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夕阳升起。
这片碧绿的如同宝石般的草原,终是躲过了一场劫难。
突厥部族中,不少妇人在溪边捶打着沾满血污的袍甲。
孩子们摸着大唐军士们明亮的铠甲,说着汉人听不懂的话语。
男人们拿出自家的肉干,塞给那些推诿的大唐军士们。
整个大营,呈现出一片祥和。
李婉清手上绑着纱带,和唐昊并肩坐在高坡上,看着脚下炊烟袅袅的部落。
微风徐来,吹拂发丝,扫过那张洁净的玉面。
“他们难道就没有恨吗?”
闻言,唐昊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目光随着部落中奔跑嬉闹的孩童移动着。
“有!怎么没有。”
“大唐两度血洗草原,死伤的士卒竟乎十万之众。”
“这些白骨之中定然有他们的亲人,兄弟,朋友。”
说罢,唐昊缓缓将目光收回,看向身边的人影。
金色阳光勾勒下的侧颜,动人心魄,让人有些看的痴了。
唐昊淡淡的声音传来。
“正因为这些人经历过撕心裂肺般的生死离别,才会对活着格外的渴望。”
“他们这些人中的大半数,原本只是一堆躺在地上的尸体,如今仍生龙活虎的生活在这里,这是大唐的恩赐。”
“话又说回来,如今的他们还能有选择吗?或者说,强权之下,他们还有资格去恨吗?”
李婉清听着唐昊的一言一语,嬉笑道。
“你不过是一个二十年岁的人,怎么听闻起来入世很深,很是沧桑一般?”
听者淡淡一笑,无心回答。
两世为人,记忆尚存,阅历不丰富些,那才是怪事了。
身旁喃喃细语声念叨道。
“眼下埋伏阴山的部族已经进了王庭,拜你这位大将军所赐,吃上几顿大酒大肉。”
说到这里声音戛然而止,带着一声惊呼,道。
“呀!那突厥虎师尚在草原上游荡,你打算如何处置?”
唐昊微微眯起眼睛,道。
“丧家之犬,何足挂齿。”
“茫茫草原,就让他们四处奔走吧。”
说罢,唐昊再不言语,轻轻一笑,枕着头,缓缓躺下。
随手折断一根野草叼在嘴中,看着湛蓝的天空,薄云如絮,云卷云舒。
仿佛这一切,又回到了那个无忧无虑,放牛时的自己。
那时候,也是这般恬淡,悠闲,没有杀戮……
李婉清扭头看着身旁的悠闲的人影,倚在身旁,缓缓躺下。
手无意间触到袖中口袋之中的和离书,心中一阵纠结。
到底该不该提及此事呢?
纠结半晌,微微侧头。
眼帘中,俊朗的侧脸合上眼帘,野草晃动,格外闲情逸致。
李婉清扭过头去,望着天空中成双的鸟儿,嘴角扯起一抹苦涩笑意。
微风中,有淡淡的细语,似呢喃似自语,如丝如缕飘起。
“若是时光能停留在此刻,那该多好……”
告别突厥部落,两路大军行囊满满,再次启程,进发狼胥山。
浩浩荡荡的唐骑队伍,延绵数里。
飘荡的硕大唐字大旗,在微风中,翻滚浮动。
呼吸着带着青草泥土的新鲜空气,唐昊只觉舒畅无比。
这一战,损伤不大,却彻彻底底的征服了东突厥一族。
历史,往往惊人的相似。
西汉元狩四年春。
汉武帝命令卫青,霍去病各率骑兵五万,分别出定襄和代郡,寻歼匈奴主力。
那个时候,霍去病正是走的西线。
越过离侯山,渡过弓闾河,与匈奴左贤王一部交战。
歼敌七万余人,自身损失仅一万余人。
而就在这时空,贞观年间,唐昊率领大唐骑兵,一路北上。
也是率领着五万士卒,走上西线。
最终大破突厥,自身损失也不过一万之余。
若是有人拿出来比较,发现这两人真的是惊人的相似。
都同样是在年轻的年华,做出了同样不平凡的事情来。
缓缓行走的马匹上,李婉清侧过头来,看着意气风发的少年。
一双灵动的眸子之中,满满的尽是唐昊的身影。
在突厥部落的这些日子,李婉清便整日陪着唐昊,几乎形影不离。
正如唐昊所言,经历过分离的人,往往更珍惜这眼前的团聚。
看阴山的朝阳升起,看傍晚的夕阳落下。
看模样悠闲的啃食青草,看苍天翱翔的雄鹰。
似是在李婉清的世界中,眼前的这个男子已是生命之中不可或缺。
带着一抹紧张和不安,李婉清试探性的轻声询问。
“若是和离,你……还愿意迎娶我吗?”
话音刚落,李婉清心中陡然心虚起来,屏住呼吸等着身旁这人的回答。
然而对面的人影却是一片沉默。
李婉清心中一紧,难道他并未这般想法?
心头失落之余,悄悄抬起眼角,看到那个神游物外的人影。
顿时,李婉清心中一窒。
原来不是这人不回答。
而是压根没听见那声若蚊蝇一般的问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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