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虎吃了瘪,也只能忍了下来。
回城的路上,秋姝之问道:“之前抓到的那些盗矿贼可还在牢里?”
戴云点摇摇头:“私盗国矿可是重罪,那些盗矿贼不是被流放,就是被压去充军,死的死跑的跑,早就不在延顺县了。”
秋姝之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这么说,真的没有人知道那些盗矿贼的底细了?”
“那群盗矿贼机敏至极,神出鬼没,大人还是不要将时间浪费在她们身上了。”
秋姝之阖上双眼,微微靠在身后窗框上发出一声低叹:“也只能如此了,劳烦大人辛苦陪我跑这一趟。”
戴云看着秋姝之疲惫又无奈的样子笑了笑:“哪里哪里,协助大人办案,本就是下官分内的事。”
重回府衙后堂的房间,一推门一股清淡的香味袭来,那香味不似龙涎香,而是清淡的上等沉香。
她今早不过是随口说了句喜欢沉香,这么快就给换上了?
戴云治理盗矿无能,迎合她喜好的时候,手脚倒是麻利的很。
“安黛,纪眉,你们两个早点休息吧。”秋姝之嘱咐道。
安黛今天跟着秋姝之把整个矿山跑了一遍,早就累得不行,得了秋姝之的命令立马就回到旁边的偏屋睡下了,只有纪眉还待在原地。
秋姝之坐在桌边,饮着府衙早就备好的上等龙井问:“你怎么还不回去?”
纪眉手执刀柄道:“大人,那周虎不对劲。”
紧握刀柄的手微微用力,磨着掌心常年累月练出的老茧,她本不该多言,但回来的路上她苦思良久,还是决定要把这话说出来。
烛影摇摇晃晃,照着纪眉低敛的剑眉刚毅不屈。
秋姝之目光深深的看着她:“你以为我不知道?”
她看着沉香袅袅升起的淡烟:“不光是周虎,就连戴云也是一样。”
“官匪勾结,如此猖狂,大人为什么立刻将她们捉拿归案?”纪眉剑眉紧蹙。
秋姝之叹息一声:“你以为这件事仅仅只是官匪勾结不成?整个村子,甚至整个延顺县都不干净。”
纪眉一愣:“为什么?”
“因为钱啊,周虎她们整个村里都是盗矿贼,互相包庇,互相掩护,挖出来的银子层层分割,就连普通的村民都能从中分一杯羹,即便那些村民们拿到的都是微薄到不能再微薄的好处,也比她们辛苦一年挣得的多。”
“怪不得,一路上田地荒废无人耕作。”纪眉脸色越来越沉,握着刀柄的手越攥越紧。
“大人!”纪眉单膝跪下:“大人,今夜只怕那群盗贼又要动手,请您下令让卑职去将那些盗贼抓来。”
秋姝之一把将她扶起:“把那些盗贼抓来后你想如何处置?”
“自然是把她们就地正法,杀一儆百。”纪眉一脸嫉恶如仇。
秋姝之淡淡摇头:“你孤身前去太过冒险。”
“卑职可以带一队官兵前去。”
“官兵也不行,她们都是戴云手下的人,并不会听从我的命令,反而还会倒戈相向。”
纪眉紧握着拳头,愤愤道:“难道就看着这些人为所欲为吗?”
秋姝之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沉默寡言的侍卫,竟然如此嫉恶如仇,再联想到她土匪出身的身份,明明顺天府中处处受人排挤,还能有忠君的想法十分难得。
“我明白你的心情,只是往任官员不也是如此?”
她看着纪眉眼中的火久久不能平息,叹气道:“人杀了一批又一批,但利益面前还是挡不住她们铤而走险,甚至开始贿赂官府,才形成如今这样棘手的形势。”
纪眉怔在原地,她是土匪出身,没读过几天书,她只知道贪官该杀。
但秋姝之的顾虑是她自己从未想过的。
“时辰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秋姝之将她送出房门,沉香静静燃着,香味熏得她心中烦闷。
延顺盗矿是官匪勾结一事只是其中的一环,纪眉不知道,秋姝之此次来延顺县是孤立无援的状态,顾郑故意将毫无根基的她扔到这个泥潭里。
就算秋姝之真的狠下心想将所有参与盗矿的官员村民一网打尽,顾郑也不会给她调派半点兵力。
顾郑只想看着她深陷其中。
若是她保持清醒,一心与戴云周虎等人斡旋,漫说也要等个三五年才能分出个高低。
若是她与戴云同流合污,收取了村民的贿赂,就更中了顾郑的下怀。
她一个贪污的折子递上去,她就再也抬不起头了。
秋姝之和衣躺在床上,一直盯着房梁瞧,她累极了,却半点睡意也没有。
头疼!头疼至极!
御花园内,百花争奇斗艳,满园盎然生机。
小皇帝月深还没开始选秀,整个后宫清净的很,秦倾难得有了兴致来御花园赏花,他挥退了身后众多繁琐的宫侍,只留下玉叶一人随侍左右。
“太后您瞧,今年的花开的多好啊。”玉叶说道。
秦倾随意看了眼,淡淡道:“这些花开的不错,可惜杂乱无章像极了庸脂俗粉。”
他们慢慢前行,行至莲花池时,看见池畔站立一个颀长高挑的背影。
他立在杏花树下,抬头望着枝头凋零无几的杏花,一身白衣随风而动,衣袂飘飘清冷至极。
“没想到长皇子殿下竟然也来赏花了?”玉叶有些奇怪,月冠仪向来对这些不感兴趣。
“长皇子也来此赏花?”秦倾缓缓上前。
月冠仪转过身来,微微行礼杏花从他的肩头滑落:“见过父后。”
“这就我们几人,不必多礼。”秦倾笑了笑。
他比月冠仪大不了几岁,每次听到他恭恭敬敬的喊自己父后的时候总觉得不太舒服,他明明未满三十岁,就被叫的这般老气横秋。
他看着落满一地的杏花,脑中莫名想起秋姝之,琼林宴上,杏花簪在她瀑布般的发间,那惊鸿一眼,令他犹记至今。
也不知秋姝之在延顺县处理盗矿之事如何了?
他开始后悔把她调去那块艰难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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