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草原。
身着皮袄毡帽的大汉,趴伏马背之上,耳边呼呼风声响起。
身后是一支近千人的小队,同样的着装,俨然一副突厥人的打扮。
一个光头大汉看了眼身旁,吼道。
“阿史那社儿将军,大汗派我们在唐人的地盘上抢粮,这不明摆着让我们送死吗!”
闻言,领头的大汉冷哼一声,道。
“他娘的,大汗的心思我又何尝不知!”
“自从我劝说大汗退居漠北,修生养息以来,处处针对与我。”
“人前一套,人后一套,扣下了我手下一半兵马,想想都来气。”
那光头大汉附和道。
“将军,你一身本事,又有咱们部族撑腰,何必寄在这些乌合之众篱下?”
“更何况将军在此地并未受到重用,屡遭排挤。”
“依我看,咱们还不如甩手不干,回咱们老窝,耽搁得了!”
听罢,阿史那社儿粗犷的面容上露出一抹笑意,道。
“我也正有此意,不过如今也是迫不得已。”
“待咱们劫了粮,换回咱们兄弟,咱们打道回府,就不用受这鸟气了!”
光头大汉对着阿史那社儿竖起拇指,道。
“将军,还是你够义气!”
“不过这些汉人村落,乃是联通咱们突厥和大唐皮毛交易的驿站,咱们这般劫了去,以后这粮食就没地可换了。”
阿史那咧嘴一笑,道。
“这有何难?我与那汉人村落还是有些交情,提前赊点余粮,想必那里的汉人还是能卖我这个薄面。”
“待明年羊羔下崽,第一批羊羔还回便是。”
听罢,那光头大汉轻松一笑,道。
“将军果真高明!”
……
同一片天空下,百里之外。
浩瀚阔野上,五万骑兵,十万战马奔腾奔腾而过。
轰鸣的马蹄声,震动了空气,踏颤了草原。
无数马蹄翻飞之间,翻起一道道泥土,追着最前方那个身着银甲的少年。
这茫茫战马马背上,一张张略显稚嫩的脸庞上,个个脸色惨白,眼神呆滞。
方才村落的那一幕幕血淋淋的惨状,着实让这些新兵们,心有余悸。
为首的程处默趴伏在颠簸的马背上,回头看了眼那些惊魂未定的士卒,心头叹了一口气。
“毕竟都是些雏儿啊!”
心念浮动之际,程处默看了眼身旁的唐昊,道。
“唐将军,你看这些雏儿们,胆寒心惊,这般下去,哪里有什么战力!”
闻言,唐昊缓缓扭头,笑了一下,道。
“他们有这般表现,倒也正常。”
“没事!看习惯了不也就一样了!你看那些老兵们,他们不也是从这样走过来的吗。”
话虽如此,但程处默的心头却仍是担忧不止,说道。
“眼看马上就要进入草原地带,他们这般慌神,属下怕误了大事!”
正说话间,斥候的呼喝,顺着风声远远传来。
“报!有情况!”
转眼之间,逆向疾驰而来的斥候便已到了近前。
不待唐昊问起,那斥候便率先回禀。
“前面还有一个村庄,庄子……庄子已经……”
话未说完,便被唐昊直接打断。
“也……没了?”
那斥候闻言,缓缓地点了点头。
虽是早已有所预料,但经斥候这么一说,唐昊的心中陡然一沉。
“加速行军,咱们前去看看!”
夕阳如血,映轰天际晚霞,挂在了西边的云天上。
不足百人村落中隐匿在丛林峡谷之中,赶到山丘的唐昊大眼一瞥。
尸体遍地,横七竖八的散落在部落各部,血气弥漫。
烧焦的帐篷,粮仓,还燃着零星火苗。
烧焦的尸体蜷缩在地面,等待收敛。
老鸦立在枝头上哇哇的啼鸣,呈现出一片破败的,狼藉之色。
唐昊缓缓合上眼帘,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曾几何时,唐昊曾率大军躲避突厥追堵,便是走的这条峡谷。
得知同是汉人后,这些淳朴的村民们,杀羊宰牛,更是将粮食尽数拿出,热情款待。
想不到,时隔数月,再回故土,竟是与这些村民们,阴阳两隔。
这一次,新兵士卒们没有怕,有的是无尽的哀伤和愤怒。
一些抬着尸首的士卒更是痛声啼哭出来。
半个时辰中,这些村民们尽数安葬。
唐昊跨在乌骓之上,眼神中含着一抹哀伤,扫视一眼这些摸着泪水的新兵们,喝道。
“保家卫国,军人职责!未能保护好这些大唐子民,本帅也有责任!”
“今日,倒在这里的是大唐子民,大唐同胞!”
“我希望你们记住今日的仇恨,在不久的战场将这些愤怒,加倍返还在那些手刃同胞的蛮人身上!”
说罢,唐昊一抖马缰,扫视一眼这些眼圈红红的士卒们,喝道。
“哭是没有用的!是个男人,就给我拿起兵刃。”
“为大唐子民而战,为远在故土的家人而战!”
战争是残酷血腥的,是冷血无情的,甚至是不讲道理的!
就如同这些惨死的子民们,他们的村落,不过是一个驿站一般的存在。
为大唐和突厥两国间毛皮和粮食贸易,做一个枢纽罢了。
之所以被屠戮殆尽,不过是突厥蛮人战败,对大唐的宣泄愤怒的一种方式罢了。
但这些子民,他们又有何错?
前路漫漫,无心哀伤,大军在唐昊的带领下,继续开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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