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该喝药了。”
宋引玉身子一僵,神色扭曲地转头看向阿月以及她手里冒着热气的药碗。
那东西还没入口,宋引玉就已经觉得嘴里苦到发涩,甚至引起一阵反胃。
但良药苦口,不喝药,她的病就得反复,一反复就下不了床。
已经在床上躺了三天的宋引玉在完成了给自己的洗脑以后,深吸一口气对阿月说:
“给我吧。”
阿月笑了笑将药递给了她。
宋引玉端着药碗嫌弃地瞥了一眼,然后捏着鼻子,端起碗往自己嘴里灌。
这动作显得有些不文雅,可阿月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早前在宋府宋引玉能起身后,她都是这么喝的。
最开始她和阿星看得目瞪口呆。
但见得多了也就平常了。
毕竟自从一个月前,宋引玉断气又醒来以后人就变得跟以前不大一样了。
一个已经死过一次差点走上奈何桥的人,总是要有些变化的。
况且宋引玉身上的变化都是往好的方向,比如人比已经爱说爱笑了,往日阴沉晦暗的双眸也明媚了不少。
大家对此喜闻乐见,因此有些举动不太文雅又有何妨。
只不过,她家夫人在大人面前倒是显得很不一样啊。
阿月暗自想着。
宋引玉将空碗递给阿月,阿月见状赶紧把装糖怡的荷包送到她手里。
宋引玉连忙打开荷包,从里面抓了两块糖塞进嘴里。
两颗糖被她包在嘴里狠狠嘬了一口,甜味慢慢冲淡苦味后,就一左一右地被她包裹在腮帮子里。
只是那糖一不小心刮到了她嘴里新长出来的溃疡,那滋味酸爽的,宋引玉狠狠拧了一下眉。
“夫人,怎么了?”
阿月见她神色有异,忙着问到。
宋引玉含着糖,含含糊糊地说:
“没事,咬了一下舌头。”
这两天因为生病她一直吃的很清淡,加上那苦药,宋引玉馋辣椒馋得要死。
每天脑子里转的就是火锅,剁椒鱼头,水煮肉片。
可这些东西显然在这个时代是不能实现的。
有秦嬷嬷他们也不可能给她吃。
所以宋引玉退而求次要求今天中午吃糖醋排骨。
本来秦嬷嬷不愿意的,但是抵不住宋引玉撒娇卖乖可怜兮兮的样子,所以还是让厨房做了。
但也不敢给她吃多了,就一小碟里面只有四块,多一块都没有。
宋引玉当时吃的是既满足又不舍。
但总算是配着排骨用了一碗饭,比前两天吃一两口就不吃了,好太多了。
可是没想到,吃了饭没多久,她嘴里就长溃疡了。
不严重,就有些痛还能忍。
重点宋引玉有些心虚,所以不敢说,知道疼也不敢立马喝药,只说凉凉等会儿喝。
因此阿月他们并不知道。
所以这会儿阿月也没有怀疑她的话,只是心疼她这两天没怎么用饭,食欲不济,之前脸上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肉又瘦下去了。
犹豫了一会儿,她道:
“咬到舌头了?严不严重?要不奴婢让厨房今天晚上再给夫人做一份排骨?”
阿月这是把她当久了没吃肉馋得呀?
宋引玉吃着糖,讪讪地摇头:
“没事,不严重,你让厨房还是做清淡些吧,我想吃清淡些。”
糖醋排骨她是不敢吃了,只能先忍忍了,等病好了,她要吃掉一整盘的糖醋排骨。
“今晚做大人喜欢吃的吧。”
宋引玉又补充了一句。
“是。”
阿月应到。
谢临安给她念了两天的书,今天才去上的值。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前两天他人在家的原因,宋引玉觉得日子过得飞快。
今天他人一不在了,她顿时觉得空落落的,时间难熬得紧。
上午的时候谢老夫人倒是来看她了,但是谢老夫人不是多话的人,就在这坐了一会儿。
干巴巴聊了两句,问她好点没,要她好好养病,说完没多久就走了。
说实话谢老夫人走了,她反而松了一口气。
面对谢老夫人时,她不自觉地就想挺直腰板,不敢造次,精神时刻都是紧绷的,就怕说错话。
谢老夫人走后,宋引玉也看不进去书了,就光坐在这发呆了,但时间是真的过得慢呀。
喝完药,宋引玉发了会儿呆,打了个小哈切,然后就让阿月和阿星服侍着睡下去了。
这一觉睡到近乎快天黑她才醒来。
宋引玉刚醒来时,人还有些迷蒙。但已经察觉到床前坐了一个人。
她睡眼惺忪地看去,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是谁。
“醒了?”
谢临安放下手里正在翻阅的书,垂首问到。
屋内已经点上了蜡烛,谢临安整个人陷在昏黄地灯光里,显得更为温雅柔和,脸上清晰明了的五官线条也模糊了几分。
宋引玉埋在被窝里,几不可闻地点了下头,后又哑着嗓子问到:
“你回来啦。”
她声音里带着欣喜和几分依赖,
“嗯,饿了吗?先用膳吧。”
谢临安说着便动手将人扶起来靠着坐着,一旁的阿月连忙送上狐裘。
谢临安接过察觉到手里狐裘的重量后,微皱了下眉,一边将其披在宋引玉身上一边道:
“倒是忘了狐裘这般制,有些重了,明日命人重新给你做一件。”
宋引玉
拢了拢狐裘,抿唇笑了笑:
“是有些重可是保暖啊,我最怕冷了,这个正合适。要是还有狐狸毛你让他们给你做,你经常在外面跑,这么冷的天,受凉容易染上风寒。
你看我这都吃三天药了,阿月说,还有四天的药,可苦了。”
为了让面前的人重视保暖的问题,宋引玉不惜拿自己举例。
只是说到药苦的问题,她是真心实意的在吐槽。
谢临安看着她皱着眉,白到透明的小脸上全是嫌弃和苦意。
失笑地轻轻拍了拍她的头,说:
“先用膳吧。”
还是和之前一样,谢临安坐在桌边吃,宋引玉地也由阿星和阿月服侍她在床上吃。
阿星捧来茶先让刚刚睡醒的宋引玉漱了下口,才开始吃饭。
一顿饭吃得没滋没味的,只不过是肚子饿得慌了,她不得不强迫自己多吃两口。
但一碗米饭还是没吃完。
她实在是吃不下了,难以下咽,感觉吃什么都是苦的,要么就是没味道。
阿月哄着也没让她多吃两口,反而让宋引玉干呕了一下。
阿月吓了一跳,这下也不敢劝她再吃了,只得服侍她漱口。
宋引玉其实也不想的,她觉得矫情。
可是真不是她想矫情,是真的这具身体太矫情了,受不住。
“吩咐厨房做些汤面送来吧。”
谢临安皱眉说到,这时他也用完饭了。
宋引玉虚着声儿道:
“我吃饱了,不饿。”
她是真吃不下去了,准确地说是咽不下去了。
不过要是面里放些辣椒,最好是重庆小面,油泼面,兰州牛肉面或者拌凉面也行,这些她吃得下去。
一边想,宋引玉一边咽了咽口水。
谢临安没注意她神色,只是对侍人说道:
“让厨房今晚先不要熄灶。”
这是以防宋引玉突然半夜饿了的话,能煮给她吃。
“是。”
侍人应声匆匆去了厨房。
侍人一踏出房门和端着药来的秦嬷嬷擦肩而过。
宋引玉也看到了秦嬷嬷。
哎,想吃的面没有,不想的药倒是来了。
宋引玉的药秦嬷嬷不放心别人经手,要么是她亲自熬,要么是阿星去熬。
这熬药也是有讲究的,以前阿月不小心熬坏过一副药。
所以打哪儿时起,连阿月都碰不得这些药了。
全由秦嬷嬷和阿星给包揽了。
“夫人来喝药。”
谢临安在时,宋引玉喝药没那么豪迈,是由秦嬷嬷一口一口喂的。
这一点宋引玉自己也别扭。
谢临安风光霁月,一举一动赏心悦目温文尔雅,宋引玉无端地就不想在他面前暴露粗俗的一面。
忍了忍,一碗药总算喝完了。
宋引玉忙向阿月要糖怡,然而这一次的糖却不是从阿月手里来的。
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冰糖葫芦,宋引玉愣了一下,随即面露惊喜抬头看去。
谢临安将糖葫芦递给宋引玉,眼睛里染上笑意温和地说:
“吃吧,不是药苦吗?吃了就不苦了。”
宋引玉嘴角控制不住地往上翘,她接过糖葫芦,嘴一咧笑了出来:
“谢谢。”
她咬下一块糖葫芦,含在嘴里然后咬破了它的糖衣,瞬间酸甜味弥漫整个口腔,冲淡了嘴里的药味。
糖葫芦很好吃,宋引玉吃的很高兴,一口一个地不停很快就将整串糖葫芦吃完了。
“嘴里还苦吗?”
谢临安问到。
宋引玉笑眯眯地摇头:
“不苦了。”
说着她舔舔唇,意犹未尽地问,
“明天还能给我带吗?还有后天,大后天,我还要喝四天的药。”
宋引玉就差没掰着手指头给他算了。
那意思也很明显,她想每天喝完药都吃一串糖葫芦。
说完她就眼巴巴地看着谢临安期待他能点头应下。
“夫人,这糖葫芦哪能天天吃。”
秦嬷嬷听着有些不赞成地看着宋引玉,
“你还要养身体,不能多吃,大人这买来哄你吃药的。
你可不能任性。”
秦嬷嬷这么一说,宋引玉又蔫了下去。
她这一病连累所有人都跟着操心,天天一根糖葫芦好像真的不好呀。
谢临安看着小姑娘恹恹的脸,迟疑了一下道:
“明日,若是有卖的,我再买,届时窈奴只吃一颗,可好?”
宋引玉眼睛噌地一下亮了,然后迫不及待地点了下头,点完了她又小心翼翼地看向秦嬷嬷。
秦嬷嬷见状还能怎么着,笑着嗔了一声:
“罢了,大人愿买,那夫人就吃吧,但绝不能多吃。”
宋引玉这下高兴了,她眼神晶亮地看着谢临安,苍白的小脸一下子明媚了不少,还冲淡了几分病气。
当夜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串糖葫芦的功劳,睡到半夜宋引玉果然饿醒了。
幸而厨房没有熄火,很快就送来了一碗汤面。
面虽然依然是清汤的,但耐不住它鲜呀。
也可能是饿狠了,宋引玉一口气将面全吃完了。
重新躺下后,她满足地摸了摸肚子,不到一盏茶地功夫就睡着了。
这一次连睡熟了,连上还挂着笑呢。
一旁的谢临安笑了笑给她掩了掩被子,也重新睡了。
第二日谢临安下值后收拾妥当便往外走,带着子鱼刚踏出文渊阁的门
,就巧遇了同僚。
那位同僚向谢临安行了个礼后,就急急忙忙地往外走。
只是途中险些和另一人撞上。
“赵大人这么匆忙是要去哪儿?”
“哎,你不知道,我那幼女前几日染了风寒,在喝药吃不下饭。
听说食锦阁的蜜饯味道极好,我夫人便让我下了值去买些回家。”
谢临安原本要越过二人的步子一顿,缓了下来。
“食锦阁啊,里面的东西可不便宜,听说还只供达官贵人想用,你这去能买得着吗?”
无怪有这一问,这位赵大人只是个没有实权的文官,地位不显。
在满京城的权贵中实在不起眼,更别说他待的还是个清水衙门,手里银钱有限。
“我这不是就想亲自跑一趟,舍下这脸面去看看吗?不和你说了,我得先去了,这迟了可就没有了。”
谢临安带着子鱼一直跟在两人身后,沉默地听完整段对话。
似是没有放在心上,神色没起半点波澜。
只是走在街上坐在下面驾车的子鱼突然就听见马车内他家大人说:
“去一趟食锦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