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十日(1 / 1)

幽冥,断心镇。

昏沉沉的天幕下,倾泻隐约的日光。

光芒挥洒,落在白到透明的长发上。

阿长发并未束起,只是用一根清浅的白色发带,松松挽住一缕长发,露出清冷白皙的面容。

他牵着小尾巴的手,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

断心镇是幽都边陲小镇,自打冥主出世后,有修为有抱负的冥修俱都前往幽都效力,等待着光复幽都的那一刻。

剩下的冥修功法大多平平,说是冥修,实际上与普通人家差不多。

来往的冥修俱都黑袍遮身,兜帽遮面,神秘无比,阴森的气息浓郁。

在这种情况下,阿牵着小尾巴行走在人群里,一身白衣白发与青裙,本该引人瞩目,却在两人走过之后,神情便变得迷惘,直至似是散去涟漪的水,什么记忆都不曾留下。

阿的手,宽大而冰凉,二草被他的手攥紧,她的眸光不经意的划过周遭人的面容,眼睁睁的看着有修为的冥修们渐渐忘却了两个人的存在。

这是极为可怖的法力。

事实上,从她小时候到现在,阿的力量,远远比她想象的,要更为可怕。

——洞悉人心,了然万物。

她从未在书本上,以及周遭,见过这样的人。

而哥哥,他说,要与她成婚。

他要娶她。

适才大闹洞房的画面攸然闪现,男冥修与女冥修俱都身着红衣,他们要结为夫妻,从此之后夫妻一体,永生共世。

那个为她穿红衣的人,却不是哥哥。

她想要想起来,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握着阿的手骤然收紧。

阿垂眸看向小尾巴,看着她蹙紧的眉头,略微迷茫的眸子,以及……头顶上瑟瑟发抖的狗尾巴草。

他微微一叹,驻足。

宽大的手落在她瘦削的肩头,阿平静的说:“别怕。”

“小尾巴,两年后你便成人,我们便成婚。”

“成婚以后,我们两个,便永远在千灯界,不再踏入世俗一步。”

小尾巴本就是草精,因草类真身限制,从她萌生真身起,思维便极为简单纯朴,更是喜好僻静。

她不适合外面的世界,她也承受不了与她格格不入的世俗。

更何况……

他的心魔,业已萌生十二年。

每时每刻,都在折磨着他,让他走向不归之路。

时间越发紧迫,出千灯界一次,便多了几分被圣庙发现的危险。

“两年后,我便可锁了千灯界,自此之后,无人能发现我们。”

就连圣庙,亦是不能。

二草的身形极为纤细,就像是一根在风曳动的草,她侧头,看向阿抓紧她肩膀的手:

“哥哥,你是说,我们永远留在千灯界?”

“两个人,结为夫妻,永远留在这里?”

身在千灯界,十四年来,一直如此。

十四年来,他们两个同处一间小院。

相依为命。

阿了解她,她却不了解阿。

封锁千灯界,从此以后,她与阿两个人,留在千灯界,再也不会出去。

巨大的恐惧,在心底不知名的地方升起,她分不清这恐惧从何而来。

结为夫妻……?

脚下,一道红色的纸飘来,上面浓墨写成了“喜”字。

被人踩踏多次,上面已然染上了黑色的污渍。

那一瞬间,她的心脏,抽疼一瞬,脸色发白。

……不要

……快逃

……快

……快、快想起来啊……

小尾巴到底是草精,年岁又小,对于婚姻之事并不了解。乍然定下,不理解是正常的。

只是……他等不了了。

他的眸光,落在遥远而静谧的晦暗,而虚无,没有冥修能看到那一层浅淡的结界。

时日越久,圣庙找到他的可能变越大。

圣子之意,必然被圣庙感应到。

如今已然过去十二年,足够圣庙人缩小目标。

最迟两年,必须定下一切。

小尾巴不懂,没关系,他以后,可以慢慢教她。

身边,便是卖人偶的小摊位。

他松开钳制小尾巴肩头的手,随手拿起两个小泥人,“小尾巴,你看,这是你,这是我。”

小小的泥人,大约手掌大,被涂上了诡异艳丽的红色,赫然是一对新婚夫妇。

阿将泥人木偶放在小尾巴怀,“一块泥土,捏成两个泥人,他们成为夫妻,亦是在一起。”

“我们住在一起十四年,成婚,不会改变什么。”

“这些年里,我们两人相依为命。我能感受到你对我的喜欢,情绪不会骗人,你是真心实意的。”

“只是,你现在不懂而已。”

他微微倾身,白到透明的唇,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吻。

那吻,薄如善意,却又森冷冰寒。

二草似是被那一吻吓到,连头顶的狗尾巴草都僵直。

她身形僵硬,抱着泥人,抬头看着哥哥。

那一瞬间,他的唇角,缓缓渗出一丝鲜血,眸隐约混沌之气闪过。

小尾巴刹那间忘记了突如其来的吻,担心地查看他的身体,说:“心魔还在折磨你吗?”

阿拭去唇角血迹,摇头:“无妨,仅仅是小事。”

“一定要成婚吗?”

小尾巴凝视着阿:“必须要成婚吗?”

在他的眸底,看到了不容置喙的笃定。

她想要说什么,最终道:

“……好。”

阿淡漠冷然的脸上,罕见的染上一丝清浅的笑,当他微笑之时,恍若雨后初霁,连天幕都圣洁起来。

毫无疑义。

她必须要与他在一起。

——她才是他的心魔。

……

是啊,哥哥跟她,已经一起生活了十四年。

哥哥对她极好。

两年后,便是“成婚”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就像是手的泥人木偶,不管发生了什么,总归是一处萌生,亦是要凑成一对永远在一起的。

阿的手,重新牵起她。

两个人似是融化露水,从人群里渐渐消失不见。

泥人木偶摊位的老板数着钱,忽然想起来什么,猛然间抬手,“我还没说呢,这木偶唤作‘木偶令’,是千年前的冥修秘法,可操控神智……”

他说着说着,神情便迷茫起来。

适才与人做交易的记忆缓缓褪去。

最终,老板卡壳半天,看着自己手的银钱,又看了看摊位上的木偶,挠了挠头:“刚才,有人买木偶令了?我怎么不记得了?”

二草扭头,想要听摊主说了什么,可是声音已然消失,她只看到了摊主迷茫的表情。

单手抱着两个泥人木偶,她抬头看向阿,只看到阿瘦削的下巴。

她抿了抿唇。

阿牵着她,脚下的风景模糊,恍若踏出千百步,千灯界淡淡的结界,越发近了。

她白皙的手指,缓缓捏紧了手的木偶。

红衣。

拜堂。

一剑……

她的胸口霍然一疼。

仿佛有人以剑贯穿她胸口,修长的手指淡漠地旋转剑柄。

血肉,支零破碎。

疼,太疼了。

眼前画面闪现。

子夜,月上天,她疼的整夜整夜睡不着,乌黑的长发被风吹起,眼底的黑眼圈愈发浓郁。

像是幽魂一般,走在婆娑无人的山林。

那里,是哪里?

快,快想起来啊。

千灯寺,渐渐变成了花海。

灵肃大师这些年来,对寺管制并不似是往年那般苛刻,这几年里,除去猛然勃发的绿植外,倒多了一些花朵巨树。

千灯界灵气异常浓郁,树精长得极为茂盛,花期不绝,整片千灯界都变成了瑰丽奇幻的花海。

此举动亦是促进了草木精怪的萌发,是以,苏家对于千灯界的异常,并未放在心上。

两年里,千灯寺的花海无处不在,盛大而诡异。

高约百米的花树垂落数不清的枝条,小尾巴坐在秋千架上,抱着书荡秋千。

从她这里的高处看去,可以清晰的看到远处灰蒙蒙的结界,火树银花的光亮外,是锁幽塔黝黑的塔尖。

这两年里,阿没有再让她出千灯界,她看着千灯界,渐渐变成他想要给与她的样子。

随着她的荡起,头顶上的狗尾巴草,亦是飘来荡去。

忽然心有所感,她头上的狗尾巴草幻化成无数的草叶,踩着飞出的无数草叶,直接飞了下去。

“哥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阿天赋异禀,行走间常常无声无息,连她都常常无法感知到他的存在。她一时入神,竟然没感觉到阿什么时候来的。

她一身轻纱襦裙,踩着草叶飞身而下,行动间裙摆飞起,而她的背后,则是无数曳动的花海。

阿负手而立,白到盈透的长发披散,直至落在地面上。

他仰头看着小尾巴。

一晃两年过去,小尾巴已然长成了清然灵动的少女。

这两年里,她像是变了一个人,不复往日的懒散,在功课上极为用心,修为亦是不断增进。

只是,身体还是凡人之体。

化形之缺陷,大抵要伴随她许久。

他飞身而上,直接迎了过去。

一手揽住她纤瘦的腰肢,将她扣在怀,“你是凡人之体,当心摔着。”

他的眸光平淡似水,明明是极为关切地搂着她,却感觉到无边无际宽广的窒息。

仿若无论在何处,无论在想什么,都一览无余,洞悉一切。

她垂了垂眸眼,眼底一闪而过极为复杂的情绪,声音里却毫无异样:“哥哥,我没事的啦!苏家的人走了吗?”

七日前,阿说,待苏家最后一次来取草木精怪之后,便会封锁千灯界。

今日,便是苏家来的日期。

而十日后,便是定下的成婚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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