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竟然真的睡着了。
醒来时,车已经驶入了公寓楼下的车库中,好像停了许久。
察觉到我醒来,蔚先生询问:“睡得好吗?”
“嗯。”我有些不好意思,“麻烦你一直开车了。”
“没什么。”他心情似乎不错,“回家继续睡吧,拍戏辛苦了。”
“还好,我的戏份不重。”
“你该演男一的。”
他这么说道。
我忽然想起,《全城通牒》这部电影是蔚先生和我一起选择的本子。
自从我开始在两部戏之间穿插休息时间之后,蔚先生总是喜欢和我一起看剧本。挑选剧本时,他总爱说的话便是“这个你该演男一”、“这剧本的男一是为你量身打造的”……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仿佛在他眼中,我就该是男主。
但其实很多角色并不是我现在能驾驭的,我选择的时候,更多还是看适不适合、能不能有所突破,而不是番位。
本就是非科班出身,需要学习的地方太多,一味地演不适合的角色,只会消耗观众对我的期待值。
此时再听到他说一样的话,我开玩笑说:“总是无理由地演男主,蔚先生投资的电影都变成烂片,可就挣不回钱了。”
他似乎有些有无奈:“虽然我不在意钱,但更不想让你演烂片。”
气氛刚刚好,我想了想,仍是没有问他这个月在忙什么。
蔚先生实在是个好金主。
所以我更不能逾矩。
蔚先生主动提到几句近况:“这段时间公司出了点事,董事会有几个不省心的在闹。”
除此之外没有说更多。
他很少跟我说起工作上的事,我也没有多问的立场。
“辛苦了。”我说,“到公寓好好睡一觉,休息休息。”
蔚先生问:“睡觉?这不是我刚刚和你说的话吗?”
我笑:“礼尚往来。”
蔚先生停了车:“走吧,回家。”
“好。”
我们现在居住的公寓地段很好,地处市中心繁华区域,是高级公寓楼的顶层大平层。我和蔚先生在一起、或者说确定包养关系后,便搬来了这间公寓,如今已经两年多。
打开屋门进去,里面的陈列和上次离开时相差无几。
我行李本来就少,再加上平日里经常需要进组,在这里居住的时间还没有在酒店居住的时间多,所以公寓里我留存的东西很少。蔚先生似乎也只有在我休假的时候才会来这里,其他时候,他大部分时间都居住在离公司更近的另一处住所。
毕竟金笼不是家。
因此,即便在这里住了两年,公寓还是像冷冰冰的样板房。
不过已经很好了,冬暖夏凉的房子,能遮风避雨,有床榻安眠。比睡陈旧的木桌和沙发好;也比北漂时居无定所,在城市边缘合租狭窄阴暗的地下室好。
我们各自洗漱后,便直接躺下了。
蔚先生靠过来抱住我。
他上辈子一定是个无尾熊,所以睡觉时才会总是抱着我。
在床上的距离,是我们之间最近的距离。
蔚先生凑近我的脖颈处嗅了嗅,带来热痒之意。他这方面的需求很旺盛,在床上时远比平日更热情更强势,我时常难以招架。
我以为要做,正想伸手解开扣子,却被他搂的更紧,无法动弹。
“睡觉。”他说。
因为背对他,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在灼热的体温中昏昏沉沉,不知不觉便已入梦。
昨晚一夜好梦。
次日醒来时天还未亮。
蔚先生的手臂搭在我的腰间,我一有动作他便环抱的更紧,甚至皱着眉。为了不吵醒他,我没再动作,闭目养神。
墙上的表显示五点十六,时间尚早。
我十分浅眠,一般只要醒来,不管多早都不会再睡回去,哪怕是起来方便,只要时间是五点以后,就会起来学习或者工作,这个习惯从学生时代开始到现在都没有变过。
今天情况特殊,我闭上了眼,想着成年人睡懒觉的机会不多,是时候奢侈一把。
然而睡不着。
约摸六点的时候,我趁蔚先生翻身,想从他怀里挣脱了出来,却被他捉住了手腕。
他没醒,似乎只是下意识的动作。
蔚先生的生物钟很准,会在六点半到七点之间自然醒,他看起来比往日疲惫一些,想来会再睡一会儿。我小心动作,半晌,才将自己的手腕解救出来。
在他醒来之前,合格的情人应该做好早饭。
我做了些中餐早点。
快七点的时候,蔚先生醒来。
“怎么起这么早。”他看着桌上的菜,表情有些高兴又有些无奈,“还做了早饭,昨晚睡得好吗?”
“很好。”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想了想:“健哥说想等一部可能冲奖的电影,让我年前不要接新戏,可以参加综艺或者磨炼演技。”
“哪个?”
“张铭张导的戏。”
“挺好的。”他若有所思,“岳健心里有数,会给你规划最好的路,需要什么资源让他直接提就好。”
我点头:“嗯。”
他又说:“不然过段时间我带你去见一次张铭。”
蔚先生人脉很广,因为他是一屿的老板,更是盛时的掌权者,业内少有他不认识的人。
“不用了。”我谢绝了他的好意,“岳健说这个剧本很适合我,而适合我的角色,就没有人比我更能胜任,我相信张导会做出正确的判断。”
蔚先生愣了一下,然后眼神软了一点:“嗯,那就听你的。”
他似乎很喜欢我的骄傲和自信。
说是骄傲,其实不过是对自己能力的认可。我只是觉得,就能做到的事没必要藏着掖着,而做不到的事,敞亮地说出来也没什么可耻。
“接下来陪我去参加一个酒会。”蔚先生说,“会有名导参加,可以认识一下。只要你演的电影,我都会投资。”
“蔚总财大气粗。”
“对自己的人,当然要舍得。”
我笑而不言。
投资就投资吧,总不会让公司赔钱就是了。
————
酒会时间是在三天后。
这两天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家里,只去赶了一个通告,蔚先生工作一如既往地忙碌,晚上回来时便已深夜。
我第一天也等到深夜,他回来后神色不太好,却仍是让我早点睡不必等他,如果太忙说不定就不会回来了。
之后我便为他留了一盏灯。
蔚先生最近似乎很忙,酒会那日他依旧早早出门,只是出门前告知我说会来接我。
接我的人是吕特助。
吕特助顺便将蔚先生挑选好的衣服拿给我。
每次参加类似的场合,蔚先生都会提前挑好衣服送来,我们两人穿着同样的款式,一看就知道我是他的人。
我因此受过不少优待。
将我送到酒会地点后,吕特助说:“蔚总大概还有半个小时才能过来,您有什么需要可以和酒会的负责人说。”
蔚先生实在是个细心的人,对待情人都能如此妥帖。
我说:“好的,谢谢。”
其实从没想过去找负责人。
宴会厅很大,里面的男女个个光鲜亮丽打扮精致,觥筹交错之间极尽寒暄。我已经适应这种场合,无聊之下便找个角落,一点一点饮着香槟。
“何枝?”一道声响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回去看去,却是蔚先生的好友,黄争鸣。
蔚先生的朋友和工作伙伴我见过不少,其中有些关系还不错。
黄争鸣就是其中一个。
和岳健一样,他起初对我态度一般,虽不至于在蔚先生面前表现什么,但也难掩异样的眼神。
小玩意儿自然不值得他放在眼中。
后来跟随蔚先生参加私人饭局,常常遇见他。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热情起来,每次见我都要上来聊天。
“黄先生也来了。”我跟黄争鸣寒暄。
他立刻露出不高兴的表情,搞怪道:“你这话问的,我人都站这儿了,可不就来了?干嘛跟我这么客气,太见外了。”
我笑笑。
“最近怎么样?”他问。
“刚刚拍完一部戏。”
“哪部,我去投资啊!”
“如果黄先生是因为导演、剧本要投资,我不会拦着;如果是因为我,恐怕不值得。”
“我觉得值就行!”黄争鸣笑说,“说真的,你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大可以来找我,别光等着蔚盛礼,他那个人不见得多靠谱。”
这时,一道冷冷的声音在我们身后响起:“我怎么不靠谱?”
黄争鸣整个人一僵,旋即干笑道:“我开玩笑呢,开玩笑!你来的挺早啊。”
“不早了,酒会开始半小时了。”
我低头看表,果然,时间正好是酒会开始半小时后。
“你还真是说几点来就几点来。”黄争鸣说,“这点上看和何枝简直一模一样,上次我让他回我个电话,找他有事。他说三分钟,结果你猜怎么着?掐着点是一秒不多,一秒不少!”
他说的没错。
可能是性格使然,也可能是曾经喜欢科研和实验,我的时间观比较强,有些固执难改的坏毛病。不过所谓的“一秒不多,一秒不少”应该只是偶然。
没想到黄争鸣会无聊到计算我回电话的秒数。
蔚先生的关注点似乎不在时间观念上,而是问黄争鸣:“为什么要何枝回你电话?”
黄争鸣愣了愣:“就……当时我向投资一部电影,问他想不想当男一。”
蔚先生没说话。
宴会中心仍旧热闹,这里的空气却似乎冷了下来。
黄争鸣慌了:“喂!喂喂喂!蔚盛礼你干嘛这么严肃,就算何枝跟了你,也不代表我就不能看中他的潜力想投资他吧,占有欲没必要这么强吧?况且——”
黄争鸣看了我一眼,剩下的话没有说出口。
但这“况且”后欲言又止的内容,我却大致能猜到,大概又是金主、白月光那些事。
蔚先生不知在想什么,皱着眉。
黄争鸣:“……不是吧,真这么小心眼,还陷入沉思了?”
我摇头:“蔚先生最近有点忙,所以比较累。”
说完,我抬头看向蔚先生,见他仍旧出神,便伸手碰了碰他的胳膊。
“嗯?”他回了神,侧头看我,眼中是一如既往地深邃,“怎么了?”
“黄总怕你生气呢。”
黄争鸣连忙点头,后退一步做出防备状。
我继续解释:“其实那部电影健哥更早就提过,不过我没有拍,你也……”
——你也知道,因为当初挑选《全城通缉》时,我跟你提过。
“没事,我没生气。”
他如此说,打断了我接下来的解释。
我一时语塞。
确实,也不需要我的解释,居然差点多管闲事,看来是松懈了。
这样不好。
随即对他笑了笑:“没生气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