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人们好像有了点新的想法。
它们的求知欲并不强,但胜在只要见过的东西就不会再忘记。
“真是羡慕啊。”
少女倒着走着,双手背在身后,看着两个用四足行走的泥人说到。
【你是指什么?】
恩奇都有些不解。
羡慕?
它们是需要向芬巴巴学习的生物。
在这种前提下,是默认芬巴巴要比它们高级的,而它们对芬巴巴来说,就是低级的。
在泥人们的思考之中,它们之间的关系就是这个样子的。
“因为你们是很容易理解的存在啊,尤其是你们的本质。”
少女停下了自己的脚步,看着泥人们说到。
她脸上的笑容有点澹,安那努和恩奇都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表情。
它们也停下了脚步,坐了下来,等待着芬巴巴的解释——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
它们作为弱者,作为低级者,只要通过观察了解就好。
剩下的,就看芬巴巴自己如何做了,而它们将会动用自己内置的系统对芬巴巴的行为做出判断。
“你们的本质就是不会变质。”
少女坐在地上,脑袋微微侧着。
不会变质。
是指不会改变?还是其他东西?
如果不会改变的话,那怎么带回人类?
泥人们因为芬巴巴的话语而陷入了惶恐之中。
“哈哈哈,别这样,你们连风暴都不害怕,居然会害怕区区一句话吗。”
芬巴巴看着莫名其妙抖起来的两个泥人,笑的很开心,前仰后合的。
但笑过之后,她的眼中,依旧带着羡慕到有些悲伤的表情。
泥人们不清楚,但芬巴巴,是能够看出来的。
名为安那努和恩奇都的存在,是不会改变的。
它们的行为,它们的根本,它们的存在。
是绝对不会改变的。
这是自一开始,芬巴巴就确定的一个事实,用它那上千对眼睛看见的,辨别的事实。
】
安那努和恩奇都无法从逻辑上理解芬巴巴所说的话,不过它们确实没有必要恐惧——因为那没有意义。
理解到了这个事实,它们也就停下了恐惧。
芬巴巴看着它们,抿了抿嘴,轻笑了一声,却又叹了口气。
它们不会改变的,芬巴巴之所以羡慕这个,自然是因为自己。
自己,这样的存在
“我说,安那努,恩奇都。”
她向前挪了挪,抬起头看着泥人们,呼唤了一声。
泥人们的注意力始终在芬巴巴的身上,所以并没有移动。
“我希望你们,不要忘了我。”
少女没有笑,只是带着认真的表情,看着两个泥人。
不知为何,泥人们感觉到了一丝沉重,来自话语之中的沉重。
这好像是芬巴巴第一次用这样的表情,说出这样沉重的话。
芬巴巴没有继续说下去,她收回了自己的手,再次轻叹。
真羡慕啊,安那努,恩奇都。
真羡慕啊。
无论你们以后遇到多少人类,无论你们以后遇到多少神明,你们也不会改变吧。
就算终有一日会走向死亡,就算作为泥土回归大地的那一刻到老,你们也不会改变吧。
只要人类和大地不消失,你们就永远是你们。
不会改变。
而我
芬巴巴摇了摇头。
它们把泥人们当做了朋友,而有些话,是无法对朋友说出口的。
这一点安那努和恩奇都现在并不明白,也不需要明白。
不过虽然说出了口,芬巴巴想要的也不是这样的本质,因为它们非常的清楚,这是完全【不可能】的。
就像树叶终有一日会落下,就像太阳每天早上都会升起,就像人一定会有生老病死一样,有些东西对芬巴巴来说,是注定的,是绝对不可避免的。
它们所希望的,正如字面意思所言,只是单纯的【不被忘记】而已。
不要被忘记,不要忘记自己,不要忘记自己“们”。
这就是它们所期望的。
自己是会逐渐变化的,自己终有一日会忘却一切。
那......很可怕。
比消亡还要可怕。
所以,她说出来了,对着不会变化的泥人们说了出来。
希望被“记住”。
至少能被它们记住。
【明白了。】
【我们知道了。】
泥人们的情绪很平静——或者说没什么东西能让它们产生过于剧烈的感情。
上面的恐惧属于意外情况。
“那能和我缔结约定吗?”
芬巴巴的眼睛亮了起来,她抬起头,眼中的光亮是名为“期待”的光芒。
约定?那又是什么?
安那努和恩奇都又不会了。
自从跟在芬巴巴的身后之后,它们听到了太多没停过,也不了解意义的词语了。
约定也是一样。
“就是约好了的事情,谁都不能反悔和忘记哦?”
少女牵过了泥人们仿佛圆柱的手臂,放在了一起。
泥人们的手是柔软的,也是流动的,和不变的本质不同,它们的外壳是随时会产生变化的。
安那努和恩奇都的前肢混合在了一起,而芬巴巴,将自己的手按到了泥中。
“那么,你们愿意和我约定吗?不要把我忘记?”
少女期待的看着泥人。
而泥人们,正在用程序与灵魂衡量着,思考着。
约定,必须要做到,不能反悔,不能忘记。
这样的行为,也是人类会做出来的吗?
但——
还是答应下来吧。
这并非是交易,而是单纯的【约定】罢了。
【我们明白了。】
【不会把你忘记的。】
“这是【约定】。”
安那努,恩奇都,芬巴巴先后说出了这样的话。
“啊,太好了!”
和泥人们许下了约定,少女高兴地跳跃了起来,兴奋异常。
它们清楚,这样子就不会被忘记了。
这是身为完美的人类【芬巴巴】和天之匙【安那努】天之锁【恩奇都】一起做出的约定。
安那努和恩奇都,一定不能忘记芬巴巴。
啊啊,多么美好,就仿佛那些长者讲给小孩子的故事一样美妙。
这样子就足够了,足够了!
少女笑着,重新站了起来,带着泥人们继续在恩利尔的森林之中行走着。
但它在产生变化,无时无刻不在产生变化——这是必然的。
她也清楚,离别的日子,甚至是永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