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开除的账房先生。
那老弱的身躯略显颓唐地跪在公审堂前,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神似是死了一般。
孙则怎么也没想到陈安宁找来的最后的证人,居然会是这位老人。
这位给自己贪污钱财而背下黑锅,又被自己一脚踹出城主府的账房先生。
“吴老。”
陈安宁来到老者面前站定。
说出来或许会相信的人不多,但这位老人便是陈安宁所了击溃孙则而准备的最后杀器。
就在昨日,陈安宁要求孙则换回来的一万两银子变成了三千两,他用脚指头去思考都知道,剩下的七千两银子必然是被孙则给偷偷摸摸吞掉了。
而且孙则不是个白痴,他也会想方设法地将这七千两银子的黑锅甩给别人。
于是——
在天道卷书的帮助下,陈安宁轻而易举地找到了这位给孙则背黑锅的老人。
此刻。
陈安宁沉静地站在老者面前,语气平淡:“孙则在百花城的北边买下了一座宅邸,您就是那座宅邸的账房先生,我说的没错吧?”
吴老闻言,点了点头:“以前确实是。”
“冒昧问一下,您所说的以前……意思是现在已经不是了,对吗?”
吴老抿了抿嘴唇,那孱弱的躯体微微颤抖两下:“我被孙则大人赶了出去。”
陈安宁面露了然之色:“那请问吴老是为什么会被赶出去?”
“是因为他老糊涂了!”
还不等吴老开口,孙则便抢先一步。
他有些心急地盯着吴老,盯着这个曾经给自己背黑锅的老头。
孙则眼中闪着阴黑的光,他要在吴老背叛自己之前,强行给吴老冠上一个老糊涂的印象,把锅全部甩给这个没什么身世背景的老头。
“他平日里管账一点都不利索,仗着自己年纪大便以此为借口偷懒,甚至还偷偷摸摸地从账房金库里偷钱出去,这些我都看在眼里,所以才把他辞退的!”
“孙则大人。”
陈安宁淡漠地回过头来,用宛若窥视死人般的眼神望着他:“我有在问你的话吗?”
“陈安宁,你——!”
“我在问证人的话,孙则大人,现在不是你开口的时候。”
此番言语落下,孙则立刻看向了主审元阳秋。
元阳秋接过孙则的眼神,知道再这么让陈安宁问下去可能会出事,便是清了清嗓子。
然。
还不等元阳秋说话呢,旁听席上便传来了威武沉重的声音。
“一切都按程序来。”
罗青峰虽是身处旁听席,但其话语仍是有不小的重量:“主审大人,公审堂前,不可坏了规矩。”
城主之言,重如泰山。
元阳秋咬紧了牙,那放在桌下的手紧紧地攥成拳头。
他万般无奈地压下内心的情绪,“陈大夫,你继续问。”
陈安宁白了元阳秋一眼,转而看向吴老:“吴老,说说吧,你为什么会被赶出来?”
“此事便说来话长了。”
吴老长叹口气,紧接着那幽怨的眼神放在了旁侧的孙则身上:“因为我克扣下了陈大夫您的七千两银子。”
这般话语一出,全场哗然。
七千两银子!
还是扣下的陈安宁的银子!
一时之间,场内议论纷纷。
孙则嘴角猛地抽动一瞬,看向吴老的眼神残忍得仿佛下一秒就会将其撕碎。
在一片哗然中,陈安宁又问道:“谁让你扣的?”
吴老深深地吸了口气。
无数道复杂的视线都落在了老者的身上。
最终。
这位曾经被驱逐出城主府的老者,默默地抬起了手臂。
那手臂指向了那面色阴沉无比的孙则。
“是孙则大人指示我干的,在我做完这一切后,他为了掩人耳目,便直接将我赶了出去。”
“你他妈放屁!!”
孙则体内真气倏然爆发而出。
他几乎本能地要冲上前去,直接扼死那吴老的喉咙。
可在他爆发真气的那一瞬,孙则突然感到全身上下传来一阵刺骨的寒意。
回过神来之际,他赫然发现不远处的罗青峰正用一种诡异的视线看着他。
“别激动。”陈安宁淡漠地望着孙则,他拍了拍身边晚饭的脑袋,道:“要是在公审堂前出手伤人,你的罪状可就要多添一笔了。”
“陈安宁……”
狰狞的目光仿佛要将眼前的白衫青年彻底吞没,孙则粗重地喘息着,冷冷地骂道:“无非就是你耍了点小手段而已,是不是你出钱收买了这个老头?”
“你这倒打一耙的水准就不太行。”陈安宁跟看傻子似的,瞅着孙则那丢人的模样:“早就知道你肯定不会承认的,所以我才叫了第二位证人来。”
语罢。
陈安宁便淡笑着看向那位跪在老人身边的青年。
这是吴老的儿子,也是位刚刚才进入城主府不久的年轻人。
“虽然这么做算是个不好的手段,但是为了让你认罪,我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陈安宁如是说着,肩膀上的晚饭轻轻晃了晃尾巴。
那绝美的眼眸中散出宛若星辰光芒般的彩色,转瞬即逝的刹那,一股无形的精神意识便悄然遁入眼前的年轻人眉心。
就在昨日夜晚,陈安宁带着晚饭闯入了此人的家中。
并且借助晚饭的魅惑妖法,对此人施加了魅惑术。
虽然某只操着怪异口音还满嘴脏话的狐狸去诱惑别人的场景非常怪异,但至少结果是好的。
而此刻。
曾经施展过一次的魅惑妖法,此刻只需晚饭认真地看他一眼,他便会按照晚饭先前的指令去做事。
这位年轻人神色呆滞,转而默默地交出了一本小册子。
看到那本册子的瞬间,孙则如遭雷劈般愣在原地。
那是他们家的账本。
“你怎么……你……”
孙则指着那青年,一时半会儿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陈安宁拍了拍账本的封皮,笑道:“别想了,当然是偷来的。”
一边说着,陈安宁一边开始翻阅账本,一边翻一边说道:“你这账本倒是挺有意思的,最近这段时间的收入真是特别多啊。”
“咱们先来看看这个,这个器工锻造贩卖法器的收入足足两万两,这是真的吗?”
“当……当然是真的。”
孙则强装镇定,淡然一笑:“是城主府内部找来的器工做的,我买下原材料,再花钱让他们做了,卖出去赚的钱,有什么问题?”
“当然有问题。”
陈安宁看孙则的眼神跟看白痴一样:“你是不是从来就没做过器工生意?不知道前段时间我花钱把城主府的专用器工全招揽来了吗?他们接你的活,我会不知道?”
孙则:“……”
陈安宁白了这铁憨憨一眼,接着指着账本:“再看看后面,收入暂且不论,你这支出也有问题,为什么有七八个支出银两连原因都没写?”
“两个一千两银子,四个三千两,还有一个八千两,这么大的支出……你还真是下了血本,结果连支出原因都没写?”
“不过这数字倒是很耐人寻味啊。”
陈安宁如是说着,慢慢地来到俞涛和梁方二人面前。
“两个一千两。”
说完,他回头,看向四位副审。
“四个三千两。”
最后,目光落在主审元阳秋身上。
“一个八千两。”
陈安宁笑了。
可能,这就会官官相护吧。
无论是哪个世界的官场,只要牵扯到利益,总是会出现一些怪异的破事儿。
察觉到陈安宁意味深长的眼神,几位副审以及主审的脸色全都变了。
不仅仅是他们。
但凡是有点脑子的人基本都快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一时之间,就连那两列城主府卫兵都开始私底下讨论起来。
繁杂的议论声在耳边回荡不止,元阳秋整个人发着颤,他紧张地看向陈安宁。
“你……你……”
“陈安宁,你不要太过分了!!”
突然之间。
一位副审老头砰然起身。
他猛地一拍惊堂木,恼怒地盯着陈安宁:“你什么意思?你怀疑我们贪污受贿?”
陈安宁沉静地望着他:“我只是觉得这人数实在太过巧合,稍稍觉得有点奇怪而已。”
“你这简直就是不把城主府放在眼里!!”
副审老头怒目圆瞪,俨然一副高洁清廉的模样:“陈大夫,我们乃是百花城的城主府管理者,怎么可能做这等污秽之事?”
“你这简直是血口喷人,污蔑城主府官员!”
这番言语一出。
顿时让其他几人也反应过来。
“郭副审说得对,陈安宁你莫要太过分了!”
“你不过是一介草民,怎敢在此胡言乱语,颠倒是非?”
“郭副审说得好,这陈安宁太过嚣张,我看此次公审也是他一个人在胡闹罢了!”
在诸多称赞声中,最先发怒的郭副审高高地扬起了头。
他桀骜地望着陈安宁,旋即在众目睽睽之下,坦然地拍了拍自己的胸。
“老夫一生清廉行政,从来就不曾贪污受贿,陈安宁你所作所为简直就是在侮辱老夫的人格。”
“正巧城主大人也在此,还请城主大人立刻派兵前往老夫家中,里里外外搜个遍!”
“由城主大人您亲自还我们一个清白!”
某位副审也猛地一拍惊堂木:“郭副审说得对,还我们……嗯??”
“嗯???”
搜家?!
一时之间,包括元阳秋在内的所有审官都跟活见鬼似的看着这位郭副审。
小老弟你咋回事?!
郭副审还回过头来,满脸自信地看着诸位:“大家放心,陈安宁污蔑城主府官员,这般行径恶劣至极,我们又怎能任由他胡说八道?摆出事实,我相信在座的各位都是清廉之官,不可能贪污受贿的!”
“不是,郭副审……你……”
“好了,主审大人,不要谢我,这公道我替你讨了!”
说完。
这郭副审还指着陈安宁:“待到城主大人搜完家后,本副审立刻就定你一个污蔑官员罪!”
陈安宁:“……”
罗青峰:“……”
经过极为短暂的沉默过后,罗青峰默默地起身。
“既然郭副审都这么说了,那本座便派人去各位家中……仔细搜查一番吧。”
“不是,城主大人……”元阳秋胆怯地起身。
罗青峰漠然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了,主审大人有何意见?”
“我……”
元阳秋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他脑内飞速地思考着,但仍然找不到半点破局的办法。
见元阳秋不说话,罗青峰便冷哼出声:“来人,去各位审官的家中好好搜搜!”
此言落下。
元阳秋似是失了魂一般,整个人瘫坐在主审台上。
完了。
全tm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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