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是谁?”月深挑开帘子,看着那身挺拔纤细的背影明知故问。
一旁伺候着玉致立马回答:“回陛下,前面的正是秋大人。”
月深本就阴沉的脸色更加难看,秦正雅垂下眼睛,掩下心中的慌乱。
进宫之前父亲就好生叮嘱过他,一定要好生伺候皇帝,早日怀上龙种,可父亲并没有告诉他,皇帝竟然这样危险让人害怕。
想起昨夜糟糕的一晚,他连碰她一下都胆战心惊。
他本是受尽宠爱的嫡出公子,父亲娇宠母亲呵护,家中兄弟也是和和睦睦,他也和所有的小公子们一样都对未来的妻主满心憧憬。
在他心目中,他的妻主应该是个温柔又有才学之人,他们举案齐眉,琴瑟和鸣,恩恩爱爱地过着小日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坠入这无边的火坑里。
即使他现在身为皇后又如何,现在的他就是紫禁城的囚徒,忍受着月深□□和精神上的双重折磨,再也回不了家了。
月深的声音陡然一冷:“五品小官岂能与锦衣卫指挥使并驾齐驱,她好大的胆子。”
感受到寒气的秦正雅微不可闻的颤了一下。
玉致忙道:“陛下息怒,今天正是您与皇后游街的日子,周围百姓拥挤难免会挨着碰着。”
月深撂下帘子冷道:“让秋姝之到朕这来,离兄长远些。”
“是。”玉致了然,原来她是怕秋大人和长皇子勾搭上。
也难怪,毕竟长皇子是她同胞哥哥,而秋大人又是太后的人,她肯定不愿意月冠仪和她多接触。
不多时,秋姝之便骑马来到月深的御撵边伴驾。
秋姝之?
秦正雅微微楞了一下,这名字很熟悉。
他记得秋姝之是今年的探花娘子,虽然是探花但力压表姐秦舒,抢了她的风头。
听说后来表姐出了青楼那件事,还是秋姝之暗中出的主意,替她开脱。说起来他们也是一条船上的人。
哒哒的马蹄声在身侧响起,秦正雅怯怯的往月深身边望去,他有些好奇,名满京城的秋姝之究竟是什么模样。
微风刮起薄纱,骑着高头大马的女人一席白衣,纤长的手指紧握缰绳,马尾高束一缕发带垂纤细的天鹅颈上,侧颜静美浓墨淡烟如仙人般。
秦正雅脸一红,长得这么好看,怪不得他那些闺中好友们都将秋姝之视为良人。
“怎么?移不开眼了?”月深眼神轻慢,冷冷的注视着他。
“侍身没有,陛下您误会了,侍身只是在看外面的风景。”秦正雅被抓了个正着,惶恐的低下头。
“管好你的眼珠子,不该看的别看。”月深冷淡的语气带着命令。
秦正雅怯懦的垂下眼眸,不敢再说话。
他对刚才的行为后悔不已,就算他心中再怎么怨恨月深的残暴,他也是中宫皇后,怎么能当着皇帝的面偷看别的女子。
他身后虽然有秦氏一族以及叔叔秦倾,但他们都只能在面子上照拂他,至于床事上的折磨......
他也曾找过秦倾哭诉,露出脖子上的伤痕给他看,但秦倾的反应很是冷漠。
似乎他巴不得月深激烈一些,以便尽快让他有孕。
那一刻他终于明白,自己已经不是秦氏千娇百宠的小公子。
他只是个生孩子的工具,要是不能侍寝怀上孩子,对于秦氏来说就是弃子,他们还会继续往宫中添置男子。
到时候他既无本家庇护,又不得皇帝喜欢,以后的日子就更加难捱。
想到这他不仅将头埋得更低,俨然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依附于不喜欢的人。
皇帝的御撵渐渐行至最为繁华的路段,人头攒动拥挤不堪,这些平民百姓很少见到这样隆重的场面,都想一睹皇帝皇后的尊容,甚至连街坊头顶上都站着人。
“昏君——”一声尖锐的嘶吼划破人群喧闹的声音,几乎要贯穿整条街道。
“有刺客,抓刺客!”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锦衣卫的刀统统亮了出来,明晃晃的剑刃发着慑人的光面对百姓。
锦衣卫冲入人群,汹涌的人流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所惊吓,生怕被锦衣卫当做刺客抓进昭狱竞相逃走,惊叫声和哭声乱做一团,场面一时混乱不堪。
“陛下别怕!”秋姝之直接跳到御撵之上拔出长剑挡在月深和秦正雅身前,御撵不似马车,周围空空荡荡只有几缕薄纱般的帷幔,在刺客眼里简直就是活靶子。
“你也小心。”月深的手指紧紧攥着扶手看着秋姝之逆光的背影,瞳孔闪动。
她年幼时就经历过血腥的夺嫡宫变,月氏一族几乎被自己人屠戮殆尽,自己的生父更是死在自己面前。
面对这场行刺她丝毫没有半点慌乱,反而像个处变不惊的老人,似乎什么都触动不了她。
可是、当她看见秋姝之第一时间将自己护在身后时,那句‘陛下别怕’让她像个迷失的孩子,忽然间有了依靠。
秋姝之不敢分神,她站在御撵之上俯视着下面奔逃的人群,视线迅速环顾四周,如果真有刺客说不定现在就有人躲在民居里准备放暗箭。
突然,她眼睛敏锐的眯起落在一个形迹可疑的女人身上,长剑一指:“抓住她!”
锦衣卫应声而动,朝着秋姝之剑指的地方很快就抓到了刺客,压着此人在月深的御撵钱跪下。
秋姝之微微蹙眉,觉得此人有些奇怪,这人从头到尾都没有反抗,蓬头垢面一身破烂,浑身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身上更没有兵器,没有半点刺客的样子,倒像个彻头彻尾的乞丐。
“竟然敢行刺陛下,你好大的胆子!”长安一把冲上前来,抽起环在腰间的鞭子狠狠抽打在她身上。
带着倒刺的长鞭一挥,抽打在她身上活生生割下一条皮肉,鲜血飞溅四散。
刺客已经抓住,但人群已经做鸟兽散,刚才还拥挤喧闹的街道顿时空无一人。
她转身看向月深,却见本应端坐在她身旁的皇后秦正雅浑身瘫软脸色惨白,和一旁镇定自若的月深形成鲜明对比。
“皇后怎么了?可是被伤到哪里?”秋姝之单膝跪在他面前忧心忡忡的问。
秦正雅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唇色尽数褪去,连声音也在颤抖:“血、我怕血。”
“没用的东西连血都怕,你这样子还怎么做皇后,真是矫情。”月深冷冷的讥讽道。
秦正雅卑微的低下头:“侍身、侍身知错了。”
秋姝之看到长幔上被溅到的血迹,上辈子还有人见了血都会晕过去,秦正雅明明怕血却还在遇刺的情况下强装镇定,已有皇后的风范,小皇帝对自己的新婚老公还是太严格了。
她扯下长幔扔到一边淡淡笑道:“皇后不用害怕,刺客已经抓到,没有人能伤害您。”
秦正雅讶异的抬起头,对上她清雅的眼眸,无暇美玉一般映在他的眼中,一瞬间,似乎有什么东西轻轻的落在他的心头生根发芽。
月冠仪刚才被人群拥堵着姗姗来迟,长剑抵在刺客的肩上,声音阴恻恻的令人生寒:“说,是谁派你来行刺陛下?”
刺客头颅低垂着不说话,被鞭子抽打过得后背皮开肉绽,她也只是呵呵的笑了两声。
“不说是吧,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就罚酒!”长安挥着鞭子眼看又要一鞭子抽在她身上。
“住手!”秋姝之连忙拦住。
“秋大人,她可是刺客,您为何阻拦?”长安气势汹汹的问。
秋姝之黛眉微蹙,从一开始抓到这人时她就觉得有些奇怪,却想不通究竟是哪里有问题。长安这么一问突然令她茅塞顿开。
她语出惊人:“或许她根本就不是刺客。”
她只是在人群中喊了一声昏君,就被草木皆兵的锦衣卫当做刺客,这个女人一身乞丐打扮,身上更没有一把兵器,也没有同伙,说她是刺客很勉强。
“昏君——昏君——”一直不说话的她突然开口,眼中迸发通红的血丝,每一声都带着强烈的恨意:“你身为一国之君搜刮民脂民膏,一场婚礼掏空国库几百万两,却不知道民间万里旱灾,自己的子民已经被活活饿死,你昏庸无道枉为人君!”
“放肆!”月深坐在御撵中,手背青筋暴露几乎要握碎了扶手。
“还不快把这个疯子带下去!”秋姝之眼见形势不太妙,忙喝道。
“把她押进昭狱审问。”月冠仪吩咐道。
乞丐放声哭笑:“你要杀就杀,杀了我你也是个无能的昏君小人,我一家十几口,因为你这昏君被活活饿死,你把我家人的命还给我——还给我——”
乞丐的声音越拉越远,月深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指甲几乎被扣烂渗出鲜血。
“回宫!回宫!”她怒叱嘶哑,即使是秦倾也从未让月深这样近乎暴怒的失态过。
秋姝之看着远去的御撵,心中一声低叹。
那个乞丐,她真的骂错了人,她哪里知道月深的难处。
这些年她势单力弱却极力周旋在权利的旋涡间,许多事情根本由不得她做主。
她当然知道民间发生旱灾,当然知道这次婚礼花费百万两银子,要是都用来赈灾根本不会死那么多人,但她知道又如何。
她一心做个受人爱戴好皇帝,却被自己的子民当面痛骂。皇帝是她,权利却不是她,秦氏做的孽,却要报应在月深身上。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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