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峰死了。
一柄长枪自身后贯穿前胸,鲜血渗红衣帛,顺着刺入的寒矛铁柄一滴滴滴落地上,汇聚成一滩殷红,渗入泥土。
军阵中,泰西微微仰头望着木杆上悬着的身躯,沉默片刻,低语出声。
“大仇得报,我这心有却似缺少一块……”
“或许你与我同降,留你在世,我还有些盼头……罪有应得吧。”
叹息过后,转身回军阵复命,可那原本拉上前的五马战车上,早已没了唐昊的身影。
成排集结的军阵之中,唐昊披着猩红大氅缓缓移步,身旁吴通,尉迟敬德,段志玄等一干老将伴他左右。
“唐将军,这些流民……真要攻城?”
尉迟敬德扫一眼烟尘中逐渐向安庆城郭靠拢的流民,脸面上隐隐显出一抹担忧。
大将在世,手染血腥,着实常见。
可要是沾染上手无寸铁的百姓鲜血,难免会被后世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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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垂青史之时,谁又想在自己的名号下贴上残暴嗜杀的标签,被后人戳着脊梁骨?
说罢,尉迟敬德皱皱眉头,沉默片刻,咬了咬牙。
“若真如此,待会儿攻城之际,还是换我前去吧。”
“老夫这已要入土的人,能看到大唐一统便是万幸,至于名声……随他去吧!”
沐浴在晨光中的身影停了停,转过身来。
“杀伐永远不是目的。”
“大唐乃是礼仪之邦,咱们各个并不是别人眼中的屠夫恶魔。”
“更何况这高句丽之地,还要指望着这些子民繁衍生息,咱们大唐的兵卒再多也不能完全镇守的住每一寸攻打下来的土地。”
扬扬头,唐昊移动脚步,向前迈去。
“泰西说的乃是肺腑之言,像他这样遭遇的人定然不在少数。”
“方才城头之上,那些将士们并未响应铁岭的号召,想必内心多有动摇。”
“不妨再给这些士卒看看,他们一心朝圣一般恭维的大王,到底是如何对待自己的同族子民。”
穿过长长的步卒军阵,唐昊负手望着那些从身前穿梭而过的骑兵队伍,伴随着大地的震动,一支支队伍驱赶无数身影朝着城墙浩浩荡荡而去。
跨立马头的骑兵士卒,抽出带着浓浓血腥的佩刀,恐吓着畏惧退缩的人,悲戚的哭喊声在整个原野上嗡嗡戚戚嘈杂一片。
有些流民惧怕那阳光下闪着寒光的刀戟,惊慌的朝着人群中间挤去,拉着丈夫衣袖的妇人,哭哭啼啼的走在人群之中,被冲撞而来的人群挤倒在地。怀中抱着孩子的妇人听闻妇人倒地的尖叫,双手环的更紧,保护着襁褓中的孩儿,不让被挤倒。
蹒跚的老人直接在推推搡搡中,被冲撞倒地,有大手慌忙从地上将其拖行几步,拉了起来继续向前走去。
大片大片的哀嚎哭泣,回荡在这个阔野上,闻之悲凉落泪。
城墙上的军师看上一眼渐渐逼近的大大股流民,面色泛白。
“流民攻城,这是唐昊设下的阳谋啊!”
看向那个满脸悲戚的人影一眼,军师脸上漏出一抹担忧,沉默片刻,提醒道。
“将军,待会儿不论唐昊说什么,你都不要接话!”
拉着铁岭的手臂,军师附耳轻语。
“如今被那个泰西搅和,军心已然不稳,这批流民将军务必谨慎处置,以免军心大乱,临阵倒戈!”
私语声刚落,城头士卒有惊呼声传出。
“呀!是我叔伯,那些流民中有我叔伯!”
惊呼声中带着一抹胆颤,迅速引得城头士卒向着城下看去,无数双眼眸向着城下搜寻,都想看看那滚滚而来的人群中,是否有自己的亲属夹杂其中。
“天啦!我那小侄也在其中!”
片刻后有人认出流民群中妇人搂着的半大孩童,惊叫出声。
挥舞起双臂,厉声尖啸夹杂在隆隆而来的脚步声中,引得其他城头士卒为之揪心!
那名士卒疯狂按压着扬起弓箭的手臂,奋力的嘶声呼喝。
“不要射箭,不要射箭,快放下!快放下!”
“他们是咱们高句丽同胞,是我的亲属!”
这一刻仿佛沉寂在心中许久的亲情,在心中悄然蔓延开来。
看到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庞,年少的士卒泪流满面,疯狂推搡着城头拿着兵刃的士卒。
转而,‘嘭’的一声跪倒在城墙大道上,望着伫立在城头楼阁中披着大氅的身影,苦苦哀求。
“铁将军,求求你,放过他们,放过他们!”
“他们是我在这个世上为数不多的亲人,我……我不敢想象没有他们的生活。”
此话一出,整个城头一片骚动,隐隐有投降的声音传了出来。
军师阔步走上前,一掌扇在士卒面庞,神情愤恨。
“混账东西!”
“你可知,大唐军士过了这安庆城,便会如虎如狼群?”
“咱们守不住,别说你的亲人,咱们所有人!咱么所有人的亲属,都是要掉脑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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