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那个脱离了剧本的吻,何征到后来也没有表示什么,可是夏星程感觉到他不是很高兴。这不是何征惯常的风格,不管演员采取什么表演方式,只要是合乎情理的,他更多时候都会鼓励和赞扬。
那天晚上,何征去找了杨悠明。
夏星程当时刚从洗了澡出来,手里拿着一条毛巾擦脸上的水,然后他听到走廊外面传来何征说话的声音,与何征对话的人正是杨悠明。
他停下动作,站在靠近门的地方仔细听,可是很快何征就跟着杨悠明进去了他的房间,房门关上之后夏星程便什么都听不到了。
他有些不太好的感觉。
回到床边坐下来,夏星程把毛巾搭在了头顶,抬起双手按住了脸,他知道自己心里有很多很复杂的情绪,根本没有办法理出一条清晰的思路来,可是与此同时,又有个明确的答案呼之欲出,他却不敢碰触也不能承认。
这个电影拍到现在实在让他太难受了。
然而更难受的还在后面。
因为一切以杨悠明的档期优先,所以在镇上的外景戏结束之后,剧组便赶赴临近的县城拍摄整部电影的结局。
这对夏星程调整情绪的能力要求非常高,他没有心情来处理那个意外的亲吻,也没有时间再去回味那几天和杨悠明之间若有似无的一点点情愫,他必须尽快回到已经受过了伤害的方渐远的状态里,继续把电影拍下去。
不得不说,在这个拍摄过程中,杨悠明比何征给他的帮助更大。
夏星程过去总是说杨悠明是他的偶像,他看了杨悠明很多电影,崇拜着他敬仰着他,但是只有真正与他拍对手戏的时候,他才知道杨悠明究竟是个多么了不起的演员。
不管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杨悠明都能够以极为专业的态度很快进入角色,他几乎不笑场,尊重与他演对手戏的演员,而且能够带着对方入戏。
这让夏星程在拍摄过程中,无数次混淆了虚拟与现实,最难受的是有一场戏,他在杨悠明怀里哭,一直到导演都喊了“cut”,他却怎么都止不住眼泪,他走不出来。
然后那时候杨悠明就一直抱着他没有松手,感觉到他哭得没有力气了,便干脆坐在地上,让他靠在他怀里,一只手搂着他后背,一只手反复抚摸他的头发。
直到夏星程自己都哭不出来了,他抬起头用红肿的双眼看杨悠明,杨悠明笑了笑,对他说:“没事的。”
夏星程突然就觉得很安心,那一瞬间他感觉到杨悠明就是杨悠明,而他也不是方渐远,他可以松手放开那些悲伤的情绪了。
可是在那之后没过多久,杨悠明的戏份就杀青了。
杀青当天,杨悠明在酒店的自助餐厅请整个剧组吃晚饭,而他的时间安排得也很紧张,吃完饭就要直接坐车去机场,连一个晚上都不舍得多待。
晚餐开始之前,夏星程回到房间里洗澡换衣服,他认真吹了头发,把杨悠明送他的项链找出来戴上,又取出一对星形的耳钉,看起来刚好和杨悠明送他的项链很搭配。
时间已经不早了,他在卫生间对着大镜子戴耳钉,可是好一会儿耳针都没有戳进耳洞里,一种莫名的焦躁笼罩着他,他突然抓着耳钉重重摔到了镜子上。
金属的耳钉在镜子上弹了一下,掉在卫生间地面的角落里。
夏星程双手撑在洗手台,大口地呼吸来平复自己的情绪,他盯着镜子里面的自己看,觉得自己的脸看起来十分憔悴。其实这也不是最近才有的状态,因为贴合方渐远的情绪,他本来就比刚开始还要消瘦,整张脸有一种连化妆都遮盖不住的消沉。
然而这并不是他焦躁的理由,他焦躁的唯一的原因,就是杨悠明要走了。
夏星程蹲下来,把掉在地上的耳钉捡起来,用湿巾擦了擦,深吸一口气,再次对准了耳洞戳下去,这一回耳针总算是顺利穿了过去。
等到夏星程出现在餐厅的时候,剧组的人基本已经到齐了。
杨悠明似乎是到了好一会儿,他没有坐下来吃东西,而是端着酒杯在跟剧组的工作人员喝酒,这种场合,他自然是会受到所有人关注的,他也态度温和得体地应对着每一个主动向他敬酒的人,不管这个人在剧组里面处于什么地位。
何征坐在靠近中间的桌子边上,一边和摄影师副导演聊天,一边嘴里叼着烟吞云吐雾。
就在夏星程朝杨悠明方向走去的时候,何征抬起手大声喊:“星程,坐过来。”
夏星程停下脚步朝他看过去,然后又看了杨悠明一眼,最后走到了何征旁边的空座位坐下来。
何征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问他:“怎么样?”
最近何征见了他的面总是问他怎么样,大概也知道他的情绪被电影人物影响很深,所以随时随地都忍不了关心他两句。
夏星程说:“挺好的。”
何征没说话,就叼着烟盯着他看。
夏星程朝他看去,“怎么了?”
何征哼笑了一声,“看你的脸也不像挺好的。”
夏星程盯着放在面前一个透明的玻璃杯子,微微发怔。
何征说道:“年轻嘛,是这样的,等你戏拍得多了,渐渐受到的影响也就不会那么大了。你看你明哥,跟老油条似的,百毒不侵,下午演完戏晚上就丢一边了。”
夏星程随着他的话,朝杨悠明看过去。
杨悠明正在微笑着和人说话,仔细看的话,他的笑就是笑,并不复杂也没有伪装。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大概是一种平静的笑容。
夏星程突然在桌上想要找个酒杯,但是很快意识到这里是自助餐厅,桌上的酒杯都是别人喝过的,于是站了起来要去拿酒,他说:“我该去敬明哥一杯酒。”
何征身体往后仰靠在椅背上,翘起一条腿看着他,说:“是啊,你该去的,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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