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第 71 章(1 / 1)

宋引玉想得法子很简单,就是溜人。

当非乐听到后,一脸的懵,他听说过溜马没听说过溜人,溜人要怎么溜。

后经宋引玉解释一番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当即便是眼睛一亮。

事实证明这法子的确很有效果。

在接下来的几日,宋引玉找各种借口,拖着四女一起跟她出去逛街。

且是四女一起,一个都没落下。

每次买的全也都是书,布匹,砚台这样的重东西。

且每日一走就是一天,宋引玉累了就在路边找个茶摊喝茶,非乐继续带着她们继续溜。

不到五日下来,已把四人折腾得精神萎靡不振。

如今她们是见到宋引玉和非乐就心惊,眼神逐渐惊恐,还没开走就已经脚疼了。

宋引玉见时机差不多了,就跑到她们面前说到:

“我听说淮安府的茶不错,想去买些回来给大人尝尝,你们带我去看看。”

四女全部安静了下来,没一人搭腔眼神躲闪了起来。

连走了几日,她们腰都疼得直不起来,多走一步都受不住,好几次差点就不顾形象地蹲在街边,缓劲儿了。

抱过重物的手臂也疼得厉害,还有腿,现下更是疼得都不知道该怎么走路了。

若还要出去,不如索性要了她们的命,总好过这般钝刀子割肉。

宋引玉把四女的神色尽收眼底,当下她便心知妥了。

但她没急着走,反倒是欲擒故纵地冲着侍画说:

“侍画可要去?我难得来趟淮安府还想私下买些东西,我昨日看了一家成衣铺子很是不错。

买了茶,我们去看看?”

侍画想起了第一日与谢临安去逛胭脂水粉铺子时的场景,呼吸一滞,随即脸上扯出个勉强的笑来:

“小玉姐姐我今日有些不舒服,怕是不能陪你了。”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侍画掩嘴咳嗽了两下。

宋引玉见状目光一飘看向其他三人道:

“既是如此,那……”

“小玉姐姐,我昨日崴了脚,走不了。”

“小玉姐姐,我昨夜未休息好,今日头疼的厉害。”

“小玉姐姐,我也不舒服。”

另外三女也抢着说话,生怕宋引玉叫上自己。

那侍墨慢了一步,找不到借口,便闷声用了侍画的。

这真话假话的,宋引玉并不在乎,她只知晓,眼下这四女对她是真的避如蛇蝎了。

目的达到,她总归满意的。

宋引玉可惜地啧了一声:

“你们四个身子不舒服,就好好养着吧。等好了,我再来寻你们。”

其后宋引玉多说了几句让她们好生养身子才离开的。

一转身她就眉开眼笑,总算是摆脱了。

而她所不知的是,留下的四女,虽不愿跟着她出门,但这会儿见她一个人出去还是极为不安。

侍砚胆子小,她不安地问到:

“齐夫人让我们看好东荷苑,要是被她知道了今日之事……”

剩下的话,她没说完,可其余三人都明白。

侍笔想了想道:

“不若叫人去向齐夫人说一声,免得出事了,怪罪在我们头上。”

“不行。”

她话音刚落就被侍画否定了,

“齐夫人要我们盯的是东荷苑,不是小玉。

那小玉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丫头,见识浅薄,眼里除了胭脂水粉,就是漂亮衣裳首饰。

少跟几日能出什么事,况且我们不说谁又知道她是一个人出的门。

换句话说,要真出事了,我们也是有的说头。

况且,你们不要忘了,我们各自父亲挑选我们入府到底是为了何事,切不可在一个丫头身上浪费时间。”

侍画是个聪明的,为人长袖善舞心里有几分成算。

自打来了府里,三人大多都是听她的话行事。

如今她这么一说,另外三人顿时惊醒。

没错她们入府后,齐夫人要她们盯着东荷苑。

来之前父亲虽说要她们听齐夫人的话,可事实上要她们做的却是另外一事。

那事要是成了,便真真是鸡犬升天了。

纷纷醒悟过来的侍笔和侍砚冲着侍画感激道:

“若不你的话,我们便是要本末倒置了。你说的没错,大事要紧,实在无需在一个丫头身上的费事。”

侍画笑了一下,眼里有几分自得。

此时谁也没注意,一直沉默的侍墨眼里有些异样闪过。

宋引玉出了府后,立刻快步汇入人群开始在街道集市闲逛。

说是闲逛,其实她去的地方都是这几日她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比如饿得皮包骨头两眼发黄还在卖包子的小贩。

比如分明是书铺老板却分不清哪本是楚辞和诗经的。

这种反常的例子集市中比比皆是。

强烈的违和感使他们看起来就像是被临时拉来唱戏的外行人。

宋引玉一一找了过去

她装作买东西,不动声色地开始打探消息。

不料那些人的嘴一个比一个紧,而她又不能操之过急问得太明显,惊扰了这背后之人。

宋引玉大街小巷地走了整整一天,最终方才套出了一点点的消息。

眼看着天色不早了,她只能放弃。

锤了锤隐隐作痛的腰,宋引玉开始往回走。

其实这几日不光是四女浑身疼,宋引玉虽没她们遭罪,但也不舒服。

回了府里,宋引玉腰疼得更厉害了。

她一脚踏入院子的门,就蹒跚地走到树下的石凳上坐下,再走不动一步。

宋引玉动了动腰,立刻疼得拧眉,牙关都咬紧了,紧接着开始冒冷汗。

怎么会如此疼?

宋引玉正想着,岂料下一刻就僵了脸。

她木着神情坐在院子里半天都没动弹。

“小玉姐姐,你不舒服吗?”

正在这时,宋引玉听到脚步声由远至近响起,转头看去却是从屋里走出的侍墨。

她面露担忧地看着宋引玉。

宋引玉是这会儿是真的有些撑不住了,她抿紧唇轻轻点头:

“我有些不太舒服,先回屋躺躺了。”

说着她扶着石桌慢慢站起。

侍墨见她脸都白,当即就道:

“我扶姐姐进去。”

说罢便十分小心地扶着宋引玉往屋里走。

宋引玉顿了一下,可耐不住身体实在是不舒服,她扯出个笑应了:

“多谢你。”

“姐姐客气了,走吧。”

两人慢慢向屋里走动,而她的脸色也越发白了。

进了屋里,宋引玉刚坐在凳子上,还没说话,侍墨就小声道:

“姐姐是来了月事吧,可是不舒服得紧,姐姐的月事带在哪儿?我替姐姐拿。”

宋引玉闻言多看了侍墨一眼,随后虚弱地笑了笑道:

“不用我自己来就好,不过能劳烦你帮我打些热水来吗?”

“好,我这就去。”

说完,侍墨匆匆出了门。

宋引玉忍不住一直瞧着侍墨走远的背影。

过后,她关上门,起身去箱子里找出了一身衣裳和月事带。

她来了月事后,时间一直不准。

庄大夫给她调理过后,已经不会像之前那样痛得要死要活了,但在来得头两日还是会腹痛浑身无力十分难受。

其实在这之前她已经有预兆了,近日她一直腰痛。

然而她以为是路走多了,跟侍墨她们一样才痛的。

哪知是月事来了。

侍墨很快就回了,她提了一热一冷两个热水壶进来。

进来后,顺道去屏风后兑好了水,才把宋引玉扶过去。

宋引玉再次道谢,然后拒绝了侍墨要帮她换了衣服的提议。

往日里有阿月她们伺候还好,今日等宋引玉换好衣服出来后,已经没什么力气了。

她爬上床躺下,唇色依旧泛白。

侍墨见状道:

“等会儿我让厨房给你姐姐熬一碗红糖水来,加些大枣醪糟再煮个荷包蛋,吃了就没事了。”

宋引玉之前痛时,都是有庄大夫专门的方子。

她自己也只知道痛经,喝红糖水就能好受些。

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么多说头,且被侍墨讲得头头是道。

她不禁好奇问到: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侍墨腼腆地笑了笑,说:

“我每次痛的时候,我娘就是这么煮给我吃的,吃了就没事了。”

说起这事时,侍墨的神情显得有些天真,与之前沉默寡言的模样完全不同。

其实侍墨在四女中应该是最不起眼的那一个,她很少话,很安静,一般就垂着脑袋坐在那儿,存在感很低。

以至于宋引玉更多注意是在另外三女身上。

宋引玉重新打量了一下她,发现侍墨年纪很小,眉目间稚气未脱,眼神干净。

“你娘,是府里的下人?”

宋引玉犹豫地问到,话里带了几分试探。

侍墨闻言却是紧张地看了一眼背后。

此时房门并未关上,迟疑了半响后,她起身去关了门。

关上门后,侍墨却一直站在那儿,站了许久。

望着侍墨的背影,宋引玉心里一突,忽然察觉了什么。

果然,等她再转身走回来时,眼眶已经红了。

侍墨沉默搬了一张凳子放在宋引玉床边,然后将铜盆放在凳子上面。

接着,她把屏风后的两个水壶提了出来。

一阵忙活后,她开始往盆里倒水,落在盆里哗哗作响。而她的嘴轻动,吐出来声音轻得只能她们两人听见:

“姐姐,我不是知府衙门里的人,我父亲是舟亭县吴知县身边的师爷,我姓卢。”

水一停,她的话就停了。

侍墨又拿来帕子放在盆里浸湿,然后开始拧水。

她一拧,屋内又有水声响起,她说:

“姐姐,齐兆兴不是人。”

帕子拧干就,没了水声掩盖,她话又听了。

虽然隔着水声,可宋引玉还是轻易听见了她话里的哽咽。

原本虚弱的宋引玉陡然间来了精神,她说:

“这水冷了,侍墨再帮我添些热水。”

侍墨会意,提起水壶开始倒水,哗哗声再次响起,她接着说道:

“淮安府的百姓饿死半数,齐兆兴都不下令开仓放粮,他把官府粮仓里的粮食高价卖给商户,以谋取暴利。”

这段话她语速说得很快,随后她放下水壶,又开始拧帕子,

“百姓被逼无奈,只能进粮仓偷粮却被齐兆兴抓住当场打死。”

宋引玉抓紧时间问低声到:

“民乱是怎么回事?”

帕子拧好了,侍墨递给了宋引玉。

宋引玉见状,用手碰了碰,又道:

“水太烫了,侍墨劳烦你再添些凉水。”

侍墨提起一个装凉水的水壶开始倒水,然后开口道:

“齐兆兴为震慑百姓,将偷粮人的尸体挂在城墙上示众。其余一个偷粮人,家里还有个弟弟,方才十三。为了让哥哥入土为安跑去偷尸体,却被当场抓住。齐兆兴遂下令,把那弟弟挂在他哥哥尸体旁,暴晒而亡。此事激起了民愤,百姓才围了知府衙门。”

侍墨的话说得更快了,一段话说完险些没喘过气来。

宋引玉却是惊呆了,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怎会有如此残忍之人?那弟弟还是个孩子!

宋引玉闭了闭眼,很快强压下心底的情绪。

机会难得,她须得从侍墨嘴里多问些东西:

“发动民乱之人现下在何处?”

侍墨摇摇头,示意她不知。

不过很快她又开始拧帕子:

“姐姐,府衙的粮仓原本还有粮食,但是十天前,已被齐兆兴命人全部运走了。”

“去哪儿了?”

侍墨又是摇摇头,示意她不知。

随后她突然凑近了宋引玉,耳语道:

“姐姐我知道谢大人是个好人,一定会为淮安百姓主持公道。

我父亲和吴大人将我送进来,就是为了让我向大人道明真相。如今我将事情告知姐姐,请姐姐一定要禀告谢大人。”

话一说完,侍墨状似平常地便抬手替她擦脸。

巧的是,这边她刚移开身子,那边门就被推开了。

抬眼看去站在门口的正是侍画,侍笔和侍砚。

三人一进来侍墨就恢复了往日的模样,垂头安静地站在一旁。

“小玉姐姐病了,严重吗?可要我去叫大夫?”

侍画凑到她床边,紧张地问,瞧着是满脸的担忧。

侍墨刚才说的话信息量太大,宋引玉还没缓过来现在实在没心情和人周旋。

她扯了个笑出来,说道:

“不碍事。”

侍画听后,依然站在她床边嘘寒问暖的,其他二人也是如此。

宋引玉微微阖眼,装作十分疲累的模样,三两句话把人打发都走了。

只是在四人走出屋子前,宋引玉抬头定定看了看侍墨的背影。

那个姑娘走在最后,低眉顺眼没回头看了一眼。

只在关门时,与宋引玉对了一个眼神。

宋引玉心里一哽,有些难受,因为她在侍墨的眼底看见了全然的信赖,和绝境之中的孤注一掷。

四人一走,屋内便只剩下她一人了,宋引玉缓缓睁眼,看着头顶的幔帐。

她找了许久的真相,当终于知道时,这一切都在她心底翻涌起了惊涛骇浪。

仅仅是通过侍墨嘴里的话,她都能想象得到当初的淮安府是何等的可怕,宛如地狱。

而眼下,被齐兆兴藏起来的灾民,还有那些所谓的乱民人到底在哪儿?

或者说,还有多少人是活着的?

思及此,她不禁脊背发凉心惊肉跳。

还有侍墨,那姑娘年纪约摸才十五六岁。

小小年纪却身处狼窝,隐忍这么久,到今日方才把真相说给她听。

不知道原书中,谢临安查淮安府时,侍墨有没有出现,而她的结局又是什么?

往深了想,所有的东西都令宋引玉很是难受。

谢临安今日回来得很晚,天都黑透都不见他踪影。

晚膳时,宋引玉吃了一碗侍画端来的红糖水煮荷包蛋,里面加了红枣和醪糟是侍墨下午说得那个法子煮的红糖水。

可端来的却是侍画。

宋引玉心里大致有谱,但没说什么。

她现在精力有限,并不想浪费在她们几个无关人员身上了。

一碗红糖水煮鸡蛋下肚,宋引玉浑身就热了起来,甚至还微微发汗。

腹痛也缓解了不少,人一舒服了,她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困,刚放下碗便有些昏昏欲睡了。

侍画出去时,还替她熄了灯,宋引玉闭眼没多久,迷迷糊糊就睡过去了。

只是心里惦记着事,她又不舒服得紧,所以这一觉没有谁沉。

在察觉屋里多了另一人时,她一个激灵就清醒过来了。

她蓦地睁眼看去,透过月色,却发现进来之人是谢临安。

她松了一口气,揉揉眼睛,撑着身子要坐起来:

“你回来了?”

谢临安抬手压了压她了肩膀,没让她起,宋引玉也没勉强,就乖乖地躺着了。

“可有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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