,深邃的眼瞳暗得看不见一丝光。他的视线紧紧盯着我,分毫不动,我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在空气中肆溢膨胀、碰撞。

“蔚先生。”

不知何时,我的声音也软了。

“我们还在公司。”

蔚先生没有说话,深深注视了我片刻后,凑过来又含吮住我的唇,扣住我挣扎的手,神情仿佛沉迷一般啄吻了许久。

我们在公司。

我清楚地记着这一点,所以还是推开了他。

他清醒过来,顿时懊恼地泄了气,把我拉进怀里抱住,语气隐含抱怨的情绪:“……为什么今天要有这么多工作。”

我忍不住笑了:“原来‘蔚总’也会因为工作多而心烦吗?”

“当然。”他扣住我的手腕,又转起了腕上的那串奇楠香,“我们好不容易想一起过个节。”

“太夸张了,还没有到好不容易的程度,以后还有很多机会。”我说,“而且,我们今天是在一起。”

“你来找我,我很开心。”蔚先生微妙地停顿了片刻,然后才继续说,“我以为你对我的工作不感兴趣,毕竟内容枯燥又无聊。”

我从他怀里挣出来,平静地和他对视。

“蔚先生。”

蔚先生顿了下:“……什么?”

“其实,我对你的事很好奇。”

他眼底划过一丝欣喜:“是吗?”

“嗯。”我说,“难道蔚先生对我的工作和生活不好奇吗?”

蔚先生:“……”

我静静看着他。

“好奇。”蔚先生凝视我,重重点头,“好奇到什么都想知道。”

我明白。

不然他不会去问健哥有关我工作的事。

我们都有很多需要改掉的习惯,但也不急于一时。

幸好还有很多时间。

我说:“先吃东西吧。”

蔚先生点头。

我还在控制饮食的期间,自己在家吃了营养餐,所以只是坐在蔚先生旁边喝茶,和他聊天。用过餐后,蔚先生坐到办公桌前,打开电脑开始处理文件。

“如果累了,你可以先去内间的休息室睡一会儿。”蔚先生对我说,“我处理完手头的事之后,还要开个线上会议,至少还需要一个小时才能结束。”

我有点担心他:“这么晚还要开会吗?”

“事出紧急。”蔚先生解释,“二叔那边的人坐不住了,在盛时新签的政府项目上动了手脚,今晚下面的人才发现。”

“辛苦了。”我帮他泡了一杯咖啡,“可惜我帮不上什么忙。”

“你在这里就很好。”蔚先生接过咖啡,眼底浮现满足的笑意,“这是我加过最轻松的班。”

我也笑:“加班哪有轻松的。”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

蔚先生:“进来。”

门被推开,吕诚端了两小碟甜点走了过来,他将甜点放在桌子上,说:“蔚总,何枝先生,这是晚上的甜点。还有宵夜……不过蔚总和何枝先生应该不需要。”

我不解:“甜点?”

“是的。”吕诚笑着解释,“我们公司福利很好,加班不仅有加班费,还提供甜点和宵夜。”

“是挺好的。”我婉拒,“但是我最近的新戏有要求,不能吃甜点,分给其他人吧。”

吕诚连忙说:“是我考虑不全面。”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吕特助面对我的时候,似乎多了几分拘谨,和以往不太一样。从前他也很礼貌得体,但远没有今天这么谨慎。

“我也不吃,拿出去分给别人。”蔚先生嘱咐,“顺便通知杨部长、王部长、周经理,一个小时后线上开会。”

“好的,蔚总。”

吕诚重新端起甜点,离开了房间。

蔚先生工作的时候不苟言笑,浑身上下透露着一种淡漠的疏离感,可一旦他看向了我,我就能从他深远的眼中窥探到冰雪初融的痕迹,像冷暖交替的微风,有让人心驰神往的矛盾感。

为什么以前没有察觉呢。

“在想什么?”

蔚先生问我。

我笑了笑:“想吕特助为什么忽然这么拘束。”

“因为我扣了他的奖金。”蔚先生说,“所以愁孩子奶粉钱。”

“吕特助有孩子?”

“听说有,但忘了多大了。”

“……”

闲聊了三两句,我不想打扰蔚先生的工作,走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琢磨张导的剧本。可他却时不时就要回一下头,看我两眼,然后再继续工作。

在蔚先生第四次看向我的时候,我抬头,稳稳对上了他的视线。

蔚先生:“……”

“蔚先生。”我无奈,“工作不要开小差。”

他说我在旁边的话,加班会变得轻松,现在看来明明是拖延了工作进程。

“没有开小差。”蔚先生竟还辩解了一句,“我都没有抽空上网反黑。”

我抓住了那令人迷惑的关键词:“反黑?”

“……”蔚先生,“反驳,黑暗势力。”

我:“……”

“毕竟——”蔚先生神情严肃正直,“人需要劳逸结合。”

说起这件事,我忽然想起来,前几天蔚先生曾经提到过什么“cp名”之类的话。后来小戴也自顾自嘀咕过一次类似的东西,我只听了个大概,没有理解她话里的含义。

我平时不怎么上网,只偶尔看看时事新闻;而健哥给我制定的艺人规划里,又把炒作放在最后一位,着重抓自身的演技和剧本的质量。所以对于粉丝常说的许多词汇,我都没什么概念。

现在看来,蔚先生似乎比我要懂一些。

不那么谦虚地作出相对合理的猜测,可能很大概率是因为我。

想到这里,我看向他,好奇地问说:“蔚先生,我们的cp名是什么意思?”

蔚先生:“……”

他霎时手忙脚乱了一瞬,鼠标发出“咔嚓——”、“咔嚓——”的错乱声响。

“就是,礼、枝……”他词不达意地解释说,“你和我,我们。”

“好,我知道了。”

我还是不太懂,却没有再追问下去,决定等空闲的时候,要么自己搜索、要么问问小戴。

不然蔚先生就要红到熟了。

大概二十分钟后,蔚先生的文件处理好,准备开线上的会议。虽然他并不介意,但我一个外人听那么多盛时的事,总归不好。

所以我悄然离开了办公室。

意外的是,外面三名还没有离开的助理正好在谈论我的事,声音虽小,但句句听得清楚。蔚先生的办公室奇大,通往助理工位的路要走上几步,恰好门口又有墙角和巨型盆栽遮挡,所以他们没有发现我。

其中一名助理叹了口气:“终于忙完了,下班下班,明天我要睡到十点。”

另一名助理说:“我睡到十二点!”

最后那位,却小声问:“话说,你们都不在意刚刚走进去的人?”

然后他们就聊了起来——

“在意,当然在意,当时一工作就顾不上了。不过……如果我没眼花的话,那人是何枝吧?”

“是何枝!我绝对不可能认错,我手机里还有他的照片!”

“虽然这么八卦别人不好,但何枝居然和我们蔚总……哇,我怎么瞬间脑补一出豪门虐恋,有点难受。”

“你难受什么,跟你关系又不大。”

“主要是生活太无趣,看见瓜就开心。怪不得何枝一点花边新闻都没有,原来背后的金主是蔚总,就算有瓜也能压下去……”

对于对方口中“背后金主”的说法,我没有感到冒犯,甚至觉得稀疏平常。因为大部分人都有这样的误解——一旦艺人和豪绅有了牵扯,就一定存在不干净的关系。

忽然,对话里出现了第四个人,吕诚。

他问:“下班了还不走,在这儿聊什么呢?”

“聊蔚总和何枝……”一名助理小声问,“吕哥,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他们两个人是不是……”

“他们在恋爱,以后会结婚的那种。”吕诚语气果断,“所以你们别瞎议论,小心别惹怒了蔚总,到时候拿着n1走人。”

顶层瞬间安静到了落针可闻的地步。

吕诚又说:“行了,大家都累了,赶紧下班回家吧。以后在公司聊八卦的时候悠着点,网上的那些已经够聊了,别牵扯到现实,对谁都好。”

不多时,几位助理就都离开了公司。

吕诚收了收尾,拿着一叠文件朝办公室的方向走来。

我们刚好打了个照面。

“……何枝先生。”

“吕助。”我跟他打招呼,“工作到这么晚,辛苦了。”

“只要蔚总多给点奖金就行。”吕诚笑笑,“刚刚何枝先生都听到了?”

我点头:“嗯,听到了一部分。”

吕诚沉默了一下,突然语气愧疚地说:“何枝先生,我得跟您道个歉,之前是我理解错了蔚总的意思。”

“没事,不用自责。”我摇头。“责任不在你。”

吕诚垂头,深吸一口气。

“其实那时候蔚总说得挺明显的,他知道何枝先生急需用钱之后,本来想亲自找您的。但是盛时前两年权利分散,蔚家那边一直幺蛾子不断,恰好在何枝先生母亲病重的时候,被其他事绊住了手脚,所以只能让我先找到了何枝先生,帮您解决燃眉之急。”

“结果阴差阳错,让你们两位……”

我没有打断他的话。

看吕诚的表情,他是真的在为此而苦恼,都吐露出来或许会好一点。

“后来,我其实发现了蔚总对何枝先生不一样,我总给何枝先生说蔚总的事,就是因为察觉到了这一点。”吕诚谦疚道,“但还是没有改掉思维上的惯性。”

“我也有惯性思维。”我说,“所以不能责备你。”

吕诚稍稍如释重负,继续说道:“其实,今天之所以加班到这个程度,是因为前两天蔚总真的中止了和黄家的合作,蔚总的父亲不开心了。”

我有些不解:“不是说因为蔚先生的二叔,在新项目上动了手脚吗?”

“是,是他动的手脚,但是蔚总的父亲也下了套。”吕诚解释,“他们都是公司董事,虽然不是一条船上的,但都和蔚总不对付。”

我若有所思。

看来蔚先生家的情况,比我想象中复杂。

吕诚又说:“虽然是猜测,但有件事,我觉得何枝先生可以和蔚总确认一下。”

我问:“是什么?”

“这几年,蔚总其实很拼,三五不时就要出差,主要就是为了压制蔚家的那些董事,在盛时获得压倒性的话语权。何枝先生刚和蔚总在一起的时候,蔚总一直在刻意降低您的存在感,我以前以为……现在来看,应该是为了保护您。”

听了他的话,我微微怔愣。

确实,过去的两年多,蔚先生总是很忙,甚至有时见面次数少到我以为他厌倦了我。除此之外,他从来不谈及家人,只最开始的时候带我去过几次黄争鸣的聚会,后来就再也没有带我出席过类似的场合。

原来过去种种,还有其他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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