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夜兼程赶回江户,忠右卫门看到的是一众旗本武士在四处求购盔甲刀剑马匹的魔幻场景,因为购买盔甲的人太多,一时间洛阳纸贵,制作盔甲的工匠都忙不过来。
说好的你们都是武士呢?
已经把祖传的盔甲送去当铺,事到临头才又去买的武士?
江户城内也是一片杂乱的模样,许多当值的武士在整理文书档案,大概是要做好把重要的文书转移到下野日光东照宫去的准备吧。当初德川家康的遗命是把日光东照宫修建成一座堡垒,在江户失守之后,幕府可以继续退往日光,坚守城堡,等待时机。
老乌龟当初还是还有先见之明的,知道江户这座建筑在海边平原的城市是难以长期坚守的。不过当初的战国大名好像都有这样的预见,像是伊达政宗就也这样,除了修建仙台城之外,还在城外以建造寺庙的名义在山上修建了一座牢固的城堡,也是做好退守的准备。
望着眼前这帮难得跑起来的武士,忠右卫门心中暗暗一叹,平时只会混事,事急没有任何策略,只是这样空忙。幕府养活的这帮武士,已经对于幕府的统治没有多少正加分项咯。
忠右卫门到是不急着去置办盔甲武器,因为他知道肯定不会打仗呢,所以反而在一众惊慌失措的人当中成了异类,闲庭信步的走在表奥的长廊上。
秋日的阳光照在忠右卫门的脸上,淡淡的素颜有名士的风采。
城内的德川家庆连日召集众老中商议海防陆防,以及兵备人心等问题。可是一众老中大臣们也是束手无策,庞然大物的清国都被击败了,小小的日本国,国力还不及清国的十分之一,怎么抵挡船坚炮利的英国人?
今日水野忠邦照旧和一众老中被传入中奥会商,现在尚在城内议事,还没有退城出来。忠右卫门也不急,便安静的和助六坐在公事房内,静候这位水野大人的到来。
“海道的军备如何?尾张的军备又如何?”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只不过这声音中充满了无力和疲惫,不是御胜手挂老中、以“帝师”的身份执掌幕政的水野忠邦又是哪个。
“皆具文以呈!”忠右卫门躬身行礼,将呈文转交给水野忠邦的侍从。
“一路辛苦!”
水野忠邦简单的回了一句,随后便拿起呈文看了起来,越看眉头越紧。他身为滨松藩主,其实这几年就都没回滨松过。更之前他是九州唐津藩主,便也不提了。滨松地方的武备情况,他只是大概有数,并没有真正的召集近千家臣操练过。
结果忠右卫门的报告里直接给他扒开了皮,老弱病残占据了武士队伍的三分之一,小的十岁八岁,老的五十六十,根本不可能扛枪作战。贫穷的武士连腰间的刀都是锡箔纸包裹着竹片伪装出来的假货,真刀早就拿去当铺换钱买米吃了。
“竟至如此!”水野忠邦不是疑惑,而是哀叹。
所谓的武士之国,哪里还有几个真的武士,不过是一群极端贫困的乞丐,用赖账和蛮横虚饰起来的假象罢了。
“下官所书,不及十一……”忠右卫门照实以答。
“唉……知道了,你且退下吧。”水野忠邦也算不错,起码不是昏聩的人,没有迁怒于把真实情况禀报给他的忠右卫门。
“下官还有一事想问,不知……”
“你说。”
“海道各国,大兵整备,若要出阵,是否由尾张侯统帅?”忠右卫门微微抬头,望向水野忠邦。
一听这话,水野忠邦眼神稍动,忠右卫门立刻低头。在幕府建立之初,西国基本上都是外样大名,不是幕府能指挥的动的。但是近畿的丰臣家被削平,东海道的织田家早就败亡,海道三国更是德川家康的老巢。
所以为了一旦有事,便于调动各地人马,德川宗家,也就是将军本人统帅关东之兵。尾张家,也就是德川义直则统帅东海道诸藩的士兵。纪州家,也就是德川赖宣统帅畿内诸藩的士兵。水户家和会津家防御和警备奥羽诸大名,越前的结城秀康则统帅北陆道的诸藩士兵。
现在情况虽然已经改变,但是假设英国人要是从九州打过来,那么统帅东海道之兵的便是尾张藩主德川齐庄。身为德川家庆亲弟弟的的德川齐庄会不会被尾张藩的家臣裹挟,干出点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呢?
投靠英国人,取代德川宗家?
也不好说吧……
正好现在德川齐庄还和幕府闹着,洋人还在大海的另一头,可幕府的动摇却近在眼前。难道幕府就真的一点都不管管尾张家的事情了吗?坐视尾张家的人这样继续闹下去,和幕府愈发的离心离德?
“你是说銈之允的事吧。”水野忠邦不回答忠右卫门的问题,反而问起忠右卫门来。
“不过是下官的一点疑惑,一切都须将军様与大人决断!”忠右卫门只是来加一把火,他当然不知道实际上水野忠邦早就把銈之允继承尾张家的事情给否决了。
不过现在忠右卫门把尾张家将统帅东海道的兵马,抵抗英国人入侵的事情提出来,结合尾张家正在无理取闹的事实。銈之允入继尾张家的事情,就不再是那么不可接受了。毕竟现状如此,要是正和英国人打着仗呢,尾张家突然跳反,绝对够幕府喝一壶的。
此时正呆在江户城下高须藩屋敷内的銈之允,因为《南京条约》签订的缘故,原本应该轮到他登城拜见德川家庆的事情也延后了。德川家庆哪里还有时间敷衍他一个八九岁的孩子。不过也好,从小在高须乡下长大的銈之允,正好瞧一瞧江户的繁华。
他当然不知道,原本的人生轨迹,和波澜壮阔的命运,因为一个叫做江户川忠右卫门的男人突然插手,而随之转向,变得扑朔迷离起来。也不知道这样的变化,对銈之允而言,到底是好是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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