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笑过后,秦琼已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那五百将士们,也将战鼓都装上马,打着吹欠,追随着秦琼飞奔而去,消失在了夜色中。
乌云遮月,夜更深了。
蓟城西门之外,又有五百魏军士卒,摸到了西门城外,躲在一箭之地外远窥敌城。
带领着这一队人马的则是尉迟恭。
他带着这五百军兵,摸近城前后也先不急,只坐听着东门那头秦琼敲锣打鼓,把满城的汉军都从沉睡中清醒,直到鼓声沉寂,一切重归平静。
“秦富敲完了,该咱们闹出点动静了,弟兄们,把鼓给老子敲起来。”尉迟恭低吼下令道。
号令传下,五百士卒们也赶忙将战鼓卸下,二话不说,就开始震天敲起。
嗵嗵嗵——
冲天的鼓声,再度骤然响起,撕碎了刚刚沉寂未久的黑夜。
包括西门在内,那些刚刚才打了瞌睡,好容易准备进入梦乡的汉军士卒,立时被这震天的鼓声再次惊醒。
示警的锣声陡然大作。
正迷糊的士卒们,在将官的喝斥下,不情愿的又爬了起来,加眼睛都疲惫到了无法睁开。
“快起来,魏军又偷袭啦!”
“拿起弓弩来,准备放箭!”
“快,快去禀报张将军——”
城头上,再度陷入了惊慌之中,乱叫声响成了一片。
此时的张飞才刚刚回到自己的大帐中,刚刚一屁股坐下,连被窝都还没有捂热之时,就被震天的鼓声给惊醒。
他也不等斥侯来报,就急急忙忙的出帐,翻身上马,直奔西门而来。
张飞喘着气爬上城头,头往外面一张望,那吵死人的战鼓声,却嘎然而止,消失全无。
天地间,瞬间归于平静。
张飞一下子愣住了,望着黑漆漆不见半个人影的城外,满脸的莫名其妙。
而那些汉军士卒,此刻才刚刚从迷糊中艰难的清醒过来,好容易驱散了困意,打算一场血战,却没想到一切瞬间结束。
他们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茫然失神的立在那里,甚至还有人掐了掐自己的脸,看看自己是不是还在做梦。
“陶贼,你竟然——”张飞的拳头,狠狠的击打在了城墙,他终于明白了,这是陶商折腾他的无耻手段。
刚才那两拨魏军,根本不是什么夜袭之军,分明就陶商故意派的骚扰部队,事先藏在东四两门,轮番的击鼓,目的就是让他们误以为魏军要进攻,不得不从睡梦中醒来,上城布防,好让他们不得安宁。
张飞已清楚,这是陶商要在精神上折磨他,打击他将士们本就不足的士气。
可惜,就算张飞识破了陶商之计,却又无可奈何。
他所能做的,只是咽下这口恶气,令士卒们继续警戒,不得松懈。
张飞也是没办法。
他知道陶商太过诡诈了,也许这敲锣打鼓只是骚扰战术,但也许又是迷惑战术,故意要让他以为魏军只是骚扰,最终而放弃了警惕。
那个时候,魏军若是突然发动一次真正的夜袭,他们又全无防备,便将是灾难性的后果。
张飞无可奈何,那些疲惫的士卒们也无可奈何,只能忍着精神恍惚,打着瞌睡,继续支撑下去。
就在他们刚刚想松一口气,想要解除戒备之时,城外那震天的鼓声,再度响起……
一连七天,陶商都按兵不动,白天命大军分批的列阵于城前,摆出一副大将攻城之势。
入夜之时,陶商则又派出小股部队,命诸将分拨的轮番在敌城外不断的敲锣打鼓,营造出夜袭之势。
陶商就用这种白天夜里不停佯攻的手段,不断的折磨着张飞和他的守军,消磨着他们日渐低落的斗志士气。
……
第八日。
“老子受不了啦,受不了啦,老子要杀出城去,跟陶贼决一死战!”
大帐之中,张飞把案几掀翻在地,咆哮怒吼着大发雷霆,一副几乎要被逼疯了的样子。
帐前一众副将们,皆是吓了一跳,个个战战兢兢,不敢说话。
沮授见状,只得皱着眉头劝道:“车骑将军息怒,陶贼用这等卑鄙手段,就是为了逼我们出战,车骑将军要是出战,那就正中陶贼下怀了。”
“那又怎样!”张飞冲着他怒吼道:“老子要是再不放手一博,将士们的精神就要被他摧毁了,到时候他大举攻城,我们还不是死路一条,倒不如趁着现在士卒斗志尚存,跟他拼了。”
沮授不敢再劝,心知张飞就是这个暴脾气,既已做出了决定,就算是十匹马也拉不回来。
何况,张飞说的也确实有道理,这七天以来,他亲眼见证了自家将士,被魏军的骚扰战术,折腾到了筋疲力尽的地步,就如张飞所说,就算他们不出战,用不了几日,士卒们的精神也会被魏军折磨殆尽。
到那个时候,他们依旧是死路一条,蓟城也依旧是无法保住。
沉思半晌之后,沮授灰暗的眼睛中,陡然掠起一丝精光,便压低声音,拱手道:“车骑将军就算要出战,也不能这么简简单单的出战……”
……
入夜,魏营。
皇帐中,陶商正与张良刘基商议着下一步的方略,一人却自称是沮授的心腹,深夜潜出了蓟城,送上了沮授的一封亲笔书信。
而且,那还是一封降书。
沮授在信中宣称,他被刘备无情的抛弃在了蓟城,已看穿了刘备的虚伪无情,更是受够了张飞的无礼羞辱,决心弃暗投明,归顺大魏。
这一道降书,着实令陶商眼前精光一线,鹰目中燃起了兴奋。
“沮授这道降书,你们怎么看?”陶商兴奋的目光,看向了两位神级谋士。
张良将那道降书反昨端详,捋须道:“如若沮授确实要归降,有他做内应,我们确实能以最快的速度攻下蓟城,这自然是再好不过,只是目前来说,还没有办法确信,这封信是否是沮授亲笔。”
“想要确实还不容易。”陶商当即一拂手,喝令速将赵云传来。
赵云也算是刘备的“老臣”,跟沮授共事已久,对其字迹自然是再了解不过。
片刻后,赵云入帐,拱手参见:“不知陛下召臣前来,有何吩咐?”
“朕深夜传子龙前来,是想让子龙认一个人的笔迹。”陶商说着,向张良示意一眼。
张良便起身,亲那道降书,交在了赵云手中。
赵云便仔细的看起书信,半晌后,方道:“陛下,这一封降书,确实是沮授的字迹。”
“当真?”陶商的眼神更加兴奋起来。
“臣跟沮授有过多次书信往来,他的字迹是决计不会记错的,这确实是他的字迹。”赵云很肯定的点点头,只是忽然间眉宇间又浮现几分疑色,补了一句:“只是臣觉的……”
赵云话未说尽,好似有什么事情,他自己也不太确认。
“子龙有什么疑问,但说无妨。”陶商拂手道。
赵云沉顿一下,拱手正色道:“回禀陛下,臣只是觉得沮授的归降可能有诈。”
陶商神色微微一动,点头道:“说说你的理由。”
赵云便道:“有一件事陛下可能不知道,数年前刘备入侵大魏,沮授之子沮鹄在攻打真定城时,为流矢所伤,虽然没有当场毙命,但却双腿瘫痪,变成了一个废人,最后上吊上尽。换句话说,沮授跟大魏有丧子之痛,所以臣才会觉得他不太可能会归顺陛下。”
原来还有这样一档子秘事……
陶商听过赵云的解释,剑眉微凝,鹰目中陡然间掠起了猜疑。
这时,刘基也道:“臣还听说,这个沮授原本就是袁家死……死忠,当年是在袁氏覆灭之后,才选择归顺了大耳……耳贼,而袁氏一门又尽为陛下所灭,沮授真能放下旧日恩怨,归顺陛……陛下吗?”
刘基一句反问,令陶商心头一震,陡然间想起了关于沮授的许多记忆。
他依稀记得原本的历史中,沮授对袁绍确实是忠心耿耿,哪怕是被袁绍治罪关入了囚车的情况下,被曹操俘虏之后也宁死不屈,要以死为袁绍尽忠。
由此可见,沮授确实对袁绍是忠心耿耿,恐怕他归顺了刘备,也是想借刘备之手,为袁氏一门报仇吧。
再加上他的儿子,也是被大魏的弄死,这“国仇家恨”的,他真可能主动归降吗?
啪!
陶商猛一拍案几,骂道:“好个沮授,他原来是跟朕玩诈降啊,他是找死!”
他已确信无疑,沮授确实是在诈降。
“这样看来,沮授确实是想诈降,那么他的真正目的又是什么?”赵云喃喃问道。
“这还用说么。”陶商冷笑一声,斩钉截铁道:“这必是张飞被朕这几日折磨到精神崩溃,想要放手一搏,所以沮授才给他献上这条诈降之计,想要故布疑阵。”
“陛下言之有理。”张良也连连点头,“张飞这极有可能是想出城一战,咱们既然窥破了他的意图,正好坐等他前来送死。”
陶商鹰目中,讽刺凛烈的杀机,已是狂燃而起。
……
计议已定,陶商遂是亲写一道书信,佯装对沮授的归降是深信不疑,对其大加赞赏,称只要他能献门归降,荣华富贵少不了他的。
而随后的数天时间里,沮授又几次派出心腹,密潜出城来送信,再三表明自己的归降真心。
陶商当然是发挥自己神一般的演技,先是假装狐疑,再到渐渐相信,最后再到深信不疑。
数次的书信往来之后,沮授声称自己已取得了张飞的信任,获得了西门的控制权,打算在明日入夜献门归降,助陶商大军杀入城中,一举夺下蓟城。
陶商当即回复,明日他将亲率大军尽集于西门,响应他的献降,倘若能就此攻下蓟城,他沮授便为第一功臣,必得巨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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