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二面色一变,正要扭头看去。
忽然头顶传来一阵极轻微的响动,数道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旋即便看到一个黑影自窗外翻身而下,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凛冽剑光。
窗外便是江水,黑影只能是从舱顶下来的。
哪里还顾得上喝酒,顾二直接一个懒驴打滚,就地翻身险之又险的躲过这凛冽一剑,鬓旁的几缕发梢,却被削落了。
徐章的动作比顾二更快,屁股底下跟安了弹簧似的,直接就弹了起来,同时还不忘伸手一把拽过长柏。
雅间里头,长柏和顾廷烨相对而坐,都靠着窗,徐章坐在中间,靠着身后的过道,三人的席位在船舱最里边。
徐章的对面和长柏的身后都是窗户,是用来欣赏江景的好座位。
一剑落空,那黑衣人手腕翻转,长剑横削,扫过桌面,桌上的碗碟都被扫落,幸而长柏已经被徐章拉开,可绕是如此,也被骇的大惊失色。
如今的长柏终究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尚未成长为以后那个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盛家二郎。
黑衣人举剑还要再砍,徐章哪里还会坐视,顺势抓起身边的花盆用力抡了出去。
数年习武下来,徐章可是能将一对二十多斤中的铁锏运驶如飞的狠人,何况一只不过几斤重的花盆。
剑光一闪,花盆直接被一分为二。
可见其锋利。
可紧接着第二个花盆却直直砸在了黑衣人的脑袋上。
顾二也趁势起身,俯身猛冲向前,口中发出怒吼,似蛮牛一般狠狠的撞入黑衣人的怀中,还不忘曲肘横击,顶在黑衣人的胸膛膻中之上。
顾二竭尽全身之力,直接将黑衣人撞出窗外,与半空之中吐出一口鲜血,如泉水溅射。
却在此时,又是一道黑影自窗外翻落,徐章直接一脚勾起身前长案,朝着原先长柏的位置后边窗口甩去。
十多斤重的实木桌子,直接被徐章一脚踢翻,虽没有踢飞,但却正好挡住了自窗外反身而下的黑衣人的脚步。
于此同时,顾二顺势一个箭步上前,加上前冲之势的一记旋身侧踢,正中那黑衣人的胸膛。
力道之大,犹在方才那一撞之上。
只听得一声凄厉痛呼,那道自舱顶翻身而下黑影还没落稳脚跟,就在半空划过一个漂亮的弧度,同样口吐鲜血远远落入冰冷的江水之中。
外间厮杀声渐盛,惨叫声,恐惧哭喊,船上的宾客侍从们慌不择路的逃窜声,交织不绝,乱象已生。
徐章和顾二的心尽皆一沉。
“小心!”顾二一声爆喝。
徐章和长柏身后的过道之上忽然显出一道刀光。
刀光如新月,迅捷如闪电。
二人身后半人高的格挡屏风直接被横着一分为二,从中切断。
电光火石之间,徐章急忙迈步后退,将长柏挤得紧贴舱壁,不过这个时候哪里还注意的了这么多,保命才是最紧要的。
二人躲避的瞬间,同时有一团黑影飞起,却是方才被徐章踢飞的那张桌案,被顾二直接踢着朝持刀黑衣人飞去,却见清冷刀光洒下,长案也被斩落。
可顾二的身形却也趁着这个空档似猿纵蛇行办欺身而上,直接一记鞭腿抽出。
正是在那出刀的青衣伙计招式用老之时。
鞭腿如龙,快逾闪电,带起霍霍风声,直接抽在那持刀的青衣伙计太阳穴上。
那持刀伙计的身形立时便如破布袋一样,朝着对面狠狠摔去。
砰砰几声,格挡屏风破碎,猴急摔在桌上,碰落了一地的碗碟杯壶。
俆章骤然爆发,箭步上前,手中拎着的矮几狠狠朝着那人脑袋砸了下去。
只听嘭的一声,原本还有些动静的持刀活计顿时便没了声响,俆章顺手捡起他手中长刀。
转瞬之间,三个黑衣人便被击退,三人来到过道。
可杀机未止,前后两头各自出现一个人影,堵住了过道。
徐章和顾二对视一眼,一人一边将长柏夹在中间。
船舱之外。
数个黑衣人正在围攻顾二的小厮,短短片刻功夫,小厮身上已经多出了好几道刀口,幸而王破敌武艺不俗,第一时间出手相帮,可惜却因着没有趁手的兵器,只能被黑衣人压着打,落入下风,身上也多了几道伤口。
长柏的小厮汗牛不通武艺,只能躲在一旁看着干着急。
想要进去寻长柏,可下去的路都被黑衣人把着。
顾二的小厮手里头拿着两条桌腿,二三尺左右长,上面满是豁口,王破敌手里头拎着一根竹竿,杆头染血,还剩了五六尺的长度,尖头也被砍了好几刀,削断了好几截。
可竹竿切断之后,豁口反而更加锋利,王破敌也用竹竿捅伤了两人,直接捅死了一个。
可船上的黑衣人越来越多,王破敌的心也越来越沉,船舱里头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形,难免有些担忧徐章等人的安危。
楼梯处忽然传来响动,脚步声逐渐变得急促,王破敌和顾二小厮赶忙缠住黑衣人。
只见徐章一手拎着一柄带血的钢刀,自楼梯处一跃便上了舱顶,长柏紧随其后冒出头来。
“公子!”
王破敌见徐章安然无恙,顿时便松了口气。
徐章忙吼道:“专心对敌,顾二也没事儿,不用担心。”之所以疾声大吼,是为了让顾二的小厮不要分心,专心对付眼前的敌人。
话音刚落,徐章瞳孔皱缩,大声吼道:“小心!”
只见一个身形高大宛若蛮熊的壮汉不知从何处杀出,手里头领着两把大锤,一锤就格飞王破敌手中的竹竿,拎锤便冲着几个小厮杀了过去。
徐章拉着长柏上前,眼看着那大汉就要砸中顾廷烨的小厮,徐章顾不得其他,一个懒驴打滚贴了上去,用力一刀砍在那壮汉的小腿上,鲜血飞溅。
再就地一滚,又是一刀砍在另一只脚上。
壮汉直接身子一软。
徐章翻身而起,手起刀落,一刀划过壮汉的脖子,刹那间,鲜血如泉涌,喷了徐章一身和几个小厮一身。
便是长柏那白净的衣袍上也染了许多。
徐章把刀丢给顾二的小厮,俯身捡起那壮汉掉落在地的双锤,双锤看着下人,其实内里是空心的,一只约莫只有十四五斤左右的样子,比徐章的锏略重一些,但也能用。
长柏的小厮汗牛也跑了出来,挡在长柏身前,警惕的四周。
徐章看着四周杀过来的七八个黑衣人,握着双锤的手紧了紧,冷声道:“汗牛,护好你家公子!”
汗牛忙喊道:“表公子放心。”
话音刚落,顾不得身上滚烫的鲜血,徐章便拎锤冲了出去。
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
徐章领着一双大锤,大开大合,勇猛无比,直接冲向离他们最近的黑衣人,抡锤就砸。
一众黑衣人本就被方才徐章干净利落的杀人给惊到了几分,尤其方才杀的那个使双锤的,是他们这伙人里头武艺最高的一个。
如今再见徐章如此悍勇,心中下意识便生出几分怯意。
兵法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黑衣人们一击不中,就连他们之中最强的那人也瞬间就死在徐章刀下,战意已弱,可徐章却正值战意最强盛之时。
此起彼伏之下,四五个黑衣人竟然被徐章一人打的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王破敌手持长杆,伺机便捅出去,顾二的小厮一手持刀,一手持短棍。
舱顶的空间并不算大,而且楼船是长远胜于宽的,是以三人分作两边,倒也勉强没被黑衣人突破。
没得片刻,顾二也从舱底杀了上来,手里拿着一对从黑衣刺客身上捡来的子午鸳鸯钺,怒喝一声便加入了战团之中。
不过七八个呼吸的功夫,舱顶便被四人肃清一空,那八九个黑衣人不是被打落水就是直接被杀。
可舱底不知还有多少人,四人不敢随意走动,生怕中了暗算,徐章和顾二一人守住一个楼梯口,长柏和汗牛帮着顾二的小厮和王破敌包扎伤口。
接连打退好几次黑衣人的进攻,二人的悍勇彻底震慑住了这群黑衣人,不敢再往上冲。
可没过多久,舱底却忽然传来一阵浓烟。
汗牛从边上往下一瞧,只见到已经舱底已经烧了起来,而大船两侧,两只舢板之上还站着七八个黑衣人正隔着一段距离对船上虎视眈眈,并未直接离去。
显然,他们是打算看着大船化作火海,看着顾二等人葬身火海才会离去。
舱顶,看着大船四周的两艘舢板,舢板之上站着的都是手持利刃的黑衣人。
众人面色凝重。
顾二却忽然笑了,然后不紧不慢的从腰间取出一个弹弓。
又从怀里取出一个锦囊,锦囊里头装着十几颗手指头大小的石子。
只见顾二拉开弹弓,没一会儿就把舢板上的黑衣人们打的抱头鼠窜,专挑眼睛嘴巴还有裆部这些脆弱的地方下手,几乎就没有落空的。
有四个直接被打落了水,两个受了伤倒在舢板上,剩下几个赶忙划着舢板逃窜,不敢再在大船四周逗留。
徐章扶着栏杆吐了又吐,就连昨天的晚饭也给吐了个干净,肚子里头空空荡荡,脸色很是苍白,吐完之后才觉得稍稍好了一点。
“表弟可有受伤?”长柏看着徐章吐得昏天暗地,不由得关切的问,其实他也有些反胃,只是没有徐章这么夸张。
徐章撑起一个极勉强的笑容,说道:“没事儿,就是第一次杀人,有些反胃,吐着吐着就习惯了!”
说完胃里又是一阵翻涌,却只吐出几口酸水。
汗牛立马送来茶水给徐章漱口。
查看大船情形的顾二也回来了,只见他面色凝重,沉声说道:“我已经都看过了,各处都被那些此刻淋了火油,瞧着火势是止不住了,舢板也都被带走了!”
江上没有雾气,黑衣人架着舢板早已走远。
徐章深吸几口气,拍了拍长柏的肩膀,苦笑着道:“天冷,把你身上的衣服都解下来,找几块木板放在上头,叫汗牛帮你带着。”
顾二一下就猜出了徐章的心思,也跟着苦笑道:“事到如今,也只有如此了!”
没时间吹捧道谢,众人忙将衣物解下,放在木板上头,用绳索吊着,慢慢放入水中,又拆了好几块木板,然后依次跳到水里,推着装着衣服的木板朝着岸边游去。
没办法,火势太大,只能弃船逃生。
徐章倒是想扎个筏子让长柏坐着,可大火都快烧到屁股了,只怕筏子还没扎好,他们就先葬身火海了,没办法,只能靠游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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