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分别站在两处平台上,中间隔了十几级楼梯。
萧桉从下面注视着贺垣,等他回答。
他一双眼睛干净明亮,眼神很真诚,让贺垣忽地想起上学期轰趴,自己就是被这双眼睛骗上车的。
在许多时刻,萧桉会给他一种奇妙的感觉,尤其是在认真和他说话的时候,眼里有种吸引人的劲儿。
会让贺垣不想拒绝,甚至说是心动。
萧桉已经从他的反应看出答案了,因为如果贺垣不愿意,就会当场说“不”。
搬家工人还在进进出出,萧桉微微一笑,朝路过的一位工人说:“麻烦把所有的行李都带下来吧。”
然后,也不等贺垣走下去,萧桉直接几步上来,将鸟笼塞他手里:“走,带你回家。”
在这一瞬间,贺垣过去几天的低落感全然消散了。
安安鸟认得贺垣这身衣服,格外激动地扑腾起翅膀。
两人一前一后,踩着鹦鹉的叫声出了楼洞口,萧桉的代步车已经被人开来了,就停在路边。
萧桉拉开驾驶座车门,顿了顿,却没进去,心情颇好地看了贺垣一眼。
“怎么?”贺垣没想到对方这么高兴。
看他那副表情,像是马上要随安安鸟原地起飞。
“没什么,”萧桉说,“我有种拐了你的感觉。”
贺垣其实也有类似的感觉,抿了抿唇没说话,坐进了副驾驶,让鸟笼搁在自己腿上。
安安鸟此刻正小心地观察着周围,没有再叫了,但羽冠很机警地立了起来。
“安安表现不错。”萧桉坐进来,发动车子,“原本怕它害怕,还想搞块布把笼子罩上。”
“这鸟跟你差不多。”贺垣说,“喜欢户外。”
萧桉笑了笑。
车子一行驶,安安鸟便“啾”地叫了一声,表现得对窗外的景象更加好奇。
鸟类有超出人类的颜色视觉能力,能够看见紫外线。安安鸟这会儿站在靠窗的地方,歪着脑袋一动不动的。
贺垣挺想知道它看见什么了。
窗外的景象不断变化,车子驶过理工大后,贺垣往外看了眼,发觉这段路特别眼熟。
当萧桉一转方向盘,将车开入较为安静的双行道,贺垣基本确信了他的猜想。
萧桉租住的公寓,跟贺欣住的是同一栋。
“之前你给我寄快递,我留的是这儿的地址。”贺垣抬手,指关节敲了敲车窗。
“…是。”萧桉低低地应了声,承认道:“快递都是我亲手送到大堂的,不过我没见到你。”
好家伙,他们这缘分还真不浅。
“你见过我姐了?”贺垣反应挺快。
“见过一两次。”萧桉如实道。
贺垣吸了口气,捏了捏鼻梁说:“别让她知道我住这儿。”
虽然住同一栋楼,每天上上下下,知道是迟早的事儿,但贺垣还是想能瞒一天是一天。
贺欣太能折腾了,肯定会经常上门骚扰的,还可能摁着他的脑袋直播,让他夸自家的新品。
贺垣想想就觉得一阵寒颤。
车子缓缓驶入地下停车场,车位是租房时配备的,只能停固定的位置。
“不知道搬家的到了没…”萧桉停好车,解开安全带。
地下停车场光线较暗,贺垣安抚着怕黑的安安鸟,下了车。
就在他们面前,一辆红色甲壳虫刚刚停好。
驾驶座车门打开,一条细长的腿迈了出来。
贺垣没想过可以这么巧,脑内即刻敲警钟,抱着鸟笼就想闪身躲到车后去。
但安安鸟却在这时唱起了歌,成功吸引了贺欣的视线。
贺欣转过身,一眼就看见了强作镇静与她对视的贺垣。
真是太好了,又有弟弟可以给她玩了。
“弟弟!”贺欣兴奋地朝他挥手。
贺垣满眼都写着害怕。
搬家工人又开始忙碌进出,家具被一件件搬进萧桉的单人公寓里。
公寓已经提前让保洁打扫过,即便两个月没住人,每个角落却都干净无尘。
贺欣端着杯萧桉奉上的茶,笑盈盈地看着自己的弟弟。
“弟弟有朋友啦。”贺欣挑着果盘里的零食,“你们俩关系进展不错啊,还一起养了小宠物。”
安安鸟的笼子坐落在客厅十分宽敞的地方,采光非常好,它现在正心满意足地理着自己的羽毛。
“安安。”贺欣试着喊了声,鸟不认识她,没有回应,她却笑着把脸转过来,“这名字你起的?”
贺垣黑着张脸,没吱声。
“姐,吃葡萄。”萧桉很热情地端上洗干净的葡萄。
两姐弟面对面坐着,一起剥着葡萄吃,一个心想怎么套弟弟的话,一个心想怎么把姐姐撤走。
“你什么时候回去?”贺垣低声问。
“多跟人家学学,多好客。”贺欣很高兴地说,“我屁股没坐热你就要我走,我好伤心啊。”
“姐,你今晚要留下来吃饭吗?”萧桉彬彬有礼道,“我来做饭。”
“真的吗。”贺欣双手捂住了脸,像个妙龄少女,“怎么办我好幸福,感觉像突然有了两个弟弟。”
贺垣脸色愈发不好看。
“不留啦,我马上走了。”贺欣见逗得差不多了,便起了身,“我待会儿还要再回趟公司呢,最近忙得根本停不下来…”
这么一说,贺垣好像确实很久没见贺欣了,就连在线上都很少被骚扰。
他也跟着起身送客,好确保贺欣不要过分停留。
“行了行了别送了,今天不欺负你。”贺欣摆了摆手,然后看向萧桉:“小桉,以后这儿房租姐付一半。”
“不用了姐,其实就是我爸的钱。”萧桉说,“我们俩家都这么熟了。”
“我能付。”贺垣略微不满地看着她。
“真的吗,”贺欣即刻满意道,“很好,那就你付一半。”
待贺垣反应过来自己又被套路了,贺欣已经一脸愉悦地走了。
贺垣在萧桉的公寓住了第一晚,还算习惯,就是觉得整个空间实在太大了。
房间的大床是一米八宽,床上扔了只巨大泰迪熊,旁边地上摆着萧桉的一套架子鼓。还有一面书柜,里边全是学医用的书。
能看出在他搬进来之前,这个房间是萧桉用来当书房的。
贺垣没兴趣研究别人的东西,放着等萧桉空了收拾,一晚上只睡觉,房间里除了床什么都没碰。
第二天贺垣满课,萧桉竟然也去上课了,开车把他送到了校门口。
这种感觉挺新奇的,以前他也和萧桉住在一块儿,但上课都是各自出门,跟现在完全不同,萧桉甚至还说了放学接他。
贺垣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换了新住处心情不一样,一上午听课都比平时走神。
好容易下了室内设计课走出教室,见汪教授站在走廊上等他。
看模样火急火燎的,见到他急得像要跳起来。
“教授。”贺垣礼貌点了个头,“您找我帮忙?”
自从贺垣忙着比赛后,就再没去过汪教授那儿帮忙。虽然这样就少了笔辛苦费,但比赛得铜奖的奖金实际更高。
“你挂科了?”汪教授张口就问。
贺垣在心里叹口气,没想到消息传到汪教授那儿了。
他周六缺考的事儿全院都知道了,本身选服装设计的人不多,但还是有人把这件事当趣闻,传了出去。
贺垣已经当了三年学神,就是拿满分都没人意外,但挂科却肯定引人关注。
虽然贺垣根本没在乎,挂了就挂了,决定是他自己下的,要承担后果很正常。
“嗯,是选修。”贺垣说。
刚下课,走廊上人不少,汪教授和他一起下楼,到中庭才继续急:“你怎么能挂科呢?真的不准备读研了?”
贺垣没回答这个问题,保持了沉默。
师生俩在中庭的大树边坐了下来,汪教授问:“周六缺考是干什么去了?到底有什么事情这么急?”
“家里宠物鸟丢了,我去找。”贺垣选择对教授说实话。
他知道这事儿可能在旁人眼里不重要,为了只宠物鸟挂科不值得,但安安鸟对他来说极其重要。
如果安安鸟那天出了事儿,他肯定会特别后悔。
汪教授听了原因,明显也不太能理解,但并没有为这个责怪他。
“别以为选修事儿小,到时你成绩单上有星号,对你保研或者出国都有影响。”汪教授恨铁不成钢道,“即便你真不想读研,也给自己留条路,万一想读了呢?”
汪教授憋了一上午,念叨他个没完,不懂贺垣向来都清醒的一个学生,怎么做这种冲动的事情。
贺垣一直没说话,想了很久,才决定开口:“教授,我不打算读…”
“哎。”汪教授直接手一挥,挡住了他要说的话,十分严肃地看着他。
“我今早跟张教授聊过你了。”汪教授说,“她同意用考察的形式代替补考,但她必定会为难你。”
贺垣没想到汪教授为了他这事儿,竟然还专门去求情了。
汪教授从他入学起便对他悉心关照,一直尽心尽力指导他。师恩重如山,贺垣做不到不领情,想说的话便也愧于说出口。
“谢谢教授。”贺垣于是郑重地道了谢。
“贺垣,你有个特别不好的习惯。”汪教授搓了搓脸,依然看着他,“你总是下了决定,就不会轻易改变。”
贺垣点了个头,这点教授确实说得没错。
“这是你的优点,也是致命伤。”汪教授说,“别把将来的路卡太死,人的想法是会变的。一件东西你今天不想要,却难保你永远都不想要。”
“我知道。”贺垣说,“这次的事情是我冲动了。”
“你真知道就好了。”汪教授依然皱着眉,想起了又问:“你的宠物鸟没事儿吧?”
“没。”贺垣说。
“怎么还养起鸟来了,我以为只有老年人喜欢摆弄花鸟。”汪教授说,“而且,以前也没见你对旁的事这么上心。”
“别人送的,它很小,但是条生命。”贺垣仰头看着树,有树的地方就有鸟。
从这儿也能听见小鸟的鸣叫声,声音清脆婉转。
贺垣以前从来不会留神这些,他才发现,他确实像是对安安鸟很上心。
“教授,”贺垣转过头,“张教授有跟您说考察内容吗?”
既然对方说了要为难他,他想提前听听是怎么个为难法,好有个心理准备。
“噢。”汪教授提起这个,却笑了起来,说:“她打算让你选个模特,做身衣服。”
贺垣愣了愣。
学建筑的做手工做得多,想要切木头造家具都没问题,但真没到能做衣服的地步,顶多就给安安鸟缝个尿布了。
张教授确实是在为难他。
“她这是要把你逼成裁缝啊。”汪教授继续笑,拍了拍他的肩,“你动手能力不错,我期待看你的成品。”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继续。
刚发现复制漏了一段,现在修改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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