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全国各地普遍高温。
即便是在北上一千多公里的城市,大清早的气温依旧不低。尤其是在工作日乘坐公共交通的路上,周围满是汗流浃背的上班族。
贺垣和徐昭远手里提着电脑包,穿一身休闲的短袖短裤,随着人群挤进brt。
说来挺巧,他俩竟然选了同一家事务所实习,工位之间就隔了块玻璃挡板。
“困死了。”徐昭远一路都在打哈欠,困得眼睛都睁不开,“爹,为啥你就能这么精神呢?”
贺垣没回答,只抬手看了眼表,确认不会迟到。
浩林建筑设计事务所总部在国外,他们实习是在国内一所小规模的分部,整个分部内只有十几名员工。
他俩作为唯一的实习生,进事务所第一天就赶上了大项目,上来就和正式员工一起加班加点搞设计。
徐昭远过去从没经历过这些,整个人完全是懵的,有时连工作流程都搞不懂。
“我就不明白了,爹。”徐昭远垂着肩走出brt站台,有路人很好奇地看了他们一眼,“我在学校学得也不算糟,为什么一进入工作,我就有种...我这三年啥都没学会的感觉?”
贺垣刚给萧桉发了个“早”,这才有功夫关照看起来挺丧的徐昭远:“过两天就好了。”
“你前两天也是这么说的,艹!”徐昭远咬着牙道。
徐昭远遇到的问题其实很典型,他第一次实际参与项目制作,有太多需要学习的新内容。在饱受新概念疯狂撞击的同时,他还得确保手头工作的质量,会捉襟见肘很正常。
这种问题只能靠“慢慢适应”来解决,贺垣不会给他打气,那是静静的工作。
到达工位时,萧桉依旧没有回消息。
贺垣估摸着他是考完了试在补觉,多给他发了句“记得喂安安”,便把手机收起来了。
就这么一会儿时间,所有员工都准时到达了工作区,坐下也没怎么闲聊,直接进入工作状态。
大家共用一张巨大的薄荷绿方桌,但相互间不随意打扰,只在有工作需要的时候沟通。
“嘿,弟弟们。”坐对桌的是个染蓝发的渲染建筑师,他是正式员工里最年轻的,大家都喊他蓝蓝。
贺垣和徐昭远抬头,蓝蓝隔空抛来两枚薄荷糖,他俩抬手就接了。
“干活了,醒醒神。”蓝蓝说。
“行,干活了干活了。”徐昭远僵硬地拍了拍自己的脸。
贺垣则将糖随手搁在旁边,他的工位上已经堆了一大把糖。
反正有空调吹着,化不了,等回去了都拿给萧桉吃。
贺垣一想起萧桉,心里就挺高兴的,感觉自己瞬间就精神了。
好,忙碌的一天又要开始了。
萧桉原本睡得很熟,却被萧光明的电话吵了起来。
他格外暴躁地翻了个身,蜷在空调被里接起了电话。
“喂。”还不等对方开口,萧桉便说:“没挂科,全部过了。”
电话那头懵了懵,说:“不看看几点了,还在睡?”
萧桉定睛一看是十点,彻底醒了神,一记翻滚从床上起来,推门出去。
可怜而饥肠辘辘的安安鸟,站在笼子里叫得魂都断了,声音仿佛就要报废的收音机。
“我错了,安安。”萧桉赶紧将手机拿开,手忙脚乱打开笼子的门:“别叫了,马上给你喂吃的。”
“你们的鸟怎么还在?”萧光明听见声音,就想起了上回被安安鸟支配的恐惧。
他特别怕这种会动的小动物,比如鸟和青蛙。
“我们的鸟、还有安安鸟都还健在。”萧桉转身去取滋养丸,安安鸟已经很自觉地飞到了站架上,乖乖地等待喂食。
萧光明反应了有一会儿,才怒道:“讲话正经点儿,十九岁了还流里流气的!”
鸟食儿被倒进兜里,安安鸟饿得一记猛啄,萧桉看它饿得慌,又给它加了点儿。
这就是叔不在家的下场,萧桉总有睡过头的时候。这会儿他已经开始寻思着,要不花钱买个自动喂食机吧。
“给我打电话做什么?”萧桉忽然想起问。
“放暑假了,你不回家吗。”萧光明说,“你哥没回,研究生的课业太忙了。”
萧桉依然不愿听见萧铖的消息,皱了皱眉:“我回不回和他没关系。”
“我只是随口提起他,你不要反应过激。”萧光明也不高兴了,“所以你暑假也不回了?”
“不回。”萧桉快速道,“我最近打了几份兼职,省得两头跑,暑假就不回了。”
“打什么兼职?”萧光明敏锐道,“我们给你的钱不够花吗?”
萧桉自幼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主,但萧光明不得不承认,自从上回把他扔出去后,萧桉确实像变了不少。
花钱不那么频繁了,上课逃课睡觉少了,期末考试没挂科不说,甚至还拿了三门优秀…
“谈朋友了?”萧光明只能想到这唯一的解释。
“啊。”萧桉也没否认,甚至挺开心的,摸着安安鸟的头笑了一笑。
安安鸟饱得很快,它吃饱了就像被装了消嘤器,安静地站在那儿,任人抚摸。
因为萧光明很喜欢贺垣,萧桉经常有直接出柜的冲动,但又都按捺住了。
他心里很清楚,现在还不是时候,起码得等到他和贺垣有独立的经济条件…
“嗯。”萧光明也不问谈的什么朋友,只说:“你兼职做什么?还是当网红?”
“不是。”萧桉挺烦这个误会的,便和他直说了:“就是在餐厅里唱唱歌,偶尔教人打打架子鼓,能赚点儿零花钱。”
这话说完他又觉得,萧光明恐怕又得误会,准以为他要走上音乐之路了。
但奇妙的是,萧光明这回没就此评价些儿什么。
“趁着假期,早点儿把出路定下来。”萧光明讲话还是老样子,“我担心你马上要出去要饭了。”
别说要饭,桥洞里甚至都没有供他睡觉的空位了。
“知道了。”萧桉万分无奈道。
贺垣他们现正在做的,是一单商场建筑设计的项目。
事务所将贺垣和徐昭远当正式员工看,给他们分了专门的设计part,通过这个提高他们的参与感。
这对新人而言无疑是个巨大的挑战,尤其是对徐昭远,他为了做好这份设计稿,已经改得焦头烂额了。
贺垣压力其实也不小,他过去虽然给汪教授帮过不少忙,但主要都是打下手,从没被分到过这么一大块的工作。
而且,及格线还与其他老油子的建筑师无异。
到入职的第七天傍晚,他们的设计稿好容易在主创那儿通过了,却在呈给总监吴韶迪时被打了回来。
吴韶迪年过五旬,人生得又高又瘦,可能是经常带人跑工地,皮肤被晒成了酱油色。
他挺严厉的,跟贺垣他们聊思路就像训话,讲话也有浓浓的口音——
“a区同d区是sei的涩鸡?”吴韶迪拿着打印好的设计稿,从他的办公间里走了出来。
徐昭远脑袋砸在键盘上,狠狠抓了抓头发,最后像泄了气似的,和贺垣一起站了起来。
“哦,原来四你们。”吴韶迪走了过来,“我看图就猜到四你们。”
“吴哥,他俩已经做得很不错啦。这几天一直在改图,加班加到十一点呢。”坐在最里边的主创忍不住,帮着说了两句话。
“我不需要勤奋,搞基不合格就四不合格,通宵加班也莫有用!”吴韶迪大声说,看向贺垣与徐昭远:“在我姐里,你们必须同其他人一样优秀,鸡道吗?”
站着的两人都点了点头。
贺垣没多少反应,倒是徐昭远第一次被人操着这口音训,一时间又想哭又想笑。
“鱼果你们四正式员工,辣早就被炒鱿鱼啦,还留着你们过年吗。”吴韶迪道,“鱼果这份涩鸡交到客户手里,因为你们的part被打肥来,辣大家的进度就费被拖累!”
被这么一吼,徐昭远的眼睛突然就红了。
一桌子的建筑师都转开了视线,他们其实挺想帮忙的,但谁都不敢反驳突然凶狠的上司,就都保持了沉默,假装自己做自己的。
“你们今晚留下来扎班。”吴韶迪说。
在吴韶迪训话的间隙,下班的点已经到了,大家陆陆续续提着电脑包走了。
就剩蓝蓝和主创还坐着,显然是想留下来给新人帮忙,却被吴韶迪手一挥赶走了——
“不准!这四他们滴问题!他们要寄几解决!”吴韶迪大声道:“你们都给我滚七气!”
这么一来,原本挺热闹的工作区便彻底冷清了。
贺垣和徐昭远重新坐下,唤醒了进入休眠的笔记本,打开了cad。
“我...我在里边陪你们,有问题随时叫我。”吴韶迪看了他们一眼,略微收回面上的凶狠道。
然后他便径直走回了自己的办公间里,掩上门,拿手给自己扇了扇风,掏出手机。
贺简已经迫不及待,给他发来了消息:怎么样?
吴韶迪给自己擦了擦汗,慢慢打字回复道:你儿子没反应,但儿子的朋友就来要哭了。【冷汗】
贺简:没关系,他好能忍的【龇牙】
吴韶迪还是没懂对方这是在做什么,但他觉得自己快演不下去了。
在过去,他是个多么温柔善良的总监呀,平时还会亲手给员工们做便当,大家都很喜欢他来着...
吴韶迪:贺哥,他们会不会讨厌我哇【难过】
吴韶迪:如果他们回去唱衰我,以后再也没有小朋友来我这里实习了,怎么办啊【衰】
贺简:迪仔放心,肯定不会的!
贺简:我鹅子平时都不说话的,像个自闭症【龇牙】
吴韶迪看见这段话,反而还打了个哆嗦。
那…他会不会被暗杀啊。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继续。
吴总监瑟瑟发抖。
小徐眼泪打转一记爆哭。
垣垣冷着脸,悄悄打磨自己的铅笔。
他要——给总监和爹地画一座小黑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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