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纵然陆离天资出众,是一等一的修仙奇才,但愿他修行仙法是哪里来的,这也是一大疑点。
柳氏本来就是个聪慧的女子。
虽然她可能对于教育儿子,并不如何擅长。但能管理好这么大的一个陆家,也足见其的能力。
所以看到陆离的变化之后,再联想到他之前的昏迷,一种令人不安的猜测,也不由浮上了柳氏的心头。
‘离儿应该不会有事的,肯定不会有事,这一切都是我多想,他一定是我的儿子。’
柳氏脸上依旧平静,只是随着思考的深入,心里却越发的慌乱。
没有错。
在察觉到异状之后,这个聪明的女人,此时已经开始怀疑,醒来的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儿子。
或者说的详细一点,自己儿子体内的那个灵魂,到底还是不是原来的儿子?
在这种封建愚昧的年代,对于鬼魂借体复生的传闻,每年都有随着流商从各地传来。
虽然以往对这些事情并不如何笃信,但柳氏也是有所听闻的,对这种情况自然不陌生。
不过一往那方面去想,她的心就一阵抽搐。
‘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教我儿子,说不定是真的有仙师传他仙法,把离儿点化了。
我陆家诗书传家,夫君也一直教书育人,德名深远,最终有所福报也是正常。’
柳氏在心中这样安慰自己,但脑子又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
就这样心慌意乱间,乘坐的马车停了,这时听外面的车夫道:“夫人,静安寺到了。”
被车夫的声音惊醒,柳氏回过神来,整理了一下心绪,而后在身旁丫鬟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此时虽然才刚刚到申时,太阳也才刚刚彻底从天际出来,然而此时的静安寺,却已经聚拢了不少香客。
柳寺看了看寺庙门口,一些聚拢来的小贩,架着一些摊子,卖着一些茶水点心,也有一些在卖香囊木符等等小玩意。
此时稀稀落落十几位香客,在这些摊贩前驻足停留,与小贩细声交流着。
在佛门宝刹之前,尤其是在这座有高僧坐镇的寺庙前,所有人都仿佛变得心平气和,受到佛法感染,说话都温声细语,不敢扰乱此地安宁。
柳氏感到这种祥和的氛围,心中原本的一些忧虑,此时都仿佛被抚平了许多。
她深吸一口气,原本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但很快又被收敛。
“走吧,先去庙里供奉佛祖。”
柳氏说了一句,然后往寺庙里走。
静安寺再渡厄大师传出名声之前,只是临安县七家佛门寺庙之中的一间,并不如何出众特殊。
所以寺庙其实也无有财力,修的广阔豪华,此时看上去,甚至格外显得破败。
不过这种破败,此时在众多香客眼中,也变得仿佛有历史底蕴一般,更加证明了此地传承久远。
而对于渡厄大师的佛法,也更加的钦佩起来。
柳氏就对这种简朴生活态度,很是欣赏,心里不由对还未谋面的渡厄大师,更加多了一份好感。
“处偏远而不慕奢华,能有这种心性,难怪渡厄大师佛法能修持到这种地步。”
带着这样的念头,柳氏先给庙内诸多佛像上了香火,然后又在功德箱里面捐了五百两银子,表达对佛祖的虔诚。
做完这些,她就找到了庙里的接客僧,表明了自己身份之后,便就说道:“我有一些困惑,想请渡厄大师解除,此事对我极为重要,还请代为通禀。”
“原来是陆夫子的夫人!”
陆安在临安县名声极大,这接客僧虽是出家人,却也是听说过的。这时见柳氏请求,犹豫了下,点点头道:“夫人稍等,我这就去跟住持通禀。”
所以说现在还是早课时间,但他们寺庙虽说是出家人修行之所,但其实对于世俗权贵,依旧还是需要给些特殊待遇的。
所以先前那些普通香客,请求会见渡厄大师,他当然是直接拒绝了事。
但面对教出了几位举人,自己也是举人的陆夫子夫人,便就要另当别论了。
接客僧脚步匆匆的离开,从大殿去往后院一处,而柳氏则在殿中等候。
她看着身前那高大佛像,想了想,又跪了下来,双手合十,静静祈求着。
过了一会,那接客僧又从后院回来,看着柳氏道:“主持现在正在后院等候,夫人请随我来。”
柳氏点点头,就跟着接客僧去了后院。
在寺庙后院的一处竹林下,她在竹林旁的小亭中,见到了正坐在一块黄色蒲团上,静心修持的渡厄大师。
“主持,这位便是陆夫人。”
接客僧上前一步,然后对着渡厄大师介绍道。
柳氏也将视线,看向眼前这位名声鹊起的渡厄大师。
这位渡厄大师虽然面相看上去有些凶恶,但奇怪的却并不让人感到害怕,反而在凶恶之中有一丝祥和,而上那浓厚的眉毛,更是添了几分慈悲。
而除去外貌上的奇特外,渡厄大师身上也有一种让人说不清的特殊气质,仿佛不像凡俗中人,隐约有宝相庄严之感。
看着这位大师,柳氏心中竟然有一种,自己在看真佛的荒谬感觉。
而这时渡厄大师也抬起头来,一双眼睛看了过来,虽然没有太多表情,但是柳氏却感觉对方眼神锋芒毕露,隐隐有雷霆蕴含其中。
只是对视一眼,她便连忙收回视线,微微低下了头,开口道:“妾身陆柳氏,见过大师。”
渡厄收敛了眼中神光,脸上露出笑容道:“夫人不必多礼,你说寻我有困惑要解,不知所谓何事?”
柳氏看了看身边跟着的丫鬟,还有旁边那个接客僧,犹豫一下,问道:“此事不便对外人言,不知可否让旁人退下?”
她想问的,是自己儿子是不是被邪祟附身了,或者又是不是被什么来历不明的人,在暗中影响。
这种有损陆家名声的事情,当然不可能随便让人知道。
渡厄大师闻言,轻轻点头道:“慧云,你先退一下吧。”
旁边接客僧听到吩咐,没有多说,直接就转身离去。
其实像这种情况,他见的多了。
毕竟人们求神拜佛,求的就是一个心安,而往往做了亏心事的人,最是相信这些虚无缥缈之事。
所以以往也有不少香客,来寺庙找大师解惑。其中就有一些不能见人的事情,需要避开他人。
旁边那个丫鬟,也很有眼色的跟着一起退下。
见四周无人后,渡厄大师这才道:“这里已无外人,夫人有何事,可以尽心对我言。”
柳氏又看了看周围,犹豫了下,咬咬牙,然后道:“事情是在三天前,那时我儿酒醉方醒……”
接下来,在渡厄大师祥和的注视下,柳氏将这几日陆离的变化,还有自己的一些发现与猜测,全都讲述了出来。
渡厄大师静静的倾听着,脸上神色,也随着听到的事情,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便就是这样,我儿变化太过诡异,一些生活习性也有所改变,状似他人。”
柳氏最后做了一个总结,然后看着眼前大师,神情忐忑的问道:“这其中是否有问题,还请大师为我解惑?”
陆离经验终究是差了些。
虽然脑海中有身体原主的记忆,但一些生活习性上,哪怕再是注意,也难免会有所疏漏。
而且他也低估了柳氏,对于自己儿子的了解熟悉,所以导致露出了马脚,这时就引来了怀疑。
渡厄大师眉头紧紧皱着,迎着柳氏期待忐忑的目光,并未立刻回答,而是在心中沉思着。
‘陆离……陆离……’
他回想着刚刚柳氏听到的名字,本能的就感觉有点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
但这又有些不可能。
自己以前都在寺庙中修持,对于外界诸人的了解,也大多只是前来拜访的香客而已。
而陆府一家,说实话,受到陆安夫子的影响,其实对于鬼神并不如何笃信。
这几日若非是渡厄大师,名声传得太广,也有许多人信誓旦旦的佐证,柳氏也不一定会来这里寻神拜佛。
所以与他以往的交际,是不可能认识陆离的。
‘而且那个陆离给我的感觉,好像并非是认识的朋友,反而像是……宿敌……’
心中一阵思索,渡厄终于确认了自己那种熟悉感为何,随即眉头就皱得更深了,像极了一个苦瓜。
‘为何我会对他有这种感觉,还有这种莫名的敌意,仿佛无由来的生出,无根之火,到底从何而发?’
‘还有刚才陆夫人提到那个陆离,现在在修仙,我竟然生出了一阵厌恶。好像是在厌恶仙这个字,为何会如此?’
今天这个香客的拜访,实在是让渡厄心中生出太多困惑。
一瞬间。
他非但未能给人解惑,自己反倒想要找人询问。
不过作为大师,渡厄自然是寻不到别人解惑的,所以这些疑问他只能自己慢慢去想。
而思索间,旁边的柳氏看着他来回变换的脸色,一颗心确实跟着来回跳动:“大师,我儿……”
她面色凄苦,回想先前的猜测,在看面前大师的神色,一种不好的预感,已然浮上心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