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厚道黑脸道:“公司里肯定在商量解决方案,本来我想给乔总打个电话,又一想,这个电话得你来打,现在你的态度至关重要。”
李睁眨眼道:“我什么态度?”
“解铃还须系铃人,逼卢彬公开澄清,收回对你的不当评论,理在你这边,你态度越坚决,公司里就会越快有决定。”
倪厚道曾经是副总监,在处理这种事上很有经验,只要掐灭源头,就等于控制了火势,哪怕一下灭不了,也不会再蔓延。
而作为源头的卢彬,这个时候站出来“认错”,无异于引火烧身,最后就算不被烧死,也肯定体无完肤。
卢彬毕竟是二线歌手,合约期还有三年多,李睁再是堪比二线的合约,到底只是新人,弃卢彬保李睁,别说公司高层当中会有异议,就算乔莉也不是那么容易下决心。
是以,李睁必须发声,只有他亮明态度,才能促使公司决断,否则,很可能就这样一天拖着一天,火也会越烧越旺。
李睁消化了一阵,点点头,又摇摇头,点头是认同倪厚道的说法,摇头是他不准备这么做。
“再等等看看。”
“不能等,曙腾唱片出手了,一号词曲人,两个一线歌手都亲自上阵,这是要把你彻底抹黑。”
“我倒不这么看,你刚才说,曙腾唱片是今天才出手,既可理解为趁火打劫,又何尝不是赶鸭子上架?”
“...赶鸭子上架?”
“歌手,包括一些乐评人或许以为抨击我就能打压我的单曲销量,但唱片公司不会不明白,这是一把双刃剑,同时也是给我的单曲免费打广告,曙藤唱片正是看到了这一点,生怕适得其反,又阻止不了,只能是将错就错,宣传资源反正已经到了50万,索性加码80万,甚至100万,众人拾柴火焰高,最后我的单曲会被烧成灰碳,还是越烧越红,别说曙腾唱片,整个音乐圈没一个人能准确预言。”
“宣传效果是有了,但都是负面的,会是个什么结果,你看影片就知道了,评分不佳的,票房就是差。”
“那是因为电影需要先花钱买票才能看,而唱片是先听后再决定买不买。”
“唱片好评如潮未必大卖,但差评如潮绝对卖不好。”
李睁默然地笑了笑,地球的后世,尤其随着互联网的出现,各种宣传营销手段被渐渐尝试,很多让人跌破眼镜的反效果层出不穷,将业内专业人士的固有判断一再地打破。
拿音乐圈来说,圈内差评满天飞,被一个个歌手拒唱,最后网上一经发布,直接大红的歌曲不在少数。
而眼下,这个世界九六年的华国,宣传营销方式还比较传统,就算是比其他行业走在更前端的娱乐圈,依然保有着一个差评少一批消费者的固定思维。
见识不同,再争下去没有意义。
“倪老师,我就再说一句,九浊一清是大贵之相,这并非是迷信,而是指人的性格行为,越高祖,宋邦便是典型代表人物,放到唱片上,我认为也是同一个道理。”
越高祖,宋绑相当于地球上的汉高祖,刘邦。
倪厚道眼皮一跳,拿越高祖作比,这难道是李睁对《突然好想你》这张单曲的野心吗?
“九浊一清,那也得有一清啊,现在满世界泼的都是浊水。”
“单曲本身难道不是一清?”
倪厚道被噎了一下,看着李睁平静中透着自信的脸,终究没再开口劝说。
他知道,李睁决心已定,两人相处也有段时间了,李睁好说话时是好说话,固执起来也是真固执。
宁兰录制一首歌,最多一次也就反复十六次,可这一回,因为李睁的坚持,反复了足足二十八次,由此可见一斑。
正如倪厚道所言,曙腾唱片出手了,就没那么容易停下。
周四,有关乐坛新人的话题继续升温,李睁和他的单曲也是进一步遭到了踩贬。
曙腾唱片旗下二线歌手纷纷出声,国内排名在六至二十位之间的四份娱乐报,刊登出了相关文章,圈内又有两名小咖,一名资深词曲人现身说法,均是给了《突然好想你》这首歌中下的评价。
当天夜里,坐了九个多小时火车的李睁三人,抵达宣传最后一站京城,再打车到宾馆已经快九点了。
打电话让宾馆送来外卖,李睁三人正埋头吃着,电话铃声响了,李睁离得近,起身过去接了起来。
来电就是找他的,只不过对方是一个他做梦都想不到的人,大老板任总的助理。
聊了七八分钟,李睁最后说了句让我想想,明天上午我给你回电,挂断后,这才发现倪厚道,苏婷都停下了筷子,巴巴地望着他。
“任总助理的电话,大概意思,市场部出了个预算,三天之内灭火,至少需要投入60万,而我这张单曲总费用才23万,公司愿意投入,但要我承担一半,不用现金,而是用四首歌。”
一个是自己的专属制作人,一个是自己的助理,工作上的左膀右臂,在他们面前,李睁不觉得有隐瞒的必要。
苏婷冷下脸,恼道:“火是卢彬点的,凭什么灭火的费用,要睁哥你来分担一半。”
倪厚道要比苏婷沉稳许多,眉头深锁,沉默了片刻,才道:“这不是理不理的问题,卢彬肯定没有想到会发酵成这样,举个不太好的例子,这就好似某个住户点着煤气睡着了,结果,不光自己家烧了,还把整栋楼烧了,那个住户是有错,但他也没想到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责任他是要承担,但承担多少有待商榷。”
顿了下,看着李睁道:“现在的关键是,助理传话,代表任总决定要保卢彬,公司不是福利结构,讲的是利益得失,你是受害者没错,你不答应,公司也会灭火,但会拖延时间,将费用投入压低,你的单曲就要遭殃,想要快,那你也要承担一部分。”
李睁沉默了会儿,点点头,倪厚道说的不无道理,可他内心还有另外一个想法,虽说他和他的单曲被推上风口浪尖的速度很快,但也有三天时间,公司完全可以早一两天采取灭火行动,何至于蔓延至此?
况且要他四首歌的要求,让他隐隐有一种被算计的感觉。
这个想法,他没有说出来,因为只是臆想,毫无根据。
倪厚道又点了一句:“既然任总助理直接找你,显然是跳过了乔总,这事你要是告诉乔总,反而会复杂。”
李睁再次点头,再沉默了会儿,忽然笑了:“吃饭啊,气氛搞得那么沉重干嘛?”
倪厚道二人有些愣然,那你到底是怎么个决定?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没个结果,今晚又要失眠了。
李睁开动起来,吃了几口,看两人一副没胃口的样子,猜到了什么,便道:“本来我这周的宣传费只有10万,现在百万都不止了吧,力度已经够大,没必要再多60万。”
倪厚道眨了三下眼,明白了意思,不由苦笑,敢情在李睁眼里,那些对他的抹黑都成了助攻的宣传资源,要这么说,150万都不止。
“要不你和任总助理商量下,拿出两首歌,也让公司拨一半资源,不需要完全灭火,只求不是一面倒,至少有褒有贬...周末就要上两榜PK了。”
倪厚道提了个退而求其次的建议,这一次,连苏婷也是微微颔首。
“任他东西南北风,我自巍然不动,有些事不能破例,破例一次就有第二次。”李睁却是满不在乎地摇摇手,挑了块红烧肉塞嘴里,边嚼着边含糊道。
倪厚道二人似懂非懂,李睁没解释,他的合约当中,词曲人这块公司只有一个同价优先权,要是这次他破例妥协了,哪怕只是给了一首,接下来,就会有第二首,第三首...
这一夜,李睁睡得很好,倪厚道与苏婷失眠了,加上前夜同样失眠,周五一早,两人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都是挂上了黑眼圈。
李睁看在眼里,知道他们是忧心他的单曲,有心宽慰几句,最后化作无声的叹息,现在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的,一切等到周一出销量表,自有分晓。
去餐厅吃早餐的时候,李睁特意拿了两个水煮蛋,外头裹了一块小毛巾,分别递给两人。
鸡蛋去黑圆圈的土方未必很灵,但效果还是有的。
吃完早饭,李睁给任总的助理回了电话,委婉地表达了拒绝。
而就在李睁挂断电话一个多小时后,一个音乐圈重量级人物,在京城一个拍MV的风景点,接受记者采访时,主动谈到了乐坛新人的话题。
他同样提到了李睁,却并非是反面举例,而是给了很高的评价,将《突然好想你》这首歌,对比了上上月一名一线歌手的新专辑第一主打,称有过之无不及。
这个重量级人物,赫然便是超一线四大天王之一,郭逸夫。
当时采访的一共六名记者,四个是娱乐报记者,剩下两个分别是京城娱乐频道,以及京城音乐电台,直接在午间新闻的时候,以最快速度播报了出来。
而午后,又一人站了出来,在音乐圈的分量并不算很重,却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并且至关重要,正是许巧玲。
当着二十多名媒体记者的面,许巧玲将这几天,被那些不断踩扁李睁的歌手,乐评人,词曲人有意忽律的事实,当众公布了出来。
《短发》与《突然好想你》的词曲作者为同一人,李睁。
并且,称《突然想好你》这首歌的质量更胜《短发》一筹。
李睁在直播节目上,也提过自己是《短发》的词曲作者,但他上的直播节目都是地方音乐台,受众面有限,况且歌迷认的是歌手,对同一词曲人的概念未必买账。
而许巧玲作为《短发》的原唱,站出来发声力挺,甚至不惜自贬成名曲来抬高李睁的单曲,这分量说是翻了十倍也不为过。
下午四点,再有一人现身说法,也是圈内的重量级人物,并非歌手,而是一名与曙藤唱片一号词曲人曹猛同级,却资格更老的中咖,风墨。
风墨也是对《突然好想你》这首歌进行剖析,给出了很高的评价,称是一首难得的作品,甚至拿来与他自己的一首大作类比。
李睁从倪厚道口中得知这些消息的时候已经是晚上,许巧玲会站出来挺他,他并不意外,两天前,许巧玲就拷了他,留言她想要开记者招待会为李睁正名,却被公司阻拦,如果李睁若有需要,她会加大力度向公司争取。
李睁没回她,就是不想她卷入旋涡之中,因为站出来发声,相当于得罪圈内一大批人,而现在天王郭逸夫开腔了,许巧玲随后冒头,公司方面的阻力就会小许多,再加上许巧玲新专辑的主打已经和李睁预定,公司方面也不得不做出些让步。
可郭逸夫,风墨站出来力挺他,尤其是郭逸夫,第一个发声,这让他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和这两位根本不认识啊。
最后还是倪厚道的一句话,给了李睁一个能说得通的答案。
“别多想了,一首《短发》,再加这首《突然好想你》,接下来找你约歌的人不会少,也会有不少圈内词曲人因为欣赏你,想要交你这个朋友。”
周六,李睁上了京都音乐台晚间的一档访谈节目,为他的单曲宣传期画上了一个句号。
周日,李睁三人回到了深市,也是在这一天,李睁的单曲《突然好想你》进入两榜新歌推荐首轮。
周一。
李睁踩着上班点来到公司,明显感觉气氛有些不一样。
依旧去练声室练唱,按照前几周的惯例,部门例会都是在十点三刻开,而今天,直到李睁练唱完毕,十一点了,苏婷都没有来敲门叫他。
他走出练声室,苏婷等在门口,见他就道:“陈秘书通知了,今天部门例会可能要推迟到十一点半,乔总在上头开高层例会,可能发生了什么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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