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二日宋引玉醒来时,身边早已没了人,连他睡过的位置一片冰凉。
宋引玉在呆床上坐了许久才唤来了阿月要起身。
她起身时,天色并不好,灰蒙蒙的看样子像是要下雨。
果然早膳还没用完,天已经淅淅沥沥地开始落雨。
看着门外湿漉漉的地板和阴沉的天气,让人心里都闷得难受,碗里的粥也喝不下去了。
宋引玉蹙眉放下手机的调羹,让人撤下了早膳。
细雨并没有下多久,个把时辰的功夫就停了。
只是停了以后,天仍然没有放晴,天上的黑云沉沉压下,像是下一瞬就要将整个京城都压扁。
不知是不是因有雨下不下来,所以凉爽了多日的天,陡然间添了几分闷热。
宋引玉坐在院子里,心里渐渐滋生了焦躁,坐立难安。
她已在院中来来回回都转悠数次,在府中各处也走了数次。
可她心中的憋闷不仅没有缓解还有愈演愈烈的迹象。
现在所有的事都脱离了原有的轨道,连宋引玉这个算是先知的人都不知晓事情会往何处发展。
正是对所有事情一无所知,所以格外令人不安。
恰在这时,阿星从外面快步走来,送上一张请柬:
“夫人,周姑娘请您去浮云楼喝茶。”
宋引玉愣了下,接了过来。
抿了抿唇,没有多犹豫,她说:
“去备车,我要出门。”
正巧她现在憋闷的难受,实在无法再这样待下去了,周思璎的邀请正好能让她出去透透气。
今日也是宵禁戒严的的第一天,她也好去看看外面是个什么景象。
“夫人,现在出去,会不会遇上什么危险?”
阿月迟疑地说着,满脸的担忧。
眼下情况未明,也不知京中出了什么事,贸然出行会不会出什么事?
宋引玉心里明白是个什么状况心里有底,她说:
“要出事,也不会出在我身上。”
如今齐训侯毕竟还没有造反,目前也只是他和皇帝两人的斗争。
不管斗得多狠,对于他二人来说,她都是无关紧要的人,所以还找不到她身上来。
“别担心,去叫非乐吧,让他多带上几个人,阿璎还在等我。”
阿月想在劝劝,可见宋引玉实在待不住的模样,又想周姑娘说不准人这会儿已经到浮云楼了。
夫人才与人交好,也不好把人晾在在那儿,遂没再开口。
这是宋引玉出门最隆重的一次。
除了阿月几个丫头和非乐外,她还带了两个婆子并四个护卫一起出了门。
坐在马车里,车里依然是舒适,只是天热,车里就闷得慌。
不多时,宋引玉的额角就渗出了汗。
阿月见状,便将车窗帘子都挑开,有了丝丝微风吹进来,方才好受些。
没了车窗帘子挡住视线,宋引玉很容易就看见了外面街道的景象。
她记得昨日她出门时,街道外面还是热热闹闹的,集市里摩肩接踵,来来往往都是人。
可今日却萧瑟不少,街上的人少了大半,那些铺子摊子门庭罗雀许久都见不到一个人。
一夜过去,京城像是已经彻底换了个模样。
整个城仿若安静了下来,往日人声鼎沸的街道,没了声息,宋引玉甚至清晰地听见了他们马车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音,还有马蹄声哒哒的声音。
这般安静地让人感受到了不适。
就在这时,他们前方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至近疾驰而来。
光听那声音都,觉得骑马之人来势汹汹。
宋引玉心头顿时涌起一阵心慌,她皱了皱眉,按住胸口里剧烈跳动了几下的心脏,抿紧唇,扬声对驾车的非乐喊到:
“避开前方来人。”
非乐听后,会意应道:
“是。”
随后他拉着马车往旁边巴着墙走,待车子彻底让开中间的道路后,才稳稳地停下。
几乎是他们这边刚停下,对面的人已经迎面而来。
一共三人,皆是纵马飞奔,许是嫌马跑得不够快,还一个劲儿地抽马臀。
离得近了,非乐看清了为首之人的样貌。
他诧异地睁大了眼睛,而后回头冲着里面坐着的宋引玉低声说到:
“夫人,是文小公子。”
宋引玉是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非乐口中的文小公子便是贵妃的妹妹,当初被宋引玉打破头的文季淮。
本是很久没遇见过的人,这时意外遇上,宋引玉眉头皱得越发紧。
倒不是因为跟这人有仇,而是觉得怪异。
文季淮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京城大街上骑马狂奔。
再往深了想,她来的路线,一共能通往三个地方,其中一个地方就是皇宫。
所以,文季淮是要去皇宫?
可是为什么?眼下皇帝和齐训侯正斗得你死我活,连贵妃都知避其锋芒,低调起来。
他更该老老实实待在家里,所以他为什么这个时候会跑去皇宫?
越想,宋引玉心里越是怪异。
随着马蹄声越来越近,她心陡然急速跳动起来。
片刻后,文季淮骑马路过了他们,宋引玉不由向窗外看去,这一看碰巧与文季淮的眼神对上了。
她甚至清楚地看到他面露意外,挑了一下眉。
显然这小子还记得她。
两人对视不过一两息的时间,很快就错身而过。
待人跑过,宋引玉呼出一口气。
她想不出文季淮为何会急急奔向皇宫,也想得脑门疼索性就不想了。
她对非乐道:
“走……”
砰,啪!
一声震天的巨响打断了宋引玉的话,须臾四周响起惊叫声。
宋引玉心一沉,把头伸出去往后一看。
待看清了身后的景象时,她瞳孔一缩,细嫩的手指死死扣住了车窗。
只见离他们不远处的地上此时已经是满地狼藉,碎裂的马车木板,被撞得四仰八叉虚弱的马匹。
还有,摔在地上头颅正慢慢溢出鲜血,有进气没出气的文季淮。
宋引玉的脑子空了一瞬,才理清发生了什么。
应是一辆失控的马车,从一条巷道里突然钻出。
马车上拴着的马狠狠撞在了文季淮的马上,两匹急速奔驰的马撞在一起,可想而知那撞击力有多强。
马车瞬间散架,相撞的两匹马倒在地上无力地嘶鸣,起不来身,看模样该是受了重伤。
而伤得最严重的人,便是原本骑在马背上的文季淮。
他应是被撞飞了出去偏离了方向。
寻常的堕马一个不慎都能让人丢了性命,更别说这样的冲撞之下。
文季淮怕是凶多吉少了。
在事故发生的一瞬间,巨大的响声震慑住了众人,致使整条街安静了一瞬,接着就有人惊声尖叫:
“杀人了,杀人了!”
“死人了!”
“这里死人了!”
“还没起,还有气儿呢,快去叫大夫。”
“这,这,还要报官,快去报官”
百姓惊恐的声音中间,还夹杂着文季淮两个侍从的声音。
杂乱的声音一下一下冲击着宋引玉的耳膜,她恍惚了一下,接着面前的场景像是扭曲了一般。
但很快,她的脸刷地一下就白了。
“夫,夫人。”
阿月和阿星被刚刚的事情吓得不轻,哆哆嗦嗦地喊了宋引玉一声。
非乐此时也从错愕惊吓中回过神来。
他也不是傻子,文小公子这事看着像是意外,但世上那么多意外,况且京中局势紧张,说不准就是哪方设局故意行刺。
思及此,他眉目一敛,沉声吩咐道:
“护好夫人。”
“是。”
四周的护卫将马车围起来,警惕地盯着四周。
“夫人莫怕,属下会护好你的。”
宋引玉白着脸没吱声。
她不是怕,她只是在看见文季淮倒在地上不知生死时,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也想通了某些事。
这是一场谋杀!
正因如此她明白过来,今日的事情其实是一个契机,是一个转折。
齐训侯要造反,皇帝要拿下他,只是所有事虽大家心知肚明但还没过明路。所以哪一方都不能明目张胆行事。
可文季淮这一出事,事情就不一样了。
因为他的身份太特殊了。
他是贵妃的亲弟弟,是贵妃的软肋,而贵妃是皇帝的软肋。
但同时他也是齐训侯的儿子。
不管是谁设了此局,只要文季淮一出事,双方都有借口出手。
今日设局之人宋引玉有些猜测,她怀疑是文家的二公子,也就是文宛莹的双胞胎哥哥干的。
这本是文家内斗,可有没有旁人挑拨就不得而知。
但无论是不是他,接下来的走向很有可能会发展成两种景象。
其一,齐训侯将事情扣在皇帝头上进而挑拨贵妃和皇帝的关系,让贵妃站在他的一方。
皇帝对贵妃情深,若是贵妃真信的齐训侯的话,必定会为弟弟报仇亲手杀了皇帝。
届时齐训侯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攻入皇宫。
其二,皇帝斥责文家二公子丧心病狂谋害亲弟要秉公执法,也为了帮贵妃报仇,遂一定会杀了文二公子。
齐训侯只有这两个儿子,如果全死了,他怎么可能答应,自然会有所行动,而皇帝只需要抓住机会,到时直接挑明齐训侯造反光明正大的对他出手。
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都说明就在这两日,京城就该乱了。
风雨欲来风满楼里的风雨来了还来得这么猛烈。
原来文季淮才是这场博弈中最为关键的人物,可是她却一直没有意识到。
宋引玉咬紧了牙,呼吸变得沉重。
她的话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回去,立刻。”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不好意思来迟了(捂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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