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棺(1 / 1)

孟沧浪:?

青年迟疑地想。

如果他方才没看错的话,昆山马前辈是把陆道友给丢了出去?

马怀真前辈……把陆辞仙道友给丢了出去?

代表崇德古苑来参加三教论法会的年轻有正直好青年“沧浪剑”孟沧浪,世界观在这短短几天时间内,接二连三被刷新,内心一阵疯狂动摇。

疼疼疼。

乔晚刚从地上爬起,一抬头,一把冷冷的枪尖正中心口。

危机时刻,马怀真轻喝:“过来!”

乔晚只感觉浑身又是一轻,像被什么东西给吸了回去,一回头,猛撞上了马怀真那张毁容的酷脸。

在鬼市撞见马怀真,这惊悚程度不亚于直面蜈蚣菩萨。

乔晚头皮都炸开了,结结巴巴道:“前……前辈?”

男人一挑眉,正要开口说点儿什么,目光突然如鹰隼般紧紧落在了乔晚身后,眼神遽然一变,再次把手里的乔晚给顺手丢了出去。

动了几个手指头的功夫,一来一收间,一手乔晚舞得出神入化。

乔晚再一睁眼,自己又腾空而起,一路升高数十丈,宛如电闪一般,朝着地面儿上一圈儿阴兵锤了下去!

马怀真掀起眼皮,淡淡下了个评价:“还行。”

素有昆山煞神之称的,问世堂堂主马怀真,丝毫没感觉出把小辈当流星锤抡出去有多缺德,心里感叹,这陆辞仙身为体修,果然皮糙耐操,还挺趁手。

目睹了过程的众人:……

方凌青:昆山问世堂煞神果真恐怖如斯……

察觉到身边儿还没动静,马怀真挑眉:“还不快跑?!”

谢行止脚步一动,还想说点儿什么。

马怀真勾唇一笑,眼里煞气十足:“叫你们走你们不走,怎么?信不过我?”压根就没因为面前是什么孤剑而嘴下留情。

怼得谢行止微微皱眉。

不过马怀真毕竟是长辈,而且还是特地赶来救他们几个的长辈。

谢行止沉声行礼:“晚辈并无此意,多谢前辈救命之恩,我们这就离去。”

方凌青错愕:“这……这就走了?”

那陆辞仙呢?

扭头看了眼乔晚。

放着不管了?!

马怀真阴恻恻道:“陆辞仙有我看着,怕什么?”

方凌青:就是因为有你看着才更担心好吗!

马怀真手一扬,灵活地操纵着乔晚避开了枪尖儿,转头笑问:“怎么?还是不放心?”

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白珊湖朝马怀真微微颌首,转身:“小芳,走了。”

崇德古苑隶属儒门,儒修一直就比较重视“礼”这一套,从没见识过马怀真凶残的方凌青,被这阴森一笑,笑得头皮也顿时麻了。

这昆山的弟子是怎么在马怀真手下过活的?!

方凌青等人一撤。

马怀真眼角余光落到了王如意身上。

王如意和郁行之都没动。

“你俩?”

淡定地越过了王如意,主要是问郁行之。毕竟面前这穿着嫁衣的小姑娘,看着也不像活人。

郁行之沉默地躬身行了一礼:“晚辈,希望能与前辈同行。”

他师弟师妹枉死,至少,不能就这么不清不楚地回去,否则怎么向卢长老交代。

这俩不愿走,马怀真也不再啰嗦,收回注意,目光幽深,神贯注地对付面前这一条长街的阴兵。

还是用手里的乔晚。

马怀真目光冷厉地扫过面前满大街的阴兵。

这些阴兵穿着一身染血的盔甲,腰上挂着的玉牌也基本上磨损了个一干二净,缺胳膊断腿的不在少数。这盔甲马怀真很眼熟,是几百年前的制式,当时修真界和魔域死磕的时候,由三大世家之一的陆家统一打造,专门用来对付各种各样的战场环境。

面前这一支军队,是几百年的前的兵。

不过当初整个修真界几乎都被卷入了这场大战,死伤的军队不计其数,单看制式,就算马怀真也分辨不出来究竟是那一支。

阴兵面容苍白,身上沸腾着的只有冲天的怨气和杀意。

杀!

以杀止杀!

几百年前的呦呦号角吹响,刀剑相撞的兵戈之声重现,一整条长街沦为了百年前的血色战场,而这一支军队,依然浴血冲杀不止。

在被马怀真当流星锤反复甩出去的间隙,乔晚艰难地转了个身,决定自救,做个有理想有追求的“锤子”,手脚并行,一脚蹬飞包围上来的阴兵。

背后,一支残破的旧戟朝后心劈来。

马怀真见状,运使乔晚调换了个放向,半空中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身,乔晚伸手一抓,把旧戟抓在自己手上。

马怀真目光微冽,指尖微动,一股磅礴的灵力迅速从乔晚脚心贯穿身,在这灵力激荡之下,乔晚握着旧戟,如利箭般向阴兵阵中射去。

配合默契无间。

饶是马怀真也有点儿微感惊讶。

这么多年以来,被他随便儿当兵器用的人多了去了,像陆辞仙这种深得他心的,还是第二个。

至于第一个,那就是乔晚。

不过就算乔晚,那也是被他操练了上几百次之后,才眼见着长了记性。

这也不能怪马怀真他太过缺德。

毕竟是个重度伤残,没腿走跳,没胳膊用刀用剑,只能发挥手边一切能利用的物品。

马怀真目光微闪。

想当初,他就是用刀的。

当初不像现在。几百年前,战打得太惨烈,修真界那是大批大批的战损,见惯了战友缺胳膊断腿。就算马怀真失去了脸、胳膊和腿,折腾成这幅模样,也没多少人有空管他。

只要还活着就够了,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但大多数人都没活下来。

往往是,上一秒战友还站在面前说话,下一秒就被魔兽给一口咬碎,鲜血飞溅了一脸。有时候运气好,还能从魔兽嘴里抢回来一点儿,的确就是一点,不是一截衣袖,就是一只手,能抢回半个残破的身子都算幸运。

从这种战场上走出来的,能活着就算不错,至于毁容缺胳膊断腿,那算个屁。

就算成了这幅德行,马怀真也没一蹶不振,咬牙嘶吼把胳膊和腿重新缠了缠,爬出战场之后,就开始琢磨着“弃刀”之后,他还能做什么。

最后,只花了短短两个月功夫,就让他练就了如今这一手“隔空之兵”。

目光落在面前这支阴兵上。

血染的破碎战旗迎风飘扬,依稀能看出一个“暑”字。

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马怀真还真不愿和面前这帮阴兵动手。

能活下来,用这幅姿态活到现在,马怀真他算不上多感情用事的,就连当初乔晚那小混蛋从太虚峰上跳下来,也没让这位冷酷无情的煞神掉一滴眼泪。

但这都是阵亡的英魂。

人死道消,魂魄或是沦为孤魂野鬼,或是重入轮回,只有极少部分的,才有机会修成鬼修。这批阴兵背后,肯定有什么人在炼化!

生前死得惨烈,死后还不得尊重安歇。

马怀真目光转冷,半张鬼脸黑暗中显得愈发阴森恐怖。

“走!”

冷不防再度被马怀真抄在胳膊底下,乔晚探出一个头:“前辈不打了?!”

“去……去哪儿?”

马怀真滚动轮椅,两只车轮风驰电掣一般地飙了出去。

男人冷冷的嗓音透过夜风传来:“去查清楚这背后究竟是怎么回事。”

眼看轮椅狂飙在寂冷的长夜,王如意也麻溜地裹起郁行之蹿了上去。

被抄在手上这感觉十分不好受,尤其马怀真几乎把这轮椅开上了二百码的高速。

乔晚胃里一阵翻涌,艰难地举起手:“前……前辈……我想先去客栈看一看。”

马怀真专心致志“开车”,分出一丝眼角余光。

帮对方跑了这么久的腿,这一个眼神,乔晚立刻就明白了马怀真的意思,这意思是:说清楚。

乔晚郑重道:“客栈可能有线索。”

马怀真果断调转了车头。

……

客栈前。

把乔晚随手往地上一丢,男人问:“就是这儿。”

王如意拖着郁行之,急急忙忙赶到:“是这儿没错。”

客栈里空空荡荡,冷冷清清,也没上门栓,大门敞开,一眼就能看见里面的景象。

马怀真皱眉:“跑了?”

王如意摇头:“这个时候阎老板估计在灯火乡呢。”

“鬼市不比其他地方,一般都过了午时才营业,一到寅时,阎老板就带着小十往外面跑,每每要等到午时才回来。”

马怀真敏锐抓住重点:“小十?”

王如意:“是客栈里的伙计。”

马怀真皱眉:“这客栈只有两个活人?”

王如意老实回答:“我在这儿待了几百年,只看到过阎老板和小十。”

“那正好。”马怀真眼也不眨,“就趁这个机会进去看看。”

不经人同意搜家这种事儿有点儿伤人品,但和马怀真相处久了,知道这位一向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更何况非常时期,非常手段,乔晚问也没问,抬脚离去。

动作熟练至极。

马怀真斜靠在轮椅上,不动声色地多看了少年背影一眼。

这陆辞仙确实让他想起了一个小混蛋,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东西的时候。

也不再耽搁,滚动轮椅,四处转转。

这间客栈统共只有两层。

伸手一摸。

桌椅、扶手都用的柳木,楼梯前隔搁着一张柳木长桌,桌上的黄铜瓶中插了几支花。

马怀真往门槛后面倒退了几步,眼神微沉,滚动轮椅转出了客栈。

……

另一厢。

乔晚按着剑上了楼,一上楼,就能看见楼梯拐角处堆着的几口柳木箱。

蹲下身看了看。

出乎意料的是也没上锁,只用钉子一根根封死了。

面前这口柳木箱,看起来有点儿眼熟,比普通的箱子更长一点儿,箱盖微微呈现出一抹平滑的弧度,两头也不一样高。

就在这时,乔晚浑身猛地一震,脑子里再度不受控制般地嗡嗡作响。

打开看一眼,看一看。

就看一眼。

和之前阴兵借道儿时几乎如出一辙的念头,喷涌而出。

乔晚微微咬紧了牙,拼死抵抗,心底还保留着的清明告诉她,别开。

至少现在别开。

但几乎一眨眼的功夫,“打开”的欲|望,就成功压倒了一切。

乔晚打开了面前其中一口柳木箱。

柳木箱一开,映入眼帘的是一箱子尸块。

放在最上面的是一颗紧闭着眼的人头,勉强还能看出来这是个男人,除此之外,四肢躯干,都被切割分尸,整整齐齐地码在了木箱里。

尸块上面儿放了一块染血的玉牌。

“荆……永鑫……”

“青云宗……”

“二十四年……”

……

客栈外。

男人一拍轮椅,拖着半截腿,当空一跃,升上三丈多高。

落回轮椅中,马怀真脸色遽然一变,朝身边的郁行之低喝道:“陆辞仙呢?!”

“去把陆辞仙叫出来!”

半空中俯瞰客栈,屋顶呈圆滑的弧度,两头不一致。

几乎一眼,马怀真他就认出了这什么。

这根本不是客栈,这是具凶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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