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落下的‘月’被罗维彻底粉碎、高空的月色再次照耀世间，但这一刻，落于众人心上的阴影却并非消失，反而变得越发地沉重了起来。
因为那从破碎的月中显现的身影。
因为那金发披散、穿着白色长裙的美丽身影。
——朱月，布伦史塔德。
说实话，以此刻罗维的力量、哪怕完全展现，也未必有信心稳压有着月之眼加持的布伦史塔德。
甚至是否能够获得胜利、是否能够在战斗中占据优势，还要看月之眼会给予布伦史塔德多少的权限辅助。
换做一般人，恐怕立刻就服软、甚至用计脱离，转战四方了。
但对于罗维来说、从来没有那样的选项。
因为他已不刻意求死。
但也不惧怕死亡，甚至仍对死亡趋之若鹜、
不过在那之前，还有事情需要辨析清楚：“布伦史塔德，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与月之眼，应该是敌人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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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存在应是月上最强的生命体，是月球为了维持其在神秘侧存在的稳定而诞生的维稳装置...”
“但因为月之眼的存在本身便能稳定月球，月球不需要你来维稳，所以——你与月之眼之间，本该是敌对的存在。”
“有祂、没你。”
“你有什么理由...帮助它？”罗维在说话之间，仍保持着庞大的机神之躯、也仍显现着那不可名状的混沌无名之形体，
但在机神的心脏、熔岩核心之处，原初之人也在同时走出。
三位一体规格力量显现。
三重‘原初’的力量叠加，令其凌驾于一般的原初之上。
仍是原初。
却已经是极为强大的星球规格。
而对此，布伦史塔德只是缓缓地抬起了手：“没有理由。”
“只是我想而已。”
“我想要杀死你，杀死一切对月面有威胁之人——”
“仅此而已！”
布伦史塔德缓缓地张开了双手，金色的长发漫卷开来、她那双朱红的眼眸泛起了璀璨的红光，七色交织其内，化作一片斑斓的影。
那是最高等级的‘虹’的魔眼。
“那么着急动手吗？还是说...你心虚了？”罗维摊开了双手：“归根到底，不是你想要帮助月之眼，而是你不得不帮助月之眼。”
“你被祂...击败，并且禁锢了，对吧！？”
“闭嘴，人类！”布伦史塔德的面容不变，声音却在骤然之间变得冰冷森寒起来。
垂落的血月依旧，但落在下方众人眼中、却仿佛更增添了几分深邃可怖。
咚、咚、咚...雷霆般鼓动，心脏加速跳跃。
“被我猜对了吗？”罗维乐了，这其实也是九成九的事情。
月之眼与朱红之月是不能共存的。
因为朱红之月本身就是以月球的‘UO’而诞生的最强生命体。
在她之前，月上空空荡荡、是不存在生命的。
然而就如同茫茫星海之间无数星体本能地想要维持自身的存续，哪怕没有生命、也会以星球的力量去塑造出一个强大的生命体一般。
正常而言，月球为了维持自身的稳定，也会以月面上的力量去孕育‘UO’。
然而、若月球之上突然出现了一个极为强大的存在，那么月球便也不再有这种需求。
因为有了现成的‘UO’。
布伦史塔德、更不会有诞生的需求。
所以布伦史塔德与月之眼是敌对的关系，是有你没我的大敌。
哪怕祂是月之眼提取记录地球无穷演变信息而成的庞大记录库里的信息凝聚而成，但这样的关系，天然注定了祂绝不会与月之眼合作...祂是没有理由帮助布伦史塔德的。
除非是曾被击败，并且被禁锢过了，被磨去了心中作为月之王的高傲。
除非...
“我乃是月之王。”布伦史塔德泛着斑斓虹光越发显得冰冷，她道：“区区人类...”
“我是人类，但我没被击败过。”
罗维露出了笑容：“而你被计算机打败了。”
“吾乃究极之月...”
“但你被计算机打败过啊？”
“吾乃月的化身，夜的象征...”
“确实，你不止被计算机打过，还被关起来。”
“...”
草。
这天没法聊了。
布伦史塔德呼了口气，刹那冷静、放弃了与罗维的对话。
然而外表冷静，但她的内心实际上并没有完全的平静下来。
毕竟对于布伦史塔德来说，罗维所说的确实是奇耻大辱。
而且是超乎了罗维想象的耻辱——
“一万两千年前，吾辈已诞生。”布伦史塔德缓缓地抬起了手，纤细的掌心撩拨着空气、抬起的手指像是拂动着天空落下的月光一般。
月之王那清脆、清冷的声音在晚风中回荡开来，平静，却仿佛爆发前的火山一般。
穿荡于世界之内，给无数人带来更加沉重的压抑感：“作为月的显化的吾辈生而强大、主宰着月之权限，哪怕其他星体上的UO、也未必是吾辈的对手。”
月球的体量并不大，但却非特殊。
因其靠近地球。
而地球、有着星之内海那样特殊的存在。
虽做不到地球这种层次的特别，但月面靠近地球，也受到了影响——无穷的地球，自然也有无穷的月球。
不同世界的月球因之而有了若有若无的链接之下，月面在神秘领域，也获得了超越一般星体的规格。
而于其上诞生的朱红之月，自然强大、自然无可匹敌，祂在茫茫星海之间甚至压过了除地球之外其他行星的uo。
强大之下，自然衍生自信。
然而那一日，祂的自信，被碾碎了。
“外宇宙的星舟带来了苍白的巨人、祂轻而易举地便击败了吾辈，将吾辈所有的攻击吸收吞没，自月面之下浮现的方块阻挡住了祂。”
“那个时候，吾辈才知晓、宇宙真正的辽阔，那苍白的巨人不过是那星舟万千分之一，那显现的晶体，明明就在吾辈的脚下，但吾辈竟然一无所知。”
身体被击败，心理上再次地挫败。
在月之眼将游星尖兵击溃之后，激活的晶体计算机再难回归沉眠的状态，于是其取代了布伦史塔德的地位，并且将布伦史塔德吞没、禁锢。
直到如今，祂也才终于重见天日。
“只要击败你，吾辈便能获得自由。”
“这是吾辈与月之眼钉立的契约。”
狂风烈烈、血月更渗。
布伦史塔德毫不在意地将自己的黑历史道出。
因为在祂看来，脚下的这些人，无论是罗维，还是那群普通人、今日，都将死。
今时今刻、没有一人，能离开。
“你很强。”
“但你强不过有着月之眼辅助的吾辈——”
“人类，神灵，异神。”
“即便有着这三重身份带来的力量...你，仍未能超出本身世界的限制。”
“而吾辈，已立于世界顶端！”
话语落下，比起先前月落之时更加剧烈、巨大的嗡鸣在其身后响起。
天空如同坍塌了一般，一角的夜色缓缓地沉坠而落，远远看去，恍如被重物压着的巨大幕布、以一点为重心，不断的下陷。
茫茫夜色所倒映着的、天空之外的无穷星辰，也在同时倾斜而落。
众人抬起了头，所看见的、毫无疑问，也正是这样的一幕。
布伦史塔德是‘月’的意志的化身。
而‘月’，往往也代表了‘夜’。
只是在以往，即便是布伦史塔德全盛时期，祂也根本做不到显现夜空本身。
因夜空笼罩茫茫星球，那是隐约超出了行星地表、星球级规格，而向着更高层次的造星神接近的力量。
但现在，有着月之眼那足以匹敌太阳系规模的计算力辅助、有着其中庞大的能量的支撑，布伦史塔德却做到了这一祂先前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事情。
“以空想具现化、将整片天空拉扯下来吗？”罗维了然，更知道布伦史塔德不止为履行与月之眼的契约，更在同时已恼羞成怒。
他感受到了...压力。
无与伦比、无可比拟的，巨大的压力。
这一角的夜空坠落，将足以撕裂整片大地，动摇整个世界。
自罗维往下。
所有人都会死，所有的存在，都会粉碎。
布伦史塔德张开了双手，金色的长发飞扬，泛着斑斓虹光的眸子里满是霜意。
杀了他们。
一个不剩...
“哼哈哈哈、有趣，有趣，这就是你所持有的力量吗？”罗维，不惊反喜，
他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阵仗！
布伦史塔德默然。
祂怎么觉得这人比自己还兴奋？
默然，却不会犹豫。
天空缓缓地落下。
倾斜的月、倾斜的夜、倾斜的星辰璀璨茫然。
罗维将手抬起，庞大的机神同时展开了巨大的铁翼，混沌的旧日之神延伸开无穷无尽的触须。
三位一体、三体同时出力：“想要杀我的话...就，来试试吧！”
若能死于此处，那么就此迎来落幕，铭刻此名于青史，也算无憾！
“是生是死，就让我看看、你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吧，布伦史塔德！”
“哼哈哈哈——”
布伦史塔德歪头，困惑...怎么感觉，自己才像是那个要被打死的！？
这是错觉吧？这绝对是错觉吧！？
金发披散的月之王深吸了口气，略微裸露的饱满胸脯起伏荡漾：“区区人类、只会故弄玄虚吗？”
朱红的眼眸虹光泛滥，越发显得斑斓。
罗维咧嘴，已做好万全的准备。
不过在那之前...
原初之人向前一步，锵然一声，缓缓地拔出了他腰间，作为罗马辅佐官的剑、作为这一次，军队统帅的剑。
他垂眸看向下方，金与红交织的双眸倒映着此刻也正仰头看着自己的人。
有声音响起，有声音回荡。
他高声开口：“各位将士们，跨越千重山峦、征服万千突入，遵从罗马的意志与荣光，在这场并非仅是为了征服的战役之中，你们已经做得很好。”
“但、到这里已经够了，一路行来，你们的剑已彰显了荣光，你们因罗马而骄傲，而罗马，也因你们而光辉。”
“只是接下来，是我的战场，而不是你们的。”
“你们的职责已尽。”
“接下来——”
“便，交给我吧！”
罗维将手中的剑缓缓地抬起，璀璨的流光在天地间绽放，那是名为‘罗马’的剑，也是名为罗马的意志。
他以此，下达自己作为罗马人的最后一个命令：“我现在命令你们，在之后、拔营，回家！”
哗然之声，骤然风起，十万罗马大军、无数的旌旗在同时烈烈而起，像是回应着罗维的声音一般，一同飘扬指向了西方，指向了他们的家的方向。
“这是我作为罗马统帅、最后的一道命令！”不管这一战，与布伦史塔德谁输谁死，他都不打算回来。
“接下来...就交给你了，爱因兹贝伦。”中军大帐之中，手捧着书本的统帅书记官睁开了朱红的眼眸，她听着耳边响起的来自罗维传达而来的信息，撩动了一下银白的长发，呼了口气：“真是麻烦的人呢...不过，谁教你是我的爱人呢？”
她缓缓地站起身来，裙摆飘扬间、走向门外。
这是之前就已经说好了的、罗维离开之后，大军将交付爱因兹贝伦，让她带着他们回家。
智慧与战争的女神，统帅十万大军，并没有丝毫的问题。
不过...
“恐怕，并不能如你所愿了。”爱因兹贝伦掀开了帷幕，踏出了门外。
营帐顶端的梅露辛缓缓地站了起来。
“罗维大人...”营帐高耸的瞭望塔之上，布狄卡紧握住了腰间交钱
她看向了天空。
那个立于天上的人、曾拯救了她的故乡，不列颠尼亚。
布狄卡曾恼怒于他不让自己回归故乡，但今时今刻、却也衷心地感谢他带着自己走上这一条漫漫的长征路，让她领悟到了真正世界的风采。
一路行来，她也更希望、这条道路，能够继续延伸下去。
现在，罗维却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抛下他的回归。
抛下他的凯旋。
“这是违背罗马军人荣耀的事情。”布狄卡缓缓地拔出了腰间的剑。
立于其身侧的巴格斯特看着拔剑出鞘的布狄卡，她...露出了笑容：“没错。”
“这也是，违背妖精愉悦的事情啊、吾主，冕下。”
红色的妖精在空中显现出了墨阳。
“回程...凯旋吗？”
摇摇晃晃地、有罗马的战士紧握住了手中的剑。
有半途入队的蛮族青壮低声呓语：“我曾怨恨您，怨恨带着军队征服了我们家园的你们，你们杀死了我们的神...但之后，我见证了我的家乡因您而改变，见证了文明的伟大。”
“我不怨，这一条路...我，也想走下去！”
有一路远征至此的老兵微微抬起了长矛：“您的命令，我们一直遵从...”
“但这一次，不同于以往了。”
“我——”
“我们。”
“我们是罗马的剑，是您的兵，但我们也是人。”
“所以这一次...”
“我、我们，不会听从！”
万千的军士在同时抬起了手中的剑。
万千的士兵将手中的长矛高高抬起、钉立如林。
万千的标枪投射而出。
万千的盾牌仰天并列。
龙的吼叫、机械轰鸣转动的声音在同时冲天而起。
夜色仍在下沉。
罗维欲以一己之力、对抗坠落的夜空，却在同时顿住。
他猛地看向了地面。
万千星火、万千的人、万千的意志...
皆在同时，遵从了自身。
这是第一次，士兵们违抗了罗维的命令。
这是第一次，这一把罗马的‘剑’，诞生了自己的想法。
剑上生灵。
于是...光华万丈！
“我做不到、帮你带着这把剑回家。”爱因兹贝伦立于营帐之前，她露出了微笑：“因为这本名为罗马的剑、有了自己的意志。”
“守护荣耀。”
“守护你的...荣光！”
阿尔比昂之龙环绕天空，有如璀璨的极光，战斗型前锋机甲在巴格斯特的控制下展现庞然无畏的姿态，布范·希缓缓地展开了信号笼罩的范围，将万千士兵的心维系在一起。
这一度，万千军士拔剑、有如拔营。
他们再起征程。
却不是向人间挥剑。
而是向天空——
发起了征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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