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走到松颐院,迎面便遇到了萧迟。
宁澜想都没想,转身便要往一旁躲去,萧迟却一把抓住她,他年纪尚小,对于男女之事并不怎么知晓,因此这样做他自己并不觉得有甚不妥,但是宁澜不同,她深知这样是不对的,因此连忙甩开他的手,自己退开三步。
“宁澜姐姐!”萧迟却是真的急了:“帮个忙!”
宁澜终是不忍心:“怎么了?”
“帮忙看看程姑姑到底怎么了,”萧迟有些手足无措:“我奉了殿下的命过来看程姑姑,可是……可是程姑姑看起来好像病得不轻,你——”
宁澜想到程姑姑的样子,心有些抽紧,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她便越发的老实,再也没有偷偷跑到晴雪园,因为生怕会再次遇到宇文图——毕竟,在那里,她曾经差一点便丢了性命。此时听到程姑姑不太好,心中难免有些不安,程姑姑毕竟帮过自己……只不过她真的不愿意再次踏足晴雪园,她生怕那种窒息的感觉,会把她活活憋死。
“晋王殿下呢?”宁澜有些不安:“要不你先去找晋王殿下?”
“殿下被陛下叫走了,”萧迟有些慌乱:“我此刻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只是我看程姑姑是真的不太好,找到他也来不及,宁澜姐姐,你跟我去看看吧,我怕——”
“殿下在御花园那里,”宁澜虽然迟疑,可是心中还是有些不安:“不如你——”
“御花园御花园——”萧迟急切的念叨着:“我怕来不及,我看程姑姑的样子并不太好,更何况殿下和陛下在一起,我这样贸贸然去了也未必能立即把殿下叫来——”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宁澜:“你不会见死不救吧?”
“程姑姑不会有事的,”宁澜叹气:“我……我总不好再去晴雪园那里,更何况……邵美人吩咐了我做事——”她话还没有说完,便打住了,因为萧迟真的是一脸没有办法了才找上她的表情。
“好吧。”宁澜终究是忍不住看萧迟那副模样,萧迟不过比宁泽大一些,她难得见到宁泽,对于和宁泽一般大的少年终究是忍不下心来:“我们偷偷过去,别惊扰了别人。”尤其是别惊扰了宇文图。
萧迟终于面色有所缓和:“我还以为宁澜姐姐你真的就那么忍心呢。”
宁澜不搭理他,只是快步闪入晴雪园中,以防被人看到。
而今已是春日,梅花早已经谢了,梅树也青青如许,倒是看不出冬日里的萧条。
宁澜四处看了看,确认没有宇文图的身影,这才快步向晴雪园中的宫殿走去。
晴雪园是冷宫,自然无主。程姑姑平日住的,是在那一处宫殿的后方,宫女们常住的地方。宁澜对此地,倒并不陌生,看了看程姑姑,只是有些受了风寒,嗓子喑哑,倒是没什么大碍,只需着人去煎几副药给程姑姑用过便好,这事情也不急,等萧迟事后禀告了宇文图也还来得及,所以宁澜倒是没什么用处。
宁澜心下责怪萧迟太过于大惊小怪,程姑姑却突然坐起来,面容虽然依旧苍白,不过眼中却多了几分神采,那病怏怏的样子竟转眼之间消失了一大半。
宁澜愣了愣,瞬间明白——这是程姑姑和萧迟故意引自己过来呢。
她心中想到这么一着,来不及恼,只是先涌出了害怕的念头,紧接着,想着的便是要赶紧逃离此处。
却被程姑姑一把抓住。
程姑姑的手瘦弱可见骨,手上青筋冒出,手上似乎没有肉,除了皮便是骨头一般。
而且,冷得吓人。
宁澜无奈,听程姑姑道:“你终于肯来了。”
心中长叹,宁澜知道跑是来不及了,只好转过身面对程姑姑:“程姑姑病着,还是好好歇息吧。”
“我没事,”程姑姑摇头:“你难道没有事情想要问我吗?”
宁澜愣了愣,倒是没料到程姑姑居然知道她有疑惑。只是她此刻并不想在此地多呆,因此只是摇摇头:“没有。”
“你有,”程姑姑却是不放手:“你想知道,殿下是什么时候知道你身份的。”
宁澜闭目。
“从拾到你宫牌的那一天,”程姑姑放开她的手:“我告诉他的。”
宁澜抬眼看她:“我并不觉得,你会知道这样的事情。”
“我且问你,你觉得——”程姑姑却是低下头:“我为什么这把年纪了,却还在宫中?”
宁澜倒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你得罪了哪位贵人吗?”像她得罪了陆昭媛那样。
程姑姑却是摇头:“你可知道,其实宫中……早已经没有我这个人了。”
“换个说法——”程姑姑语气有些感慨:“我在很多年前,其实已经死去了。”
宁澜不明白她的意思,只是茫然地望着她。
程姑姑让萧迟退下,这才看向宁澜:“我第一次看到你的宫牌,那上边的名字,我便有些印象了——说起来……其实,我一直记挂着你的名字,我能活到现在,或许便是想着也许哪一天能亲眼见到你一面吧……上天待我,总算是不薄。”
她说得云淡风轻,宁澜却是听得云里雾里:“什么意思?”她又不是什么大人物……何必让程姑姑一个身居宫中的宫女如此挂心?
除非,程姑姑并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宫女。程姑姑当然不会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宫女,一个普普通通的宫女,又怎么会在这样一个冷宫之中生活了那么多年,又怎么会与晋王如此的亲厚,宁澜隐隐觉得,自己似乎不小心碰触到了一些自己不应该碰触的东西,她心内有个声音叫嚣着让她快走,可是脚下却似被灌了铅一般,有千斤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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