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婕妤是个好说话的,见宁澜来谢恩倒是没说什么,只是摆摆手让宁澜和琬笙自去说话。
琬笙拉着宁澜的手,打量好半晌,方才道:“瘦了好多了。”
又捏了一把宁澜的脸:“待我看看,脸上连肉都没有!”
却一不小心碰到宁澜的额头,宁澜没防备,忍不住“嗤——”了一声。
琬笙看她吸气,这才注意到她刻意用刘海掩住的额头,大惊小怪的:“这是怎么了?”
“没事没事,”宁澜看她是要过来继续按压她的伤口,连忙退后:“就是不小心给撞到了。”
“撞的?”琬笙明显不信:“一般人就算撞到柱子,最多就是撞个额角而已,我看你这样子,分明是磕头磕坏的。”
宁澜微笑:“什么都瞒不过你。”却不肯解释为什么。
“邵美人可是亏待你了?”琬笙皱着鼻子:“她怎么这样,怎么说她也是——”
“琬笙姐姐!”宁澜打断她的话,笑眯眯道:“我是过来跟你道谢的。”
“道什么谢!”琬笙眼眶有些红红的:“我先前还和蕊珠说呢,自从你跟了邵美人之后,就很少出来偶尔和我说说话,我还道是你忘了我们了,原来是你怕被我看到你身上带伤!”
“我没事,”宁澜认真解释道:“这伤和美人没关系,真是我自己撞到的。”
“还装呢!”琬笙自是不信,压低了声音道:“你可好意思,昔日要好的几个姐妹里,就属你最不争气,好不容易摆脱了一个,跟了许昭仪,我原以为你该是好的了,谁知你自己好了伤疤忘了疼,刚出狼窝便要往火坑里跳,就算那个人与你是那样的关系,你也不能任由着她欺负啊。”
宁澜知道她们作为宫女的,对于主子们做什么,本不该议论,也知琬笙是担心自己,因此只是拍拍她手背安慰她,转移了话题道:“琬笙姐姐我刚好特别想回家看看,正愁着没法子呢琬笙姐姐你就给我雪中送炭来了。”
琬笙叹气:“今年探亲本该轮到我的,婕妤也许了,只不过你也知道,我家……外边已经没人,我本来不想要,可是一想你上次出宫还是两年前,这么久没回去,怕是想念得紧了,反正那机会本是我的,与其不要给便宜了别人还不如帮着自己姐妹,所以求婕妤让我把机会让给你,让你回家看看。”
她说得淡然,宁澜却是知道她的感伤的。
这宫中,若说谁与她出身最相似,怕是便是琬笙了。
琬笙本姓严,出身良好,只是十年前那场怕乱,严家与宁家一样站错了队,而且严家的罪过更重,十六岁以上的家人直接处死,当年严琬笙九岁,侥幸逃过一劫,后来选宫女时,虽然年纪略长,但是她不愿在外流离,都是为人奴仆,自是要往高处走,做一般人家的奴仆哪有直接做天家的奴仆来得风光?
琬笙与她不一样的,是她入宫为的不是消去奴籍,她入宫,是奔着宫中女官的位置来的。
严家尚武,琬笙本身也颇为仗义,她脑子好使又懂得做人,在宫中口碑一向很好,这些年来,宁澜受她许多好处,自是感恩于心——若是时时刻刻说着,指不定她就厌烦了。
因此宁澜也不多言,只是继续与她道些家常不提。
琬笙摸着宁澜额上的伤口感叹:“我知道你一直是想出去的,眼下好不容易过了五年,还有一半的时日——你也该对自己好一点,总是这样下去,可怎么行。”
宁澜无奈:“有些事情,哪是你想避让便能避的,我且以后小心些则是。”
“算了,不和你多说了,”琬笙皱着鼻子:“你家那位那个脾气啊我还真是不放心,我昨日去寻你,她偏不肯让我直接见你,你若在我这里呆得长了,指不定她又要怎么横挑鼻子竖挑眼呢,我也就不留你了,对了,你把这东西带着,里边有出宫的令牌。”
宁澜接过她递给自己的荷包,沉甸甸的,看了看里边,除了琬笙所说的令牌之外,还有些银子,连忙塞回去:“这是——”
“你先别忙着推脱,那些可不是给你的——”琬笙笑道:“我知道你虽然不说,但是别人的好你总会记着,我可不想你因为这样与我生分了,所以啊,我也不是平白给你找个好处的——宫外有个名叫‘奢香阁’的地方,专卖香料与胭脂,我们婕妤听说那里的东西极好,有心想要却又不放心宫中的采买,所以要自己人去,本来那事是给了我的,但是现下里我把出宫的机会给了你,少不得要劳烦你走一趟了。”
宁澜知道她这样是想让自己心内好过一些,因此自然答应。
琬笙把一个白玉佩交给她,又给了她一张桃红色笺子:“要采买的东西都列好在这笺子上了,有些东西比较珍贵难得,寻常人贸贸然去了,那些东西可是连见都不让人见的,因此婕妤给了这块玉佩做凭证,拿着这玉佩去那里,事情也办得顺当一些。”
“这些,你可好生记住了?”琬笙因笑道:“所以我说嘛,你也别忙着谢我,我不过就是找个借口偷懒罢了。”
她的好意宁澜自然心领,因此不再赘言:“我记住了,定会办好的。”
琬笙又握了握她的手,许久之后方才道:“你自己……也小心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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