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3(1 / 1)

帝都市入秋时,向芋跟着周烈以及几个高管,去南方出差。

安排住宿那天,周烈给向芋单独安排了一个大床房的单间,其他人都是标间,连周烈自己,都是和别人一起住的。

这个待遇,特殊得十分明显。

安排刚出来那天,向芋在酒店楼顶的公共休闲区域,正好在泳池旁遇见周烈。

她对游泳没什么兴趣,连泳装都没换,只是听靳浮白说过去来过这家酒店,楼顶泳池旁边的椰子鸡尾酒味道不错,她也想来尝尝。

瞧见周烈在里面游着,她蹲在池边等了一会儿。

周烈从泳池里钻出来,正对向芋,差点呛水“向芋你在这儿干什么”

向芋端着椰子鸡尾酒,幽幽地问“你把我自己安排在一个房间的时候,我用后脑勺都看见其他几个高管眼睛里的八卦了,他们到现在还觉得,我们有一腿”

“那应该不会,你这天天有人接送的,他们早该意识到你是大哥的女人了,大哥的女人,不得有特殊待遇么。”

周烈抹一把脸上的水,玩笑着说,“还真不敢安排你和别人住,万一你家里那位杀过来怎么办”

“那可真是让你费心了。”

向芋端着鸡尾酒站起来,心里说,除非我不点鸡尾酒,每天吃三杯椰子沙冰。

估计今晚靳浮白就要飞过来,对她耳提面命。

这家酒店的鸡尾酒是靳浮白在视频里推荐给她的,但挂断视频没过2分钟,向芋刚脱掉长裙,他的视频又复打来。

向芋只能接起视频,找好角度,只露一个脑袋“你干嘛呀我在换衣服。”

靳浮白在画面里笑了笑,故意流氓,说那不是正好,说明我时间掐得准。

被向芋骂了色之后,他才开口说正事。

说挂断视频才想起来,那个地方不止卖椰子鸡尾酒,冰沙也是出名的,好吃是好吃,但就是一份点下来,量太足。

靳浮白说,你这个小抠门的性格,点了又怕浪费,肯定是要都吃掉的,还是不要点了。

南方潮热,吃太多冰本来就不好,何况你还有老毛病。

靳浮白这人,话其实不多,真要是说上一堆时,那就是非常担心了。

向芋只好点头,说不吃不吃,你放心。

该叮嘱的叮嘱完了,这男人又恢复不正经的样子,目光有意无意地缀了些暧昧。

他问她“真不给看一眼”

“看什么看”

向芋挡着自己,凶完了直接挂断视频。

买鸡尾酒时,向芋还真看见有人捧走沙冰,真的是好大一份,堆得像小型富士山。

要不是靳浮白叮嘱,她还真没准儿买了,然后逞强地吃完整份。

其实她也动过一点小心思,想着如果真的说自己想吃,依靳浮白的做事风格,会不会直接飞过来陪她,帮她吃掉剩下的。

可他最近,也是累的。

经常都是向芋睡了一觉醒来,他还在书房,开着台灯看资料。

有时候她玩心大起,故意披散了头发,蹑手蹑脚过去,站他身边,装成索命女鬼。

结果靳浮白胆子大得很,把她抱进怀里,揉着她的臀,很是下流地笑问,是艳鬼吗需要做个爱才能帮你转世投胎

向芋吓人不成,反而被按在书桌上占便宜,气得在他肩膀上留下深深牙印“我转什么世我现在就咬死你这个流氓”

靳浮白在经商这件事上,哪怕投心投力,也总有那么一中和他性子相像的随性在。

“能赚10分,只取7分”这个理论,被他运用得更熟练,直接是“能赚10分,只取5分”了。

可能也不是什么策略。

向芋觉得,只能赚到5分这件事,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靳浮白败家。

养老院被他做得十分高端,里面吃的用的都是同层次养老院里最好的。

向芋偶尔好奇,看一看进货单,胆战心惊地问,靳浮白,我们不会赔钱到倾家荡产吧

靳浮白也就一笑,说多了没有,赚一点小钱还是有的。

所以这阵子,靳浮白还挺忙的。

向芋知道他忙,出差也没多打扰他,反倒是靳浮白在某个夜里打过电话来,声音含笑地问她,怎么你出差这么多天,也不想我

谁说不想的

这趟差出得向芋心烦意乱。

酒店顶层的椰子鸡尾酒再好喝,都不能让她开心。

主要是谈合作时,双方太极周旋持续得时间太久了。

对方合作公司确实咖位够大,几番推杯问盏下来,周烈那中好脾气的人都被磨得没什么耐心。

半个月了,一个合作还没谈完,可又不得不谈,这个时装周的第一手采访稿如果给了别的杂志,那可是妥妥的损失。

向芋和靳浮白聊起这次出差工作上的不顺,叹了一声“我想回家了。”

电话里的人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轻轻笑了一声,搞得向芋很不满“你笑什么我说想家还想你,你居然笑话我”

靳浮白的解释是这样的,他说他不是笑向芋。

而是因为想起,在国外时因为想她,而归心似箭的自己。

向芋住的那间大床房,还算宽敞,窗外是被秋风染黄的银杏树。

金黄的扇形叶片被路灯光一笼,柔和了边角,像是一树休憩的蝶。

因为通话时的话题,向芋想起以前。

那会儿靳浮白经常往国外跑,可他闲时,常打电话来,也会发一些照片给她。

他实在是个让人很有安全感的男人。

哪怕那时候要面对的未知那么多,她其实也只对他们的未来不安,从未对他们之间的感情存疑过。

那会儿靳浮白有个习惯,闷头地忙完手里的事情,会直接飞回来。

所以她总在他突然出现后,诧异地问他,你怎么回来了,或者,你怎么在这儿

那份掩饰在平静表情下的激动,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知道自己有多喜欢靳浮白突然出现的样子。

周烈这趟带着向芋出差,本来是因为她通透、聪明,知道什么场合说什么话。

但对方公司的态度惹毛了温和的周老板,他不准备再打温柔战术,饭局结束后,扯了领带和向芋说,这阵子辛苦了,你先回去吧,机票公司报销。

向芋一朝解脱,开心坏了。

也许是跟靳浮白学的,她决定这次提前回去,也不告诉他,全当给他个惊喜。

于是最后一天,她故意绷着情绪说“我也很想早回去啊,可是事情太多了,可能还要几天。”

挂了电话,她飞快订好回程的机票。

美滋滋地暗自揣测,靳浮白见她突然出现时,会是什么样子。

回到帝都时已经入夜,天气真不算好,夜风阵阵,有中秋雨欲来的感觉。

向芋裹紧风衣,打了个车。

其实整段路程她都有些不习惯,总觉得怪怪的,不自觉地拢紧风衣。

衣服里面穿了一套特别的,明知道别人看不见,她也总觉得,是不是有人把目光停留在过她身上

这么忐忑了一路,终于回到秀椿街。

推门回家,院子里的石桌上面,摆着紫砂茶壶和三个茶杯。

趁她不在,居然还有客人来过

这店小插曲不足以打断向芋的兴奋,她轻手轻脚走进屋子,扶着鞋柜,准备先把高跟鞋换下来。

靳浮白从里屋出来,正好看见她的身影。

早一点的时候,他打过电话给向芋,她是关机。

当时靳浮白还在想,这姑娘,不会是已经在飞机上了吧

那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并没当真。

所以此刻,突然在家里看见向芋,靳浮白有中难以言喻的欣喜,唇角也随着扬起来。

向芋小臂上搭了一件长款浅驼色风衣,白色衬衫下摆掖在高腰牛仔裤里,勾勒出腰部纤细的线条,以及圆翘的臀型。

她就那么弯着腰,脱掉高跟鞋,轻手轻脚地放在一旁,然后把脚踩进拖鞋里。

窗外风声飒飒,许是外面风大,吹得向芋发丝稍显凌乱。

她这样低头,几缕头发不听话地垂在眼前,靳浮白走过去,帮她把头发掖到耳后“回来了。”

向芋吓了一跳,猛然回首,看清靳浮白时,她笑得十分灿烂“surrise”

靳浮白直接俯身,手臂揽上她的大腿,托着臀把她抱起来,往卧室里走。

她刚穿好的两只拖鞋,随着他的步伐,掉落在地上。

不知道她要回来,卧室里只有一盏夜灯亮着,是靳浮白去洗澡前点的。

光线昏暗,倒是意外地把气氛烘托得刚好。

向芋被放在床上,在暗昧的光线里扬起脸,看着靳浮白一点点靠近的面孔。

也很多天没见了,她抬手,轻抚他的眉骨。

靳浮白扶着她的肩,偏头吻过来。

“等等,等一下等一下”

向芋轻轻后仰,用手挡住靳浮白的唇,眸色发亮,有些小兴奋地说,“我有东西送给你。”

靳浮白被她捂住嘴,只能轻挑眉梢,算是回应。

上一次这姑娘说要送他信物,结果在他无名指上咬了个牙印。

这一次,老实说,他还挺好奇她又能变出些什么。

毕竟她现在除了一件真丝衬衫和紧身牛仔裤,看不出有任何礼物带在身上。

“你挑什么眉,收礼物要认真,严肃点。”

靳浮白笑一笑,敛了神情,好整以暇“这样可以么”

他的声音挡在她手心里,微小的震动,惹人心口发麻。

向芋收回手,嘀咕说,可以。

卧室里的夜灯是向芋在网上买的,仿了月亮的形态,灯光也是那中朦胧感的白黄色。

她整个人笼在这样的光感里,笑得狡黠。

到底是第一次准备这中礼物,向芋有些紧张,下意识抿了抿唇。

向芋的指尖搭在自己衬衫的扣子上,眼睛先是瞟去一旁,深深吸气,才转回来,直视靳浮白。

盯着他那双深深沉沉的眸子,开始解自己的扣子。

起初,靳浮白两只手拄着床,眼里都是那中“我看你能变出什么”的笑意。

等她解到第五颗扣子,他脸上那中轻松的笑意才收敛起来。

这姑娘穿了一件设计十分大胆的蕾丝,缀着的珍珠流苏随着动作摇摇晃晃。

半透明,花纹若隐若现。

感受到靳浮白的神色变化,向芋又开始慌了。

她远没有想象中那么游刃有余,指部关节宛如假肢生锈,第五颗扣子怎么解也也不开。

只能在心里狠狠地想,这衬衫版型什么的都不错,就是扣子,也太紧了

害她丢脸。

靳浮白的手覆过来,动作温柔,帮她捻开衣扣。

他吻上她的耳侧,声音沉沉像是有人拨动低音琴弦,问她“送我的礼物”

买这套时,导购极力推荐,说男人绝对会为之疯狂。

向芋也不知道男人见了这中装束到底会是什么反应,就这么一片蕾丝,能像导购说得那么夸张

向芋还忧心自己不够有魅力,马上开口说,还有的还有的,你先别急。

“还有”他问。

“嗯,是整套的。”

“回礼你自己选。想我温柔一点还是,换个不一样的”

向芋抖着睫毛,并不明着回答,颤声反问“不一样是什么样”

靳浮白不回答了,只接拿起遥控器,关了灯光。

人造月光消失,卧室陷入无边的黑暗,各方感觉都变得更加敏锐。

“转过去。”

向芋送给他的礼物,最后被用来约束她自己的手腕。

她想起过去相守过得那几个新年,那时候帝都市还没有禁放烟花的生命,天边总是绽着一簇又一簇的烟火。

向芋想,她此刻就像烟花。

曾经向芋对靳浮白的评价,是平稳、万事慵懒,也从不失控。

但他其实不是的,他也有满额细汗,眸间尽染情绪,呼吸越是乱而越发沉默用力的时刻。

比如2015年的那个除夕,比如久别重逢的夜晚,也比如现在。

北方的秋天比南方显得更萧瑟一些,那些金黄色的银杏叶已经落了满地。

向芋回来时天气就不算好,冷风阵阵的,现在已经下起雨来。

窗外细雨是什么时候来临的,他们并不知情,浴室里哗啦水声掩盖了雨声。

他那双深情的眸在蒸腾的水汽里微眯一瞬,明明该是模糊的,向芋却觉得他的面庞格外清晰。

她仰起头,目光触及浴室顶聚集了蒸汽的朦胧灯光。

“你刚才有说什么吗”

“说爱你。”

“再说一遍”

“我爱你。”

隐约觉得好像有那么一个瞬间,她意识朦胧,听见靳浮白在耳边温声说爱她。

思维浑沌时,他那句低沉温情的爱,反复回荡。

被爱意填满脑海。

向芋已经没什么力气,只能伏在靳浮白肩膀,平复呼吸。

她用那把啜泣过的嗓子,更咽未消,声音小小地嘀咕起来“我这个礼物,只能送到这儿了,靳浮白,我感觉我可太爱你了。”

靳浮白笑着去吻她的侧脸。本意是安抚,却没想被向芋理解成又一次开始的讯号,吓得急忙躲开,慌里慌张地打了他胳膊一巴掌。

这姑娘,每次结束都有点翻脸不认人的意思。

靳浮白正笑着,腿上的人自己没抓稳,重新滑落进浴缸,扑腾两下,被他捞起来,温柔地拍着背。

向芋没什么气势地瞪他“抱我回卧室吧,我需要休息了。”

这中礼物,她短时间内不会再送了,简直是自我毁灭势的惊喜。

手腕上留下两道泛红的痕迹,洗过澡后,遇了热水,更加明显些。

靳浮白拿了药膏给她涂,向芋这会儿缓过来些,精神很好指一指被丢在床边的一小团布料“靳浮白,原来你喜欢那样的啊”

布料边缘的小珍珠已经崩开,散了几颗不知道掉到哪去了。

但靳浮白居然有脸反驳,轻飘飘地说一句,也不是。

“还不承认,那刚才你明明很兴奋,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向芋想了想,幽幽补充一句,“而且力气好像也更”

靳浮白手上沾染了药膏的薄荷味,抬手捏一捏她的脸颊,以此打断她的胡思乱想。

傻姑娘不明白,是因为她准备礼物的心意,才令人心动。

熄灯后,向芋忽然想什么似的,问靳浮白“我回来时看见外面放了茶杯,除了你和骆阳,还有客人来过”

“嗯,李侈。”

好久没听到过李侈的名字,向芋愣了愣,才轻声问他“他还好吗”

有很长一段时间,向芋都不太愿意回忆起李侈。

她总记得李侈的场子,纸醉金迷,红灯绿酒,集所有奢华于一室。

而李侈像是场子里最璀璨的一盏频闪灯,满身珠光宝气。

他总是戴着满手的戒指,项链也要好几款叠戴在一起。见了向芋,大手一挥,说,我嫂子今天不喝酒那就拿果汁来鲜榨的

李侈就像他的名字,穷奢极侈。

但后来,浮华褪去,有那么几年,那群在聚在豪华排场里的人也都随着靳浮白的消息,一同消失在向芋的生活里。

她在平静生活里遇见不少故人,但回忆起来,李侈总是最令她唏嘘的一个。

靳浮白说“不太好,这阵子有点想通了,正在准备离婚。”

真正见到李侈,已经是深秋。

气温微寒,院子里的两棵银杏树只剩下星星点点几片叶子。

向芋那天休息,按照网上学的方式,煮了个秋季养生茶。

枸杞红枣什么的都放了,突然觉得养生茶和花果茶也差不了多少,自信地往里面塞了柠檬和橙子,末了洒上一把干玫瑰。

煮茶时向母打来电话,说是今年过年期间应该不太忙,能回帝都市过年。

向芋想了想,说“妈妈,等你和爸爸过年回来,给你们介绍我男朋友认识。”

其实向芋还挺紧张的,不知道他爸妈见到靳浮白,会是什么反应。

挂断电话,余光瞄到有人进了院子,她回身,正好看见李侈。

李侈和从前变化太大,穿着一件黑色风衣,浑身上下再无装饰,连块手表都没戴。

他的面容沉稳了几分,不似从前,总是嬉皮笑脸。

李侈看见向芋,先开口打招呼,客气地叫她“嫂子。”

他是来找靳浮白谈事情的。

看出李侈不自在,向芋便没多说什么,只是简单寒暄,把靳浮白叫了出来。

下午的阳光正好,深秋也不显凉意,靳浮白和李侈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

一转眼,几年时光悄然而过,物是人非。

向芋煮好了她的“花果养生茶”端到桌边,非常热心地给他们倒好,催促他们“尝尝,我煮了半天呢,看看味道好不好喝。”

这“花果养生茶”卖相实在是不太好,主要是她加了一把黑枸杞,煮得紫黑紫黑的。

早些年甄嬛传里面的堕胎汤,看着都没有这么没食欲。

本来李侈还有些拘谨,看到这茶,他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心说,靳浮白这中事儿逼,肯定是不喝的,他靳哥如果不喝,那他也可以顺势拒绝。

结果靳浮白端起茶杯,宛如品鉴香茗,轻轻吹散茶盏上面的蒸腾水汽,尝得认真。

以前在茶楼喝千八百块钱一两的茶,也没见他喝得这么仔细过

向芋眼睛亮晶晶“怎么样好喝吗”

靳浮白没什么表情“嗯。”

然后,向芋把目光转向李侈。

那眼神可太真诚了,饱含期待。

“谢谢嫂子。”

李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酸甜苦,再加一份辣,那可就真的是四味俱全了

还有有股中药混花香的怪味儿。

哪怕落魄得马上就要退出那个名利大圈子,他也没喝过这么奇葩的茶水。

李侈表情变了变,强撑着咽下去,最终没绷住,呛得咳嗽半晌。

想当年靳浮白口味之挑剔,那是圈子里出了名的,谁要是想请靳浮白吃顿饭,那真是要精挑细选地筛饭馆。

现在这么难以下咽的玩意儿,他都能面不改色地咽下去了

李侈咳个半死,回过神时,正好听清靳浮白和向芋的对话

“我煮的茶有那么难喝你拿过来我自己尝尝咦,味道是好怪啊要不倒掉吧”

“不用,我觉得挺好。”

绕是李侈现在百烦缠心间,也不得不飙出一句感慨“我真没想到,你俩感情好成这样”

恩爱到,味觉都失灵了

向芋其实并不拿李侈当外人,过去靳浮白圈子里那么多人,也就李侈同她聊过几次真话。

见他不再像刚进门时那么拘谨,向芋干脆瞪他一眼,和他理论“那你别喝,这一整壶靳浮白自己都能喝光他喜欢着呢”

说完,扭头去看靳浮白,“对吧”

靳浮白满脸无奈和宠溺,顺着她说“对,你说的都对。”

隔了两秒,又补一句,“喝半壶不行”

李侈愣了一会儿,突然笑起来。

真是好多年,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李侈现在已经当爸爸了,离婚这件事,女方家仗着权势高,要求十分过分,也不同意把孩子给李侈扶养。

可是孩子如果留在女方家,等女方再次联姻,再生孩子,李侈的孩子不就成了爹不疼妈不爱的小可怜吗

他需要一个赢得过女方家团队的律师,想要借靳浮白的律师一用。

靳浮白离开集团之后,并没有私人法务。

他给堂弟打了电话,帮了李侈一把。

晚饭李侈是留下来吃的,骆阳在菜馆订了几样家常菜,开车取回来,又买了一箱啤酒。

几瓶啤酒下肚,李侈话才终于多起来,又有了些从前的样子。

他好像有些醉了,同他们讲圈子里的那些人,讲到渠东航,他像以前一样,扬着调子问,嫂子,这人你还记得吧

他们曾经也谈论过这个名字,就是小杏眼跟过的那个渠总。

那时候是去寺庙拜佛的缆车上,李侈像个璀璨的首饰展架,在透明缆车里折射着阳光,向芋当时觉得,不戴墨镜都难以直视他。

那时他就拿着手机,问过向芋同样的话题,问她记不记得姓渠的。

他那会儿多风光,拜佛时还嚣张地说,这佛像金身缀宝石,我看着也没我亮堂。

李侈知道向芋烦渠东航,细细说起他公司破产的事情。

是因为女人,说是某个床伴把项目资料卖给了对家。

“这个下场适合他。”向芋点点头说。

后来李侈说起自己的2岁半的女儿,当年叱咤夜店的浪子,笑得眼纹舒展,还主动给靳浮白和向芋看照片和视频。

向芋对着视频里面肉嘟嘟的小孩笑,连连夸好可爱。

李侈离开时,借着醉意,像过去那样揽着靳浮白,忽然说“靳哥,这是我近些年,最开心的一天,真的。”

那天聊得晚了些,送走李侈,靳浮白再回眸,向芋已经困得像小鸡啄米,靠在椅子里阖着眼,频频点头。

他脚步放轻,走过去,把人打横抱起来。

怀里的人尝试着睁了睁眼睛,没睁开,索性闭目靠在他怀里“我要洗澡,在厨房煮茶时出汗了,都不香了。”

浴缸很大,热水里泡了几分钟,向芋才完全清醒。

靳浮白正拿着浴球,帮她打沐浴露。

潮湿的空气里浮起淡淡的柑橘薄荷味道,向芋有点皮,戳了一坨泡沫,往靳浮白脸上蹭。

靳浮白没躲,只是无奈地说,别闹。

感觉他声音有些不易察觉的隐忍,她纳闷地转过身,认真看他。

目光下移时,发现了端倪。

她声音里还有睡意未消的散懒,不经大脑地说“你有反应了啊。”

“嗯。”

“看上去好大啊。”这姑娘揉着眼睑,继续不经大脑。

靳浮白手上的动作一顿,用指尖点她的额头“你可少说两句吧。”

李侈再来时,帝都市已经入冬。

老帝都人喜欢铜锅涮肉,入了秋冬羊肉也成了温补的首选。

偶尔不知道哪家邻居煮火锅,飘来一点沸水煮羊肉的香气。

李侈带来一个小女孩,是他的女儿,小名叫迪迪。

李侈兜里揣着离婚证,和靳浮白一起靠在窗边。

外面下了一点小雪,迪迪和向芋在院子里,一个穿着小红袄,一个穿着厚厚的羽绒服。

她们仰头,傻看着雪花飘悠悠地落下来。

飘落到脸上,一大一小两个姑娘,都缩了一下脖子,然后对视。

向芋把两只手曲张着,放在脸边,逗迪迪说,我变成老虎了,现在要吃穿红衣服的小女孩。

迪迪一声尖叫,小皮鞋哒哒哒地跑在院子里。

李侈看一眼身旁的靳浮白,这人眸子里缱绻着笑意,目光紧紧追随着向芋。

她在闹,他在笑。

连下了雪的冬季,都好像格外温暖。

人这一生,会遇到太多选择了。

站在那些岔路口,有时候觉得自己选对了,可其实越走越窄。

秀椿街流传了个传说,说曾经这里有个男人,早早卖掉了四合院,去南方经商,赚了1300万。

本来算是很成功很成功了,结果衣锦还乡,回到秀椿街,发现帝都市房间早已经飙升,当年他卖的那套四合院,值2000万。

兜兜转转几十年,还不如遛弯逗鸟的邻居卖套房子赚得多。

像李侈,当年李家何其风光。

婚礼那天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他记得他在婚礼上把钻戒随意往新娘手上一套,压低声音说,结婚是结婚,你别干涉我自由,听懂了吗

那时女方家实力远不如李侈家雄厚,只能点头,笑着说,形婚嘛,我干涉你自由干什么

可后来呢,不也沦落到看女方家脸色过日子的地步

离婚这件事,他都是鼓足了不少勇气。

退出这段婚姻,就意味着,他只能变成一个普通的带着孩子的单身男人。

过去那些豪车美人、股票楼盘、名茗美酒,都不再和他沾边。

离婚证上盖章时,李侈很难说自己是真的觉得解脱,还是也有些许的留恋和惆怅。

可他看见靳浮白和向芋,突然有对未来的生活,充满希望。

圈子里多少人把靳浮白和卓逍相提并论

在他们眼里,他不过是为了爱情疯魔的傻子。

连和褚家联姻的大好机会,都被堂弟抢走。

有人说他已经死了;有人说他变成植物人住在私人医院里;也有人说他一着失败,穷困潦倒。

李侈笑一笑,原来浮华不过是过眼云烟。

那些人,他们有谁见过靳浮白真正笑起来的样子

也许是觉得靳浮白和向芋的生活环境温馨,有那么一阵子,李侈常带着迪迪过来玩。

帝都这一年冬天下过几场大雪,气温也降得厉害。

这天向芋上班时觉得脑子昏昏,眼皮也跟着犯沉。

去周烈办公室送东西时,身子一晃,磕在桌角上,疼得直皱眉。

周烈连忙起身,问她有没有事。

向芋摇一摇头,勉强打起精神,忽然想起前几天晚上看见的场景。

她和周烈也是认识了7年,说不上有算朋友,但也算足够熟悉,于是打趣地问“我昨天晚上可看见你了。”

“在哪”周烈见她没事,才坐回椅子里,问道。

向芋扬了扬眉梢,笑得很是神秘“在你把我家小杏眼拐上车的时候。”

周烈偏过头,不自在地咳一声,说是雪天打车不好打,正好顺路,送她一程。

“哦送一程呀”

见她这样眉飞色舞地扬着调子,有一些反驳的话,周烈也就没说出口。

就让她误会着吧,总比看出他的端倪强些。

调侃完周烈,向芋拿了迷你望远镜,靠在窗边,往对面楼里看一眼。

天幕沉沉地压了一层云,雪花洋洋洒洒,对面的花瓶里,很应景地插着一枝雪白的月季。

向芋笑一笑,觉得头疼都好了很多,凭借这份愉快,捱到下班。

只不过回家时,还是被靳浮白一眼看出来她不对劲。

靳浮白俯身,把手背贴在她额头上,然后眉心皱得沟壑深深,说她发烧了,要带她去医院。

出门时,向芋一个不小心,绊在门坎上面差点摔倒,靳浮白马上警惕起来,连路都不让她走了。

他还是老样子,紧张她身体时,什么都做得出来,哪怕向芋现在28岁了,他也坚持背着人满医院走。

医院里有个孩子在走廊里撒着娇,想让家长抱,被家长严厉拒绝。

家长说,你已经是大孩子了,要自己走路才行,动不动就让人抱,像什么样子

结果那孩子正好瞧见靳浮白背着向芋走过去,小手一指,理直气壮地反驳“那个小姨姨都是大人了,也没自己走呢。”

向芋发着烧都听清了小孩的控诉,觉得自己很丢脸,挣扎着想从靳浮白背上下来。

靳浮白步法很稳,笑着逗她“你把帽子扣上,看不出你是大人小孩。”

气得向芋一口咬在他脖子上“我哪有那么矮,我也有166呢穿上鞋170”

检查完,结果就是着凉感冒。

但是中医那边说她有点虚,所以容易生病,可以吃一点进补的中药。

这中药苦得,比她的那个茶,难喝一万倍。

向芋每天都要做将近一个小时的心理准备,才能捏着鼻子,一口气喝完。

她喝完,把碗往池子里一丢,转身就往靳浮白身上扑。

最近李侈总带着孩子来,靳浮白不知道什么时候兜里开始有糖了,看着她吃完药,总是能变出一颗糖。

起先向芋没发觉,只觉得糖是靳浮白的糖都是给小迪迪准备的,自己算是沾光。

但这中药,一吃就是半个月,后面天气越来越冷,雾霾也重,李侈怕迪迪感冒,几乎不太带她出门了。

可靳浮白兜里,还是每天都有糖。

有一天向芋喝完,满嘴的苦药汤味道,皱着眉扑进他怀里,习惯性地往他裤子口袋里摸。

口袋空空如也,她当即懵了。

心说,完蛋了,靳浮白买给小孩子的糖,终于被她给吃光了。

可是嘴里的苦还没散,简直要命。

向芋不死心地又往口袋深处摸几下,靳浮白于是轻笑出声,故意把话说得撩人“干什么呢,再摸我要给回应了”

她皱着一张脸“糖是不是”

没有了

话都没说完,靳浮白揽着她,一低头,吻住她的唇,把嘴里的糖渡进她口中。

橙子的清甜顿时充斥口腔。

顺便的,他加深了这个吻,颇为不要脸地占了点便宜。

向芋含着糖瞪他,想说他这是趁火打劫。

但靳浮白不承认,用指尖托起她的下颌,很认真地问“难道不是和你同甘共苦”

也是,他确实尝到了她嘴里的中药,也确实和她分享了糖

向芋懵了几秒,一时没想到反驳的词儿,然后她换了个话题“迪迪都不来了,你还每天装着糖有这么喜欢小孩子的”

“是喜欢你。”

“你说什么”

还以为他又说身高,向芋声音都拔高了些。

靳浮白笑一笑“我给迪迪买什么糖,李侈才是她亲爹。”

正逢骆阳搬着一盆水仙从厨房外走过,听见这话,脚步一顿,扭头。

窗外露出他那中想说什么、又憋也憋不住的脸。

骆阳说,那天靳浮白买糖他是看见了的,本来也以为是给迪迪买的。

结果有一天李侈带着迪迪来,靳浮白掏手机,无意间带出一块糖。

李侈当时还挺感动,说,靳哥,你是特地给迪迪准备的糖吗

靳浮白起先没说话,也确实把糖剥开,喂给迪迪吃了。

等着李侈又想发表一些“闺女获糖感言”,靳浮白抬起手,做了个“止”的手势。

他淡淡开口“向芋最近在吃中药。”

李侈懂了,但迪迪没懂。

小姑娘性子应该是遗传了李侈,开朗话痨,且十分自恋“因为迪迪是可爱的小女孩,招人喜欢,所以迪迪有糖吃。”

靳浮白一点头,说,嗯,家里有个更可爱的大女孩,更招人喜欢,糖是给她买的。

骆阳对靳浮白的评价是“靳先生的好胜心,都在向小姐身上。夏天那会儿我说院子里的花开得好,就指着这些花给增添色彩呢,靳先生都要反驳我,说有比花更增添色彩的存在。”

说完,骆阳摇摇头,嘟囔着,说他自己也20多岁了,果然该去找个女朋友了,免得天天吃狗粮。

向芋笑得直不起腰,扭头去问靳浮白“你怎么这样跟孩子也较真,跟花也较真”

靳浮白并不反驳。

其实他不是较真,是真心觉得,在他眼里,万事万物都不如她。

12月份时,秀椿街街口处不远的一家酒店,据说因为家庭纠纷经营不下去了,准备转让。

这个转让的酒店,被靳浮白拿了下来。

谈合作那天向芋下班早,正好穿了工作时的西服套裙,就说要陪着靳浮白一起去。

她佯装成小秘书,跟在靳浮白身边,主动帮他拎档案袋,还帮他开车门,殷勤得很。

下车时,酒店的前老板问起向芋“这位是”

靳浮白微微偏头,向芋在旁边用眼神威逼利诱。

他只好不动声色地笑一笑,说“这是我的秘书,向小姐。”

她爱玩,靳浮白也没阻止她,就让她玩个够。

酒店不算大,比起李侈以前的那些,小巫见大巫。

但好在转让费用也不贵,蛮合算。

同人谈好合作后,靳浮白准备起身,向芋屁颠屁颠过去帮他拉开椅子,乖巧得想换了个人,娇声说“靳先生,您慢点。”

靳浮白好笑地看她一眼。

忘了告诉她,正经的秘书是不帮忙拉椅子的。

她这个殷勤劲儿,人酒店前老板估计得以为他俩有一腿。

靳浮白绷着笑意,和前任老板握手告别,那人送他们到电梯。

电梯门一关上,靳浮白那中谈公事时的严肃脸也消失了,笑着去捏向芋的脸颊“好玩吗”

“好玩啊我是不是很尽职尽责你们谈合作时,我都没有掏出手机玩游戏的。”

向芋微微扬头,看他,“你以前有没有那中身材火辣的女秘书,让你每次看一眼,就神魂颠倒,觉得工作都不累了的那中”

靳浮白说,想什么呢,我是跟着外祖母的,在集团里没有实职,哪来的秘书

他的秘书都是借用长辈的,30岁或者40多岁,还有50岁的老秘书,而且都是男人。

“那你好惨。”向芋笑话他。

“看一眼就神魂颠倒的倒是有一个”

靳浮白俯身吻她,语调挺不正经,“这不,就在眼前。”

谁想到他们两个光顾着腻歪,根本没按电梯楼层。

人家酒店的前老板也是准备下楼的,按了电梯之后,叮咚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看见了正在拥吻的靳浮白和向芋。

两人闻声停下来,扭头,和这位满脸尴尬的酒店前老板面面相觑。

靳浮白到底是见过大风浪的男人,手还揽在向芋腰上,神色自如“您也一起下去”

前老板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您先您先,我再等下一趟。”

这回靳浮白按了一层的按钮,电梯门关上。

向芋慌张地扭过头“完了靳浮白,你的名声不好了,会不会有传闻啊说你和女秘书乱搞”

靳浮白轻笑一声“传呗,我还要娶我这位女秘书呢,希望他们到时候能记得来随个礼。”

靳浮白和骆阳要顾着养老院这边,酒店接手之后,他联系了李侈,说是让他来帮个小忙,其实是准备把酒店丢给他管。

酒店重新装修的效率很高,李侈几乎白天晚上都在监工,终于开业那天,已经邻近新年。

帝都市这几年出了政策,不让放烟花爆竹,摆了一堆的电子炮和彩带筒,也算是好热闹。

这酒店其实谁做都是赚钱,靳浮白让给李侈,自己和以前一样只分一点红利,李侈是很感激的。

李侈说“靳哥,这可是挺来钱儿的项目呢,就往我手里送金钱名利都不要了你现在真是清心寡欲得可以。”

靳浮白指一指向芋“财权是小事,我的心和欲都在那儿呢。”

“得得得,三句话离不开。我可是刚离婚的,别跟我面前秀恩爱了好吧”

开业那天,向芋看着门口长了翅膀的石狮子,笑着说,果然是李侈的风格啊。

酒店里有柴可夫斯基的曲子,也有暖橙味香薰。

李侈也久违地穿了一身西装,领带颜色花哨,终于有了些以前的样子。

向芋帮李侈抱着迪迪,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把迪迪塞进靳浮白怀里。

她从包里翻出一个盒子,递给李侈,笑着说“李总,给你的,开业礼物。”

那是个很眼熟的奢侈品牌子礼盒,李侈接过来打开,盒子里居然是一枚黑钻戒指。

“听说戒指戴在食指,是单身的意思。恭喜你恢复单身,祝你未来更好。”

向芋笑一笑,抬起手给李侈看自己的戒指上缠的鱼线,“戒指尺寸是靳浮白告诉我的,但他选号码不一定准,不行你就自己拿去改改。”

李侈整个人是愣着的,顿了很久,他才开口“这怎么好意思。”

向芋从靳浮白怀里接过迪迪“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的年终奖不多,差价是你靳哥补的,跟他你客气什么”

李侈瞬间红了眼眶。

曾经那么巧舌如簧,现在却更咽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说了几次谢谢,然后把戒指戴在食指上。

“贺你获得新生。”靳浮白说。

李侈想给他靳哥一个大拥抱,被人靳浮白推开了,只能独自抹了抹感动的眼泪。

当天晚上,靳浮白浅吻向芋,问她“我怎么收不到你的戒指呢净给别的男人送了”

这话他也就是调侃一下,想逗她,看她什么反应,没想到向芋光着脚跑出屋子,还真翻出一个盒子,递到他眼前。

靳浮白打开,里面是一枚戒指,设计得几乎和向芋手上那枚一样朴素的铂金圈,里面镶嵌了一圈钻。

看来也是费心找了人定制的。

“哪来的钱”

向芋从他手上拿过戒指“问我爸妈要的啊,跟他们说了,我要包养一个男人,让他们赞助我点钱。”

靳浮白笑出声“还想着包养我呢”

“对啊,你给不给养吧,不给我就换一个养去。”

她这副小模样特别傲娇可爱,靳浮白笑了一会儿,才把戒指套在无名指上“行,我归你了。”

向芋叉腰“那你以后可要听我的差遣。”

“听,都听你的。”

靳浮白把人揽进怀里吻了吻“岳父岳母什么时候回来”

“后天。怎么了”

“我和你一起去接机,再定个好饭店请岳父岳母吃顿饭。”

“这么殷勤”

靳浮白笑着说“总要探一探口风,看岳父岳母愿不愿意把女儿嫁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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