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澳。
陈沐做了很多准备,为的都是这个目的,登澳。
但他没直接答应周行。
登澳之前还有件事,他必须去做。
香山县传令请陈沐与周行同行后,整个香山千户所进入全面备战。
进入七月,旗军已经操练两个多月,最早香山县勾来那三百户旗军更是操练接近三月,不论是战阵、号令、队列的掌握,还是由隆俊雄、天时和尚教授的速成枪刺刀劈,都已有了雏形。
唯欠一战。
“千户,新火药匠做的火药和铅丸不一样……”
火药库的事是关尊班代管,如今眼看千户所旗军出征在即,火药上却出了纰漏,让关尊班感觉辜负了陈沐的信任,红着脸低头活像只大鹌鹑。
陈沐正在测算部下旗军还有什么短缺的器物,征讨黄粱都土贼是香山千户所初战,非但不能输,还要尽量避免部下旗军发生意外,打出一场大胜来!
这三月来他除了教授旗军战阵号令以及常规的队列操练外,还把记忆里四百年后打行军背包的手法教给旗军,因地制宜地做了些改变,为此专门从千户所余丁中选出女红裁缝做得好的妇人,为每个旗军赶制出简易携行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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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把重量分担在肩、胸、腰用来连接干粮包、水囊、薄被、皮毡垫、小背包的行军带,以及仅有铳手携带的药壶、铅丸腰带。
这种看上去微不足道的改良实际上能给旗军战力带来很大提升,何况也是陈沐的无奈之举。
香山千户所作为独立的作战单元,没有专门的辎重部队来为他们携带巨量辎重,仅仅向黄粱都土贼开战,即使把这个要求报上去也不会得到应允。
倒不是陈沐不能让六百旗军充当辎重部队来供给三四百旗军的伙食需用,但那显然不能达到陈沐尽量减少己方伤亡并练兵的目的。
部分辎重直接由旗军携带,攻打黄粱都,只需要再从余丁中组织五十人押运少量粮草与军帐之类器具,三十架大车就能完成。
当然,这也是因为距离较近,即使攻山受挫,也不会把战局拖延太久,否则辎重部队还需要更多。
绑腿用不着陈沐来吩咐,这个时代绑腿名叫行缠,旗军都自己备着,无非是颜色规制不太整齐。
算来算去,陈沐觉得他的旗军还缺一些玩意儿,比方说每个小旗配一具用于土工的军铲,但一时半会儿他还武装不起,只能作罢。
等新的铁坊建好,装好水力锤,才能去想想自主打制这些器具。
“火药出问题了?”
陈沐愣了片刻,才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关尊班低头道:“今日火药匠说做好火药,让属下去验,结果他做出的火药都是这样的,像豆子一样。溶出的铅丸都加了块布,还说能让铅丸塞进铳里滑不出来,小人没敢耽误,赶紧报过来了。”
像豆子一样?
“拿来我……算了,走!去火药房。”
陈沐觉得等待自己的应该是惊喜,别说火药像豆子,就是火药像石头,那不也照样能烧?何况铅丸垫上一点布条,确实能把铳管内与铅丸之间的缝隙堵住,增加气密。
关尊班不敢多说,连忙跟在陈沐后头走出千户衙门向火药房走去,路上所中旗军大多穿着新式携行具披挂物什。
新鲜劲还没过,大多数旗军都没有铠甲,因而穿上携行具还像那么回事,如果穿戴铠甲再挂这一身,看上去就会稍显臃肿。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香山千户所一切草创,这套携行具准备也不够充分,何况本身在陈沐心目中就有实验的成分在内。
如果这套用具能适应这个时代的战争,陈沐打算把它们派人送到蓟镇去,拿给谭纶、拿给戚继光,也拿给不日回到广东的俞大猷。
还没走进火药房,就听见里面有年轻人叫嚷着喊道:“放开我,我要见千户,他都不试这些东西就让你们拿我,放开我,我要去见千户!”
陈沐转头看了关尊班一眼,没有说话,迈步进院里就见几个匠人捆着一个年轻人坐在角落,见到自己进来,匠人纷纷行礼,年轻人也挣扎起身,但看着陈沐不敢说话。
虽然他叫嚷的起劲儿,实际上并未见过陈沐,他也不知道这个能让匠头儿关尊班跟在身后的年轻人是什么来路。
“放了他。”
陈沐对左右匠人说了一句,随后转头对关尊班道:“把火药和铳子取来我看。”
说罢抽出腰间短铳取出通条清理铳膛,从木柄握把下扣出卯在里面的木药瓦。
等他做完这些,关尊班已从房中走出,拿了几颗弹丸与装在药壶里的火药过来递给陈沐,陈沐只看了一眼,就向年轻的火药匠问道:“这个铅丸你是怎么融的,把你的工具拿过来让我看。”
几颗铅丸大小如一,每颗铅丸正中都带着一片二指宽的小布巾直接溶在铅丸里面。
这个想法不一般。
过去陈沐部下铅丸自他还是清远卫小旗时起,就是制作圆剪钳直接从长条铅块上剪下来,挤压成型,但显然这几颗铅丸都属溶制。
“是!”
许尔瑾心中对眼前人的身份有些猜测,此时听到陈沐这么说,应下拔腿就往偏房跑。
陈沐看他跑走的背影笑了,这工匠也知道火药房里不能玩火!
木药瓦上划着刻度,从药壶中倒出适量火药,药果然如关尊班所言俱为颗粒,灌入药室后布片包裹铅丸塞进铳口,通条压实,就算铳口向下轻甩都不能让弹丸松动滑落。
这个火药匠所言不虚,这让陈沐更加想试试颗粒火药的性能。
走出火药房稍远,陈千户也懒得劳脚去寻木靶,铳机上弦瞄着二十步外木栅栏扣下扳机。
铳声并非过去沉闷的砰音,而近似啪的脆生巨响,比长铳稍少的装药量却爆发出巨大力量,猝不及防震得陈沐手腕被顶了一下,铅弹落点明显要比瞄准的稍高了些。
尽管铳口抬高些许,木栅栏也还够高,铅子打在栅栏上激起碎屑,等他揉着手腕走过去,探入半指还未摸到铅子。
手铳隔着二十步,几乎把胳膊粗的栅栏打透。
威力至少高了一成!
手铳插回腰间,陈沐张手指着火药房道:“那个火药匠叫什么名字,让他把这些写下来,不认字就口述,他是二等匠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