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牛老板也是知道刘进学的,听到刘进学的声音,忍不住看了看墙上的日历,又看看手上的手表,一脸的惊讶:“我没记错的话,今天还是初五吧?这个时间刘经理就过来,应该是昨晚上坐火车来的吧?不是我说你啊燕老弟,人家好歹是个技术员,你这个老板也太……”
后面的话都不用说,燕飞就知道他什么意思:人家好歹是一个专业技术员,这大过年的,你让人家初四就收拾东西朝这边赶,当老板的也太体恤员工了吧?
要是再过几年的话,牛老板就未必会这么说。可是现在人们过年的观念还变化不大,就算是真忙,也得让人在家过了初五再说——正月初五又叫破五,一般来说过了初五,从初一开始的诸多过年的禁忌,才可以破除。
何况燕飞这里的情况和别的企业也不同,刘进学主管的那些技术,过年时候真没多少事。
听老牛这么说,燕飞直喊冤枉:“我都说了给他放假到十五的,你等他进来问问,我有那么资本家吗?我这里不是弄了实验室吗?你不知道老刘这家伙……”
话没说完,刘进学已经进来了,一听燕飞正在说自己,好像还不是什么好话,立刻就接话道:“我怎么了?”
燕飞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我说你这家伙过年时候还拖着不回家,最后还是被我赶回家的。怎么了?冤枉你了吗?”
刘进学一听这个,顿时和燕老板的‘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我都说了,我试验做到了关键阶段。你知道我回家这一趟,现在来我还得重新开始不知道?你这是耽误时间,浪费人力物力知道吗?”
燕飞不和这种人争辩:“牛哥,听见了吧?你说我冤不冤?”
牛老板已经明白了,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老老实实承认错误:“老哥哥错了,是我错怪了你。”
燕飞哈哈一笑:“我这也是没法,你不知道我过年赶他回家,他看我和仇人似的,差点想上来和我比划几招……”
刘进学眼一瞪想插话,那边牛老板已经一脸羡慕地说道:“燕老弟你可真有福气,刘经理这种兢兢业业的好员工你都能遇到。要是我厂里能有人像刘经理这样,我做梦都得笑醒了!”
看到两人自说自话不理自己,刘进学也不好在外人面前多和燕飞争辩什么,低头一看桌子上椅子上的资料,不想就看到了燕飞‘写’的文章,忍不住拿着就看了起来。
什么人干什么事,牛老板尽管佩服燕老板的‘高风亮节’,但是这些东西摆在椅子上,他会拿起来放一边自己坐下去,最多扫一眼题目,绝对不会拿着仔细看。
但是刘进学现在坐都没坐下去,拿着那些文章就那么站着看了起来。
看了两分钟不到,刘进学就忍不住想打断正在谈话的两人,想了想又拿起了其他的文章看了起来。不到一会儿大致看了几篇文章,他就真的忍不住了:“前面写方法,后面写专业术语,你这些东西写出来,到底是想让什么读者群体看的?”
燕飞正听牛老板说一些县里市里企业之间的‘新闻’,闻言给他来了一句:“谁能用上谁就看啊!”
平时燕飞虽然看报纸,但是报纸上的新闻,那就是看看。想要真了解周边企业的情况,还是要靠牛老板这个万事通来说——尽管大多数消息对燕飞来说没什么用,但是总有些有用的。
比如因为刚才牛老板给燕飞谈到了石料运输问题,此刻就顺便说了些石料厂的消息:某某县的石料厂是当地有些势力的人建的,上面有人照看,所以对附近环境破坏极大,周遭民不聊生,也没人管等等。
燕飞觉得这就对自己挺有用的,至少自己如果真想修河堤,这种企业自己肯定要排除在自己的供货商之外的。原因也简单,虽然我管不了那么多,但是不和这种没良心的企业合作,自己还是可以做到的。
因为听着还在想事,给刘进学的回答也就敷衍了点。刘进学立刻提意见道:“你这前面的内容占的篇幅太多了,如果……”
“那是具体操作方法,我要的是让不识字的老农听人念念就能用,肯定得详细。后面的才算是给比较专业的人看的。谁想看的话,可以只挑选自己想看的看。有什么不对吗?”燕飞反问道。
牛老板在旁立刻补充道:“是啊刘经理,刚才我过来,燕兄弟还在说,趁过年把这些东西写出来,让能用上的人早点看到,这份心思我可是比不上。实话说我就是个粗人,懂的也不多,不过我觉得燕兄弟说的话在理。东西写出来要是都不让人看懂,那不是白写了吗?”
刘进学倒是没想这么多,他就是个学者型的人。就算是倒腾过两年生意也还改不了那性子,否则也不会现在站到这里。
此刻听燕飞和牛老板一说,自己想了一想,顿时没什么好说的。
见他不吭声,牛老板倒是想了起来:“刘经理,你作为场里的经理,有些事也能参与意见的吧?刚才燕兄弟还说想修河堤,你说他这不是拿钱往水里扔吗?就算是想给乡里找点活干,也真没必要干这个。回头你们开会,你可别支持他。有那么多钱,就算修几条路也是好事不是?修河堤那真是个无底洞……”
刘进学沉默了一下,再看燕老板的眼神就格外复杂。虽说他看不上燕老板的“研究”精神——在他看来,燕老板的那些文章,根本没有充分的实验和详实的数据支持,总感觉是儿戏一样的就弄了出来,这点对他来说,真是有点看不过眼。
但是另一方面,燕飞有了钱一直不忘带动乡里人致富这种事,他是真的心服口服。
沉默了一下,刘进学开口道:“我也觉得,修路比修河堤好。”
燕飞摆摆手:“先不说这个,等过完年看看情况,先把自家的场子修好再说。想完全完工还得一段时间,只要生意继续保持下去,以后有了钱想修什么就修什么。”
刘进学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正事,手一伸:“实验室钥匙给我!”
燕飞随手拉开抽屉拿出钥匙扔过去,看他要走,在后面提醒他:“快吃饭了,等吃过饭再去,不然一会儿还得有人去喊你!”
刘进学简单纠结了一下,就止住了脚步:他不是怕自己没干什么就得回来,而是怕麻烦别人去喊自己。留下来他就继续那些文章看了起来,等有人来喊吃饭的时候,他站起来提出了要求:“老板,你这些文章上的数据,都经过试验了吗?”
“当然都试验过了!”燕飞一点都不担心恐龙世界的苦力们,会拿一份假数据糊弄自己——毕竟敢拿自己生命开玩笑的人,那真是极少数,真要让自己遇上,燕飞也只能自认倒霉。
刘进学有点不相信:“我能再拿去验证一下吗?”
说完觉得有点不太合适,还有外人在,这么做也太不给老板面子,毕竟刚才他还在觉得老板有些事办的不错。于是又补充了一句:“现在发表文章太慢,等杂志出来最少得半个月以后。这些都是实用性的东西,我想先让附近村里的人先试试,有了例子,以后推广起来也方便。”
真是难得啊!
燕飞感慨万分,难得这位刘师兄还找了个挺不错的理由,知道给自己留点面子,真是让他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行啊,你要愿意准备推广那就随你。对了,还有个事正好需要你帮忙。你趁着这几天不忙,给场里订一些专业性的杂志吧!”
让刘进学帮忙订杂志也是没办法的事,有些专业性的杂志,别说三岔河乡,就是汤河县城,万城市里想找都找不到。
别说这些专业性的杂志,就是一些大城市里常见的杂志,小地方见不到的也多得很。
就像去年不是有个什么作文大赛,据说有不少获奖的学生,都被大学直接破格录取了。可是那个主办作文大赛的杂志,汤河县都见不到。
燕飞知道这个事的时候,都忍不住觉得有点不爽。有人经常鼓吹什么只有考试,才能让所有的孩子们都在同一个起跑线之类的话,真的是挺扯的——考试固然是给了贫困子弟们一个很好的机会,但是说同一个起跑线……各个地方分数线都差老远呢!
差距是从来都有的,有些人却总是避而不谈,视而不见就表示不存在吗?
就说燕老板手下那些恐龙世界的苦力们,给他制定了一个貌似完美的计划,他看了也觉得挺不错的。
等坐这里写了两天文章,才发现一个问题:要不是自己在省里图书馆‘深造’过一段时间,恐怕连这些文章发表到哪里都不知道——以前他投的那些杂志说句不好听的话,就和几个人鼓捣着玩似的,名气不大专业性也不强,主动订阅的人基本没有,摊派下去才是主要‘销路’。
现在让他找哪些杂志比较出名的话,他也只是能大概知道名字,真要让他现在就写出来投稿地址,他还真写不出来——当初看那些杂志的时候,他就是找些有用的文章抄下来,投稿地址信箱什么的,真没注意。
他自己毕竟还算是个特例,如果换成其他文化不高的创业者,特别是有些在比三岔河乡还偏僻的地方,那要是遇到了问题,别说想找人问,就是想找点资料都找不到。
刘进学有点纳闷:“咱们这里不是订的有不少杂志了吗?”
燕飞都不想多说这个话题:“这些都不够专业,我给钱让你订,你尽管把和咱们场子生产相关的,那些知名度高点专业性比较强的杂志,能订来的都订来就行。”
想了一下又补充道:“这样,一个月我给你五百块预算,一年六千块钱不少了吧?好歹你也是实验室的负责人,我给钱让你买资料充实一下实验室你还不乐意了?先给你说好,钱不花完就别来见我了。”
牛老板在旁直竖大拇指:“燕兄弟真舍得投入,以后你要是做不大,那简直没天理了。”
一年六千块的投入真不少了,一般企业都有主动的或者是被主动的订一些报纸杂志,但是一年也就几百块钱,即使如此也是有不少人有意见的。能主动投入花几千块订杂志,在牛老板看来,就是大手笔——单单一本杂志才多少钱,每个月五百块钱那不是能订几十本了?
燕飞也是这么想的,实际上他就是随口一说,真不觉得刘进学能把这些钱花光。心里如此想,嘴上还是谦虚的很:“知识就是力量嘛!有投入才有产出,三天不学习,赶不上那啥,落后就要挨打啊!”
本来刘进学刚才听到燕飞和牛老板谈话,心里还挺佩服燕老板的节操的——和大部分暴发户比起来,燕老板在某些方面,确实值得竖个大拇指。
可是燕老板的态度,他真是怎么看都觉得有点不爽,于是忍不住就问了一句:“有些外文杂志在某些方面也是挺有优势的,一些尖端的技术理论,咱们也能找到不少学习的东西……不过那些杂志,我订了你能看懂吗?”
刚还赞叹你给我面子,转眼就想给我拆台是吧?幸亏咱还真懂两门蛮族的语言。
燕飞心里鄙视了刘师兄一把,然后很是谦虚地说道:“我的外语水平也不太行……要是鸟语和岛国文的话,我看懂还是没问题的。”
“真能看懂?”刘进学不太服气。“你说鸟语学校里有学,你能看懂点我还信,但是……”
“不信?”燕飞拿起一本书,翻开一页就叽里呱啦地翻译了起来。然后看着目瞪口呆的刘进学,一脸鄙视地来了一句。“我会翻译,倒是你能听懂吗?“
要不是咱还有两手,真还镇不住你这家伙了是吧?
牛老板目瞪口呆地再次竖起了大拇指:“燕兄弟,我……我……你真牛……”
刘进学差点吐血,我好歹一堂堂正正的大学生,竟然被一个高中生鄙视了——关键这还是个不怎么靠谱的高中生,上初中是找人说情,高中是破格录取,都不是靠着正经的考试上去的。
更让人吐血的是,刘进学是真听不懂岛国话,想反驳都是无从反驳。
听着牛老板的赞叹,看着燕老板那一脸的风轻云淡,刘进学半天才一咬牙,恶狠狠地来了一句:“那我去订杂志了……对了,这钱要是不够,你还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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