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郁本以为自己的行为会惹得男人不悦,没想到见到他,对方说的第一句话会是这样。
他观察男人的脸色,确实从上面找不到不悦的表情,略感疑惑:“林兄不生气?”
为什么生气他没说,两人心知肚明。
“阿郁觉得我会生气,为什么还这么做?”商君凛怎么会因为这种事生气?只要沈郁想,让他做什么他都愿意,不过他现在有一件事比较在意,对方将他囚在府里,单纯是为了在越王手中保护他,还是发现了什么?
以沈郁的聪明才智,商君凛不觉得自己的一些行为能瞒住他,之前不怀疑,不过是因为不知名原因的信任没细查罢了,如今对方已经与他的人交了手,难免从中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沈郁深深看了男人一眼,似乎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最终却没说出口。
沈郁也不知道自己在迟疑什么,他原本是没打算将林兄软禁在府中的,单一个越王,他派人贴身保护就是了,可在处理那些麻烦的时候,他发现,有丝丝缕缕的线索指向林兄。
林兄是一个商人,怎么会跟这些事扯上关系?来不及细想,沈郁直接处理掉了这些痕迹,他不知道林兄在这件事里扮演了什么角色,但他知道,自己不希望林兄被越王解决。
“阿郁想说什么?”看出青年的表情变化,商君凛心中一突,看来真被发现了不对,不过他本来就想让青年从越王的泥坑里跳出来,发现了也没什么关系,正好方便他接下来的行动了。
“你之前得罪了越王,岳州是他的封地,不出岳州,你在外面不安全,这段时间就留在府里吧。”沈郁心情复杂,脸上却没表现出来。
商君凛一直注意着沈郁的神色,沈郁这句话出口,他又不确定了,按下心中种种想法,直言道:“阿郁这是想软禁我?”
“林兄方才不是说,我是在‘金屋藏娇’么,就这么认为吧。”收敛起心中的各种想法,沈郁淡淡道。
他当然知道林兄这句话是在开玩笑,只不过觉得这个借口比赤|裸的真相更温和,他不在刚感受到温暖的时候去撕开真相,就当他自欺欺人好了。
闻言,商君凛眸色暗了暗,他往前走了几步,逼近沈郁,两人的距离被无限缩短,青年单薄的身躯被他笼罩在身下。
“阿郁这么说,我可是会当真的。”
男人眼中翻滚着浓烈的情绪,嗓音低哑,有那么一瞬间,沈郁感受到了浓浓的压迫感,可也只是一瞬,转眼就消散得无影无踪。
沈郁抬眸,定定看着他,男人眼中仿佛蕴满星辰,诱人沉溺其中。
“阿郁知不知道,这句话代表了什么?”
男人低头凑近,呼吸洒在沈郁露在外面的肌肤上,引起一阵颤栗。
“我……”沈郁定了定神,“林兄这般模样,确实能让人心起‘藏娇’念头,只可惜我这府邸不是金屋,要委屈林兄屈就一下了。”
“你喜欢我现在的脸?”
捕捉到男人脸上一瞬间出现的古怪表情,沈郁不解:“怎么……”
“那你喜欢越王的脸吗?”商君凛又问。
沈郁更不解了:“林兄很在意这个?”
商君凛能不在意吗,他是易了容出现在沈郁面前的,现在的脸和他原本的样子有不少差别,此前他从未想过,沈郁若是更喜欢他现在的脸该怎么办。
“公子,府外有人求见。”
下人的出现打破了两人的僵持,沈郁推了推男人:“我先去处理一下别的事。”
商君凛松开他,心中还在想刚才的问题,并再一次觉得,越王这边的事越快处理越好,就是不知道知道真相后,阿郁会不会生气。
来见沈郁的是越王身边的一个心腹,他比沈郁先跟在越王身边,在沈郁没来之前,很得重用,沈郁出现后,越王对他的重用程度不似从前,因此一直对沈郁很不满,这次来也是知道了沈郁身边的人得罪了越王,来找不痛快的。
“我们这些人,本就是该为王爷分忧的,你在王爷身边做事这么久,怎么连这点都不懂?”
“我想,王爷都没说什么,这件事怎么也轮不到你来置喙吧?”对这个人,沈郁一点好脸色都没给。
“我的人,我自会处置,不需要你来说什么,如果没有其他正事,我最近有很多正事要处理,恕我没这么多闲工夫耗在这。”
来人想找沈郁不痛快,结果自己被气了个仰倒,他将沈郁当竞争对手,却不知道,沈郁压根不把他放在眼里。
下人间是藏不住秘密的,早上发生的事,不到一上午功夫,府里下人都知道了。
“咋们公子这是想开了不要越王,要林公子了吗?”
“要我说越王有什么好,没林公子俊美也没林公子体贴,公子真要和谁在一起,也该是林公子这种处处以他为主的。”
“就是,不过公子的行为真让人意想不到,林公子是做了什么让公子不高兴了吗,现在连府都不让人出了。”
“主子们的事我们还是不要过多猜测为好,今日我在堂前伺候,听到越王身边那人来找公子麻烦,公子亲口说了林公子是他的人呢,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咋们府里就能办喜事了。”
下人们讨论的只言片语传入商君凛耳中,也传到了吴太医耳朵里。
吴太医知道后,对沈郁的敬佩更深了,这世上,敢囚住陛下还毫发无损的,恐怕也就这一人了。
商君凛人不能出府,吩咐下去的事却没有停止,越王仍时不时遇到麻烦,这些麻烦单独看不算什么,可当它们扩大到一定地步时,便足以毁了越王多年的经营。
沈郁依旧忙碌,不在府中的时间更多了,商君凛心疼之余,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他的阿郁本就一身病骨,还得拖着病体为越王奔走,怎么想都觉得越王不值这样的付出。
吴太医每日都会为沈郁把脉,服用了吴太医开的药之后,沈郁确实能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好转,便用重金聘请对方留下来为自己调理身体。
从拍卖行带回来的花沈郁养在了自己房里,在沈郁的精心照料下,长势良好,并且一跃成为沈郁最喜欢的花草之一。
马车里,沈郁正与江怀清交代接下来的事,突然感到一阵眩晕,紧接着,是剧烈的疼痛,像是有一把钝刀,大力割着神经,沈郁咬紧牙关,才能止住差点溢出口的闷哼。
江怀清第一时间发现了不对,停下话头,扶住青年差点倒下的身体:“公子,没事吧?”
沈郁一手搭在江怀清手臂上,手背上青筋暴起,刚要开口,喉间涌上腥甜。
“公子——”
在江怀清焦急的声音中,沈郁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江怀清知道自家公子身体不好,发病是常有的事,将人扶着靠好,拿出帕子擦去青年唇边的血迹,吩咐车夫马上回府。
商君凛在府里等沈郁回来,自从他被囚在府中,与沈郁见面的时间日渐变少,青年早出晚归,若他不能在对方回府的时候见一见人,可能好几天都见不到对方。
马车没有在门外停下,而是一路驶进了府里,商君凛意识到不对,忙走过去:“怎么回事?”
“公子晕倒了。”江怀清知道他对沈郁的特殊,没有隐瞒。
“怎么会晕倒?”商君凛顾不得其他,上了马车将人抱出来,“快去请吴大夫。”
江怀清站在旁边,看着男人将沈郁抱进屋子,唤来大夫,仿佛自己就是这座府邸的主人一般,完全插不上手。
这个时辰吴太医还没睡下,听到下人来请他的婢女说沈郁晕倒了,连忙赶来。
沈郁已经被商君凛放到了床上,染血的衣服被脱下放到一边,即使是在昏迷中,青年依然紧紧蹙着眉头,额头上沁出豆大汗珠,昭示主人正在承受巨大痛苦。
吴太医二话不说,上前为沈郁把脉,时间一点点过去,吴太医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沈公子今日见了什么人?用过哪些吃食?有哪些和平常不一样的地方……每一样都仔仔细细告诉我。”
江怀清一直跟在沈郁身边,闻言仔细回忆起今日发生的一切:“别的都和往常一样,只是今日在越王府中,公子问了一句‘是不是换香了’,难道公子发病是这香导致的?”
“按理说,沈公子在我开的药方的调理下,不该如此才对,方才我把脉,发现有什么诱发了他的病情。”吴太医出声解释。
“我会去查。”江怀清脸色变得很难看,缓和了一下情绪,对吴太医道,“公子的身体,劳烦大夫了。”
“我定当尽全力,”吴太医本就是为医治沈郁而来,自然不会马虎,他想了想,继续道,“如果可行,希望这位公子能将那香带来我看一看,就能知道沈公子的病与之有没有关系了。”
“我知道了。”
江怀清没待多久就离开了,如他所说,他需要去查这次发病是意外还是有人故意为之,还要去查那香的来历,比起越王,他当然更看重沈郁。
吴太医去开方子了,商君凛坐在床边,握住沈郁放在被子外的手,心疼不已,这才多久,沈郁已经病了两回,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一点肉也没了,手腕细的能轻易圈住。
开好方子,商君凛派人去抓药,药买回来后,吴太医亲自煎好端进来:“得想办法让沈公子喝下去。”
商君凛一直握着沈郁的手,他一旦放开,青年就会不自觉握紧拳头,指甲陷进肉里,掐出一道道血痕。
“把药留下,我会喂他喝下去,你先下去。”商君凛看着沈郁,没有回头。
“是。”
吴太医放下药碗,退了出去。
商君凛用被子将人包好,扶着靠坐在自己身上,端起药,舀了一勺,吹到不烫了,才喂到沈郁嘴边:“喝了药就不疼了。”
沈郁意识不清,自然听不到他的话。
双唇紧抿,牙关紧闭,商君凛试了几次,都没法喂进去。
商君凛放下药碗,捏了捏沈郁的脸,轻声道:“怎么一点都不重视自己的身体,都这样了还为越王办事,他有那么好吗?”
沈郁迷迷糊糊睁开眼,脸上的触感还未散去,看清周围的环境,有些懵:“林兄?我这是……”
没想到沈郁的醒来时间会这么巧,商君凛将药碗端过来:“你在马车上晕倒了,先喝药。”
“林兄方才在说什么?”沈郁依稀记得,自己刚醒时听到了男人的声音。
“我在说……”商君凛顿了顿,“阿郁要不要考虑,不再为越王做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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