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虽说是故意地想要气一气吉尔伽美什以满足自己的恶趣味,但罗维所说的话也并不是假的。
他一开始确实并不知道那从天落下的‘兽’出现了异常状况,他只是从刚刚出使的城邦回归,途径乌鲁克东部平原、才感知到了异常的情况。
既然感知到了异常,罗维也当然不可能无动于衷——
哪里有危险,哪里就有他。
越危险、罗维越积极,他又怎么可能错过这样的大好机会?
姑且不论能否顺利死去。
但秉承着不能放过一丝一毫的机会、他还是向天之公牛所在的方向而去。
片刻。
乌鲁克东部。
接近美索不达米亚平原两条母亲河流之一的幼发拉底河河畔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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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维脚踩着干枯的地面、踏过嶙峋的石块,一眼能看见前方一望无际的荒芜。
龟裂的地面纵横着无数沟壑,就如破碎的陶瓦表面般,深邃蔓延、勾勒着极具冲击感的画面。
他的脚步顿了顿。
不得不说——
作为最强神兽的天之公牛,带给现世的影响毫无疑问是巨大的。
就像是神明的概念。
所谓神兽、并不代表便是温和亲善之物,神是自然的显化、是因人类信仰而人格化的现象化身。
神兽亦是如此。
天之公牛是天灾现象的具现,祂代表了干旱与风暴与沙尘。
在凝聚的过程中,会带来这样的影响,也是理所当然的。
毕竟根据先前吉尔伽美什的说法,神兽想要降临现世、也与神明一样,需要载体。
神明以前是直接凝聚大气中的以太塑造躯壳。
现在,大气中‘以太’日渐稀薄,则只剩下‘凭依’这一途径。
而若刨除力量规格、在本质上,神兽与神明相似,却又比之低一个位格。
所以天之公牛仍能以大气中的以太塑造躯壳,以承载本质、显现降临。
在这个过程中散溢的概念,自也会造成相应的现象。
“万物皆有生死。”见罗维驻足,一直站在他身侧的老人低声开口,声音依旧苍老而低沉:“在星辰宇宙的恢弘之下、生命从来短暂的。”
“汝不必介怀——”
在那一次‘暗杀’之后就一直跟着的朱苏拉德如是道。
“你说有生就有死。”罗维收回了目光,看向了朱苏拉德:“那你会死吗?”
“不如,我们来打一架吧!”
不能明言送死,
罗维只能这么表述。
“老朽不杀天命未至之人,更不杀无有天命之人。”朱苏拉德面色淡然。
“是怕打不过我吧?没关系的老爷子,我会下手轻一点的!”
基础、但好用的激将法。
虽然不太可能,但这些时间里,罗维一直都在尝试着‘激怒’朱苏拉德。
让祂动手杀了自己。
冠位暗杀者一但动手、恐怕连艾蕾都无法豁免其带来的、死亡的后果。
若能与之决斗,并死在这样的人手中、也足以青史留名了。
可惜的是,这位老爷子好歹活了很久,怎么可能中招?
谩骂也好,激将也罢。
朱苏拉德全然无视。
“哈哈哈,年轻人有活力就是好!不过老朽确实老了,打不过你们年轻人了。”老爷子坦白承认:“而且,老朽其实根本不会打架。”
不会打架,只会杀人是吧...罗维斜过眼,对这一次失败并未显得多意外。
“不打也可以,教我你的暗杀术...”
然后他也可以教给别人。
让别人来杀自己。
“汝并无天赋。”朱苏拉德依旧拒绝。
罗维叹了口气,不再坚持地看向了前方。
果然,还是希望天之公牛给力一些吧...
但说实话,罗维现在的心情,其实不是那么好。
行来的路上,他看过了很多的尸骨,斑驳残骸堆积于地面、掩埋于干枯的砂土之间。
其中,有动物的尸骨,也有人的尸骸。
天灾从来都是恐怖的。
赤地千里、尸骨成堆也只是寻常。
看到之前或许会觉得没什么。
但在真正看到之后、任谁的心情都不会太好。
因为触目心惊。
也因为作为人的同理心。
朱苏拉德先前所说的、让他不必介怀,也正是源于此。
对见惯生死的老爷子来说,那确实不是什么值得介怀的事情。
但罗维觉得自己有理由阻止这样的灾难再延续下去、虽说这本来就是他停留在这里的目的——
“前面,有声音。”低沉嗓音响起,老爷子的脚步突然停顿了下来,他那笼罩在黑色斗篷下的苍老面容抬起,眼眸照向前方。
青天如洗、黄沙漫漫。
阳光强烈得让人心惊胆战。
罗维顺着朱苏拉德的目光看去,一眼就看到了他所说的之物。
那是人。
一群仓皇逃窜的人。
虽然距离遥远,但以如今罗维的体质,仍能一眼看见他们那干瘪而严重缺水的身躯,看见他们苍黄如贫瘠土地的面容。
而在其身后,是掀卷的气流,是咆哮的风,更是不断践踏着大地的现象。
旋转的风暴苍白撕扯着万物,将一切的水分尽数吞没其中。
所过之处,大地刹那干瘪。
生命亦将干涸而死。
“天之公牛吗?”罗维一眼就看出了,那风暴、便是还没有完全显化的天之公牛。
只有未成形的风暴形状。
却像是一只疯狂的野兽般、追着那群人,撕咬碾压而来。
有人跌倒了。
有人哀嚎着。
他们身上肉眼可见的、越发变得干瘪。
因为越是靠近,
水分便越是被吞没得更多——
“还真是被小看了啊...”罗维扯动了嘴角,看向旁边的朱苏拉德。
“老爷子,想上吗?”他询问。
朱苏拉德摇了摇头,道:“老朽并未听到那神兽天命的钟声。”
天命未至,祂便不会挥剑。
“那你可不要干扰我。”罗维满意了。
无论如何,朱苏拉德还是守信的。
他吐了口气,拍了拍身上素白的长袍,闭目、睁眼的瞬间,漆黑的眼瞳深处浮现出了燃烧的‘天之匙’的影子。
朱苏拉德驻足原地。
看着罗维将双手张开、迎接着那肆虐风暴的到来,迎击着那未成形的神兽的践踏。
这是为了“送死”。
在某种程度上,更是为了宣泄罗维一路走来所积蓄的、那心中的不爽。
掌握强大力量者从来高高在上。
这是极其现实的。
也是时代的限制。
但罗维不爽,就是不爽。
不爽非人之物以自身喜怒而裁决万物生灵。
不爽他们高高在上、视万物如玩偶的态度。
那投放天之公牛到现实的诸神啊,你们以为...就你们掌握这种力量吗!?
他抬起了手,狂风撕扯着长袍,无形的‘门’,在同时开启。
握入掌心之中。
聚敛做璀璨的流光。
“...区区杂碎,也敢在这片大地上,肆意践踏?”
“是谁——”
“给你的勇气!?”
毫不留情的嘲讽。
罗维向前。
轰然一声刹那回荡。
那奔跑的灾民下意识地回头。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今生今世,从未见过的、不可思议的一幕。
璀璨的流光如巨大的门扉挡住了疯狂啸动的风暴,一道人影悬浮其上,双手张开。
他以血肉之躯,立如长墙,与那显现的天灾——
撞击在了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