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之最强异类
对于马仙洪,
柳小江其实很难产生什么厌恶的心理,哪怕对方曾数次开口反驳过自己的观点。
因为他很清楚马仙洪此举并非别有目的,也不是为了反驳自己才总在一旁‘指点江山’,而是由于对方本就是这么一个纯粹的理想主义者,以至于某些时候的想法甚至也从不考虑现实情况。
而且,除了是个理想主义者之外,马仙洪的性格也很懂得尊重他人意愿,只会在自认为正确的时候主动表达自身想法,却并不会想要将自身的理念强加给其他任何人。
而这……
也正是马仙洪当初在碧游村的时候,身边为何会有那么多追随者的主要原因,就因为他完全可以算是一个极为少见的‘好人’。
毕竟,在马仙洪的身边,跟随着这位很有能力的老实人,任何人都不需要考虑自己是否会有被坑害的可能,只需要思考自己究竟想在他的身上得到些什么就够了。
平日里什么都不需要你做,只需要你作为他身边的同志,便能在他这里得到庇护与法器等恩惠,相对外界如此轻松的生存方式…………又有谁不想要?
只可惜,
马仙洪最终没能回应那些人的期待,不仅没有真正老老实实的在世上活着,反而因为自身的单纯与天真过了头,轻易就被曲彤引导出了极端化思想,完全没有考虑现实因素而着手开始研究起了修身炉。
曾经,
马仙洪亲口说过自己铸造修身炉,更多是为了找回自己缺失的记忆;
但现在,
伴随着对马仙洪这人的了解逐渐加深,
柳小江显然不信当初那个并未被完全控制,只是被双全手抹除了记忆并影响的马仙洪,会因为想找回缺失的记忆而开始铸造修身炉。
马仙洪老实归老实,在头脑上可并不傻,人口红线这种潜规则问题,几乎是个细心点的异人就能有所察觉,而且就算他这人当时自大到不愿去思考这件事,周围那些上根器又怎么可能不来提醒他?
这人打从开始就知道修身炉,不可能会被公司等一众‘世俗’所接受,之所以会在铸造修身炉的事情上一意孤行,估计也与那所谓‘新截’的建立脱不了干系。
马仙洪大概就是希望利用修身炉这东西,让原本只是极少数的异人们逐渐变成大多数,并试图通过此等方式来缓解异人与普通人的矛盾。
毕竟,若是脚下这片土地上只有异人存在,普通人与异人之间那种由来已久的矛盾…………又从何而起呢?
但偏偏,
马仙洪的初衷虽说是很不错,但为人性格依旧还是过于天真与理想化了,此等看似双方完全没有任何损失就能解决矛盾的方法,反而…………会让事情过后的那种‘阵痛’被无限延长。
此外,
人类这种生物,自私那是天性。
那些通过修身炉被转化为异人的家伙,根本就不能像是异人一样进行修炼,转化成功后的水平往往也取决于执炉者;
这世道的未来若真的只有异人们存在,那么这些被修身炉转化成异人的普通人,这些打从一开始就被彻底限制住能力的异人,又到底会不会因此而成为新时代的底层存在呢?
那些天生为异人,有天赋修炼的异人,又会不会将那些被修身炉转化的普通人…………视为下等人呢?
所有人都是异人的社会,或许能够解决普通人与异人之间由来已久的矛盾,但若想通过修身炉来实现这个目的…………成不了!
柳小江在得到了曲彤与谷畸亭脑内的记忆之后,如今无疑要比马仙洪这个有能力铸造的人更为了解修身炉。
他很清楚就算是那种完美的修身炉,也做不到彻底将普通人转化为异人,哪怕是加上其余几种同样重要的八奇技,以及种种苛刻条件与一条‘完整的人命’,眼下也很难再造就出一个冯宝宝了。
而且,就算等待多年满足了种种苛刻条件,但若要将一个普通人完美转化成异人,甚至是冯宝宝那样长生不老的存在,又有谁…………愿意用自己的命来成全他人?
修身炉,
说白了就是一种用来改变他人造化的东西,而一个人造化…………也极难因外物而发生变化,
这种东西怎么可能用来转化全部的普通人,又怎么可能解决普通人与异人的矛盾与问题?
它的存在与作为取乱之术的八奇技可谓毫无区别!
一样都是足以引发混乱的根源所在!
马仙洪曾指望用修身炉来解决问题,在他眼里看来或许是一种正确的行为,出于他并不知晓其中太多内幕的角度考虑,或许也并不能说他这纯粹就只是异想天开。
柳小江要比马仙洪了解的更多,看待问题的角度也是截然不同的。
二者在其中一人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产生分歧,也完完全全就是一种相对极为正常的情况。
谁叫马仙洪是个罕见的老实人呢?
不过,这时候真要让柳小江解释其中的缘由,以此来说服马仙洪脑子里那些所谓的‘善意’…………他自认为起码在眼下的这个时候还不行。
他可不想让马仙洪这种罕见的理想主义者,觉得自己心中那些理想放在现实中全是狗屁,以至于最终让这难得的‘大善人’也被当前操蛋的现实所改变。
换句话说……
尽管马仙洪遇上曲彤之后的遭遇很可怜,甚至是很长一段时间之内都被对方蒙在了鼓里,但柳小江却很尊重他这一开始便想亲手改变现实的勇气。
即便,
他的想法的确是过于天真了。
……
“乐子……”马仙洪不出预料直接就被柳小江的话给惹恼了,“你就这样看待外面那些全性成员的死么?”
“难道外面成百上千人的死,在你这就只是一个乐子么?!”
此话一出,
在场的其他几个人纷纷看了过来,除了当前坐在二壮身边的柳妍妍之外,几乎所有人都朝着马仙洪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们可不明白柳小江为何会对马仙洪一再忍让,若非马仙洪最近确实给这边提供了很大的帮助,每个受了神机百炼这门绝技恩惠的人都不好意思动手,马仙洪怕是都等不到柳小江开口就被直接拿下了。
“呵呵呵……”夏柳青背着双手站在一旁,浑浊的双眼在马仙洪与柳小江身上打量了几圈,接着咧开了没剩几颗牙齿的嘴笑着说道:
“年轻人啊……”
闻言,
一旁坐在茶几前翘着二郎腿的胡离,瞥了眼就连说话都些许漏风的夏柳青,伸手在茶几上的烟灰缸内轻轻敲掉了烟管中的灰烬。
“主人之前交代给马村长的事情,最近这几天应该也就已经忙完了………”
这句话看似是在与柳小江进行汇报,但实际却无不是在主动提醒柳小江,马仙洪如今也已经彻底失去了利用价值,成为了那个就算死去也不会影响后续计划的人。
在场的除了柳妍妍刚来不久,并不知晓这边的太多情况之外,恐怕就连二壮也已经不再像当初那么单纯了,一个个人精似的家伙纷纷明白了胡离这是在做什么。
但当众人看向马仙洪的时候,却发现他仍然直视着柳小江的那张脸,就仿佛根本没有听到胡离的这句‘提醒’一样。
又或者……
他已经听到了胡离的这句提醒,也已经理解到了这句话的内涵,但却依旧还是那般有恃无恐,不认为柳小江真的会如此绝情。
见此,
胡离抬起手中的铜制烟管放在嘴边,“马村长,外面的那些家伙,可都是无可救药的存在,之所以会出现今天的局面,也未尝不是他们仗着主人所表现出的实力,想要重新打着全性的旗号满足私欲。”
“外面的本就是一些罪孽深重之人,而且在主人眼里也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倘若在当初‘需要’他们的时候,那些人能适当站出来发挥点作用,或许也还能有继续活下去的机会,但他们却偏偏在主人不需要的时候,很快站了出来认为自己伺机有利可图。”
“死不足惜,说的可能也就是他们这种人了………”
说着,
她轻轻呼出了一口淡蓝色的烟雾,并转头看向了屋内的沈冲、吕良、涂君房与夏柳青四人,道:
“夏禾有她自己的问题,先天决定了无法融入环境,到哪都会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
“但除了这丫头之外,全性好像也没什么值得关注的人了,而其中真正还算是比较聪明的…………恐怕也就只有在场的这四个孩子了。”
“可是……”
“他们真的聪明么?”
“如果真聪明的话,就不会加入全性了,都是些为了私欲不在乎他人死活的恶人罢了,只是当前或许还没有变成外面的那种家伙,又或许看清了问题的所在,早早决定了即便为恶,也不能肆无忌惮。”
“可要是说他们很傻……”
“这几个家伙偏偏也都看清了问题的所在,找机会脱离全性这种莫名其妙的组织也并非难事,但却从始至终都与身边的恶人为伍,与外面那些家伙同化想必也是迟早的事儿。”
“如今或许还真的只能说,是你们几个家伙的运气好呢,恰好赶上了主人的出现,又刚好站在了底线的边缘………”
“…………”沈冲对于胡离这些句话的感触,无疑是被提及的四人中最大的那个。
听到这些话,
马仙洪转头看向了坐在茶几前的胡离,“他们是他们,我是我…………他们怎样与我有什么关系?”
“我与小柳真人之间只是纯粹的友人关系,我帮他做事…………也并不没有在图谋他什么东西,你们不必用自己的思考方式代入我的角度。”
“马村长与我们之间的确不同。”胡离对此并不在意的摇了摇头,道:
“而且,真要说起来的话,在座的各位除了温莎之外,所有人在主人心中地位都要比我更高,但可惜…………信任感与关系、地位等因素并无太大的关系。”
“尽管马村长是主人的朋友,我与温莎只是主人的随从,但若是谈起信任…………我相信除了夫人与妍妍小姐之外,主人最信任的可能也就是我们两个随从了。”
“何况……”
“您这位所谓的友人、所谓的朋友,观念上也与主人有着极大的不同,倘若主人有天是想要成为真正灾厄,希望给世上的一切都带来毁灭…………马村长会愿意帮忙么?”
“…………”马仙洪。
“我和温莎可没有拒绝的理由。”胡离面色平静地朝着马仙洪的位置吐出了一口烟圈。
“友人?呵呵……”
“行了。”柳小江察觉到马仙洪因为胡离的话,似乎是又开始在怀疑自己的人生了,随即主动开口打断了胡离对马仙洪的蛊惑。
“老马自己也有自己的想法,不必强求他按照我们的想法来办事,而将外面那些家伙的死视为一种乐子,这也的确是我刚才把话说的有些太过了。”
“确实……”
“恶人的命也是命,既然他们已经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了代价,也总不能把他们从地底下拉出来继续鞭尸吧,况且就算真的可以对他们进行‘鞭尸’,我们这些并非受害者的人,也没有那个资格。”
说完,
他看向因为自己这些话,眼中的不忿已逐渐消失,明显很好糊弄的老实人本人,道:
“老马,我知道你在气些什么,所以也可以收回我刚才说的那些话,但千万别忘了外面那些看似可怜的家伙,一个个曾经可都是害死了不止一条无辜的人命,更有许多甚至连普通人也并未选择放过。”
“他们的死既是咎由自取,也是因果所产生的报应。”
“这些人死前的那种祷告,也并不应该是对我说的,你就算再天真…………也应该明白,他们对我的祈祷,也只是希望能活命,而并非产生了什么悔意。”
“如果真的对曾经有了悔意,他们在悔悟时所祷告的对象,不能是所谓的神明,更不能是我这所谓的掌门,反而应该是曾经的那些受害者………”
“但可惜……”
“也许是那些真正悔悟的人,并不想让我出手救其性命,又或许是其中并无任何真正的悔悟之人,总之…………我没有在那些传回来的消息之中,见到有任何人是希望祈求受害者原谅的。”
“一个都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