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从云端倾泻下来,急促的鼓点骤然停歇。
天祥可汗纵马走上前去,对着对面的肃然静立的身形,嘶吼道。
“涂俞,我待你不薄!这么些年来,在我的麾下,你呼风唤雨,荣享富贵。”
“此番却要背叛本王,背叛长生天,背叛整个西突厥?”
“你确定要这般做吗?”
听闻此话,涂俞冷峻的面容上看不到一丝变化,转而提起手中长矛,挽起枪花,直指天祥可汗。
“天祥可汗,你奴役众人,兵役赋税更是让麾下的大小部落,苦不堪言!”
“我做了这么多年间的刽子手,厌倦了!”
“昔日罪孽,今日一并归还。”
原本以为涂俞乃是被迫受制于唐昊,但此番的话语冰冷至极,丝毫不留情面。
一时间,天祥可汗口中的万般的说辞,在此时哽住喉咙,捏着马缰的手,隐隐都在颤抖!
那可是自己麾下最得力的大将,此刻,竟然兵戟相向!
说完此话,涂俞微微眯起眼帘,目光一一从天祥可汗身上划过,从那一张张熟悉的脸颊上瞅了过去。
昔日共同征伐的胡禄居首领,一同爬过雪山,寻找荒漠狼王的突施骑首领……
往事一件件闪现脑海,涂俞微阖眼帘,脸上流露出一抹不舍之色。
对面有人咆哮嘶吼起来。
“涂俞!可还记得你我一起征战荒漠的时刻?”
“当时我念你是条汉子,孤身一人闯荡贼窝,凭一杆银矛,硬生生杀翻十个贼寇!”
“可如今呢?你却用着被贼匪鲜血浸红的枪矛对准了咱们突厥一族!你可真狠下心来,要与兄弟一搏?”
“若是你受制于那唐贼,莫要畏惧,我等突厥大军已至,定能保全你家眷安危!也定会将这唐人杀个片甲不留,赶出荒原!”
握着银矛的手微微战栗起来,涂俞心中复杂万千。
先前千般的决定,可总是在此时有些下不起手来。
身旁有大手握上了涂俞的手臂,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至耳畔。
“将军!此番不是心软的时候!”
“倒戈相向,咱们整个突厥兵卒都要为之送上性命!”
“在这那木杨城此时还在唐军手上!”
缓缓常熟一口气,涂俞的眼神变的坚定起来,轻拍那副将手臂,示意他松开来。
“放心,此番我还没有那般糊涂。”
说罢,抬起头颅望向对面茫茫大军,厉声喝道。
“诸位,天祥可汗屯兵势大,更是极力压迫弱小部族!睁眼看看吧!我们那些小部落中,又有多少牛羊,又有多少兵卒子民!”
“大唐兵锋已至,何不趁此摆脱束缚,各个部族自治,安守一片绿洲,不再受战火洗礼,不再受兵役,亲人分离之苦……”
涂俞的心中明白,所有的事情,终将有人来承受后果。
若是在十万兵卒和天祥可汗一人之中选择,涂俞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这个荒原的可汗。
似乎在这一刻,涂俞明白了当时阿史那社儿那样的处境。
背负万人的骂名,而要保全的正是这些辱骂自己的人。
话锋直指这个昔日的可汗,天祥可汗几乎是做梦也想不到,当初那个对自己言听计从的人,会如此厌恶自己。
心中残存的那抹可怜与惋惜,也在一瞬间消散开去,天祥可汗涨红的脸颊变得狰狞起来。
愤怒的抽出腰间的弯刀,刀锋直指对面的涂俞,气道发颤的胡须上下起伏。
“你……你个叛国之将,我恨当年瞎了眼,才将你这样的白眼狼调遣到了木杨城!”
“来啊,草原规矩,单枪匹马搏斗一番,看看到底是我这个可汗到底是不是宝刀已老!”
身后的胡禄居瞅了瞅天祥可汗臃肿的身子,知道养尊处优这么些年的天祥可汗,纵然不是涂俞的对手。所说的这些,不过是一时气话罢了。
缓缓上前压下天祥可汗扬起的手臂,胡禄居躬身恭敬一礼。
“可汗且慢!”
“这样的叛国之将,哪里配得上大汗出手,属下上前砍了他的狗头便是!”
说话之间,便已勒勒马缰,纵马走了出去。
而在天祥可汗身后,那些观望的大将之中,有两人心照不宣的扯后一步,撤进了自己的部落士卒之中。
竖起手指放于唇边,突施骑首领悄然来到传令兵卒身前,低声私语道。
“大唐那边的将领中,有咱们的士卒,还有咱们的家眷,务必要照顾好他们的安危。”
“投降这等不义之事,咱们做不出来。但手足相残,咱们定然也做不出来。”
“切记切记,待会儿冲锋之时,务必绕道而行,回去解救咱们的子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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